《異獄殘響》貳【血肉聖圖】 - 第四章【急轉直下】

　　「武力重新編制和訓練？」

　　甫回到大廳，白洛便被戀人和女祭司堵上了。

　　「是的，我們認為應當給予有意願的人員進一步之訓練，發生意外能更快應變。」里又開口，「此處的禁制我們研究過了，由那三道光柱機關所掌握。」

　　「然而前城防隊的人都能在此來去自如，要說安全恐怕沒人相信。」

　　白洛點點頭，這個說法有其道理，「鏡像殿和超越之都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重新編制和訓練是必要措施，否則只會像先前那般焦頭爛額。」

　　「除了這個。」里又接著開口，「我們聽聖職說了惡地的事情，有一部分成員沒有戀棧，也知曉後續路途艱險，願意接受『來自卡巴拉的贈禮』伴在你身側。」

　　「……」聽聞此語，少年陷入了思考。

　　良久才開口，「你們七人議打算留幾個下來。」

　　「聖職會跟你走，戰車由於他的特性，留下備份後會跟著你走。」這次則是娜又出聲，「想跟你走的超越之都成員則有十人左右。」

　　「……」白洛沉默了片刻，隨後說道，「好，那就這樣，晚點給我名單。」

　　「然後，莫吉克別躲了，我知道你有話想說。」

　　少年朝斜後方看去，莫吉克的身形自另一片空間顯現。

　　他身上散發著強烈氣場，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能開口的模樣。

　　「莫吉克，你很慫欸！」派斯蒂絲戳了戳對方，那個強烈氣場愣是又收斂了幾分。

　　「妻管嚴……？」

　　白洛不自主地飄出這樣一句，即使音量極小，但在場眾人都有能將其聽清的本事。

　　莫吉克當場就忍不住了，掄起不存在的袖子，惡狠狠道，「小子，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白洛視線心虛地飄去一旁，表情尷尬，「沒必要這麼大陣仗吧……」

　　「隨便啦！」

　　「……我只是要個交代，到底有多少資訊被你藏起來？」魔術師深吸一口氣，嘗試緩和地說道，「還有那個路易又是來幹嘛的？」

　　「……」

　　少年倏地眉頭緊鎖，正當莫吉克以為對方不願意說，打算再次發難時，白洛便開口了。

　　「我真的很想告訴你，但現在的癥結點就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瞞了多少事情。」他雙手一攤，一副無奈的模樣。

　　「或許路易和聖職知道的都比我多，可他們連我也沒告訴過。」少年撇了撇嘴，「那應該是『我』交代過的，但我也不知道為啥『我』要交代這種事情。」

　　「簡而言之，別看我一副運籌帷幄、泰然自若的樣子，我自己也沒搞清楚狀況，懂嗎？」

　　白洛雙手叉腰，語氣十分地理直氣壯，雖然他確實沒說謊。

　　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要怎麼解釋給別人聽？

　　魔術師盯著少年許久，隨後輕嘆了口氣。

　　「隨便啦，反正我跟派斯蒂絲會留下來，只要給那個叫糯米還香米的傢伙，提供那種不知名血肉，就能換物資對吧？」

　　「嗯。」白洛點頭，「順帶一提，他說那叫末世血肉。」

　　「隨便啦！」早就拉著派斯蒂絲遠去的莫吉克不耐煩喊道。

　　看著兩人的背影，少年嘴角難得噙上一抹輕鬆的笑。

　　「他還是那副樣子啊……心直口快。」白洛輕輕搖著頭，「或許大家都困惑，怎麼吵這麼多次還沒散夥吧？」

　　「確實。」里又表示。

　　「嗯。」娜又附和著。

　　「不過……有你們真好啊……」少年吐了口氣，「編製和訓練就都交給你們處理了，我不擅長這個，並且我、戰車和路易會先前往下個惡地。」

　　「我們來了，血色城。」

　　「這血色城是什麼來頭？」

　　經過數日移動，幾人站到了宏大城郭的外圍。

　　戰車看著別於鏡像殿的磚瓦景致，不由自主地發問道。

　　暗赤的方磚層層堆砌，周遭的天穹染著猩紅。

　　抑鬱、灰暗的氛圍自建築散發，普通肉體若在此，必定不住顫抖。

　　「活人鑄磚。」回答的人是路易，他面無表情地開口道，「一塊磚，一條人命。」

　　「這可真是……」面對血色城這和鏡像殿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規模，戰車有些心顫——如果他有心臟的話。

　　「之後還會看到更多的。」聖職擺了擺手，「早點習慣不知道該說好事還是壞事。」

　　「哥哥，我們要直接進去嗎？」路易向站在最前頭的白洛發去詢問。

　　「這個地方有主人了，接下來恐怕不太好過。」少年微微蹙眉，「物資先前清點過了，走，我們進去。」

　　走入城市，強烈的窒息感頓時往幾人襲來，腳下更是不時傳來黏膩的不快感，彷彿踩踏著泥濘而非磚瓦。

　　「這些磚……連我也會受到影響……」戰車的合成聲音出現了明顯的顫抖。

　　他看著領頭的少年，對方正面色慘白，額間不斷滲出冷汗。

　　反倒是路易面色平靜，一派輕鬆，而聖職看不出什麼反應。

　　「孩子，沒事的。」波普朝白洛走去，手掌輕輕撫上對方的頭頂，擦過柔軟的白色髮絲，嘴裡唸唸有詞。

　　隨著聖職的安撫，少年顫動不止的身軀漸漸平靜，只是眼角卻倏地滑下兩行銀線。

　　「孩子，沒事了。」波普的聲音慈祥和藹，伴著叮鈴鈴的金屬聲響，周遭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許多。

　　「喔、嗯……」白洛訥訥著點了點頭，隨後遲疑著開口，帶著幾分憂心幾分疑懼，「那些……都是……？」

　　「嗯，都是。」老者給了肯定的回覆。

　　「怎麼了？」

　　空間的壓迫漸漸消失，眼見白洛的狀態有些異常，戰車擔憂地開口問道。

　　少年回頭，眼神空洞著。

　　「這些人，都是我殺的？」

　　「『卡巴拉的贈禮』是什麼？變得和你們一樣嗎？」

　　志願者齊聚一堂，艾菈率先向戀人提問道。

　　「不算是。」解釋的是娜又，「這並非『卡巴拉的贈禮』，我們已是卡巴拉的一部分，而原來的我們已經死了。」

　　「我們的能力來源於我們研究的知識，通過意念調用粒子，以我們認知的形式出現。」

　　「黑袍材質是卡巴拉的樹皮，面具材質是根植的黃金。」

　　「關於卡巴拉的事情有很多，但以後再說，先來說說『贈禮』。」

　　「作為人類，體內多少都有能和時晶共鳴的部分，這是人祖亞當的緣故，時晶在某些文獻中則稱為禁果。」娜又繼續說道，「『贈禮』即是將這份共鳴最大化，發揮超越常人的能力，代價是壽命，或者說生命力。」

　　「那，基多神話的歷史是真實的嗎？」海莉提問道。

　　「部分。」接話的是戰車，他的備份留在了此處，「實際上對基多神話的信徒來說，我們是異教徒，他們的天使也是，何況伊甸崩落，上帝已死。」

　　「什麼意思？」

　　對方所述內容，就連在場七人議也並不清楚，因此當戰車這樣開口時，莫吉克隨即提出詰問。

　　「你們的實驗室叫什麼？」戰車反問。

　　「卡巴拉。」

　　「卡巴拉樹的構造？」

　　「上托伊甸，下札深界，果實則被稱為時晶。」

　　「你們對時晶的了解有多少？」

　　「不算多，這是赫洛的研究，其次最接近此研究的是聖職。」

　　「天使是什麼，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沒人見過。」

　　「不，你們見過。」戰車笑了聲，「路易就是天使，更準確的說，是天使的碎片，世稱——『加百列』。」

　　「赫洛……你……什麼意思……？」戰車有些愣住了，他沒想過這樣的情況。

　　看起來少年也一樣，而另外兩人對這件事卻十分清楚。

　　「路易、聖職，解釋清楚！」戰車難得動怒了，這是他頭一次如此清晰感受到，所謂的胸腔有火在燒。

　　「我能看到……」

　　白洛聲音顫抖著開口，「沖天的怨念……那些人不要命似地奔向我……刀光和槍火交錯起舞，屍堆成山，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臉上會掛著笑容？」

　　「等等。」戰車愈發搞不清狀況了，「不是說活人鑄磚嗎，怎麼又說屍堆成山，那不頂多是用屍體鑄的磚塊嗎？」

　　「不，是活人鑄磚沒錯。」聖職開口了，「因為他們的意識還在那具身體裡，不論活著的時候、死亡的時候，還是變成磚塊的時候。」

　　「怎麼會？」戰車不解。

　　「惡地血色城，在此死去的生命都將成為冤魂，被迫獻出一切成為堆砌偉業的磚瓦。」這次則是路易給出回應，「原文是這樣的，『血色之地，生命之城，鎖靈縛魂，永不超生』。」

　　「如果聖圖上給哥哥指示的第二個地點真的是血色城，那哥哥對自己還挺殘忍的。」

　　少年平靜的面龐上忽地多出一抹笑，在這個氣氛下顯得有些滲人。

　　「哥哥先前說此處有主人了，但哥哥也不知道是誰對吧？」

　　「想知道嗎？那我就直說了。」

　　「這裡的主人，是哥哥的『碎片』喔！」

　　「加百列……？所以路易說的那個拉斐爾……」派斯蒂絲雙目圓睜，似是感到震驚。

　　「是的，就是那個拉斐爾。」

　　「這可真是……難以置信……」里又慨然道。

　　而莫吉克只是沉默著，看不出情緒。

　　「還有更難以置信的。」戰車的語氣輕快，甚至有些輕佻，「天使就是具有人形和意識的時晶，如何？夠意外嗎？」

　　雖然眾人都知道他具有人格、具有智慧、具有情緒，但戰車從未將這些表露得如此明確，似乎……有什麼不一樣？

　　「意外歸意外，只是，戰車你……」

　　這次開口的是娜又，他們已經失去了兩名同伴，差點失去第三位，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

　　「喔！你說我的態度嗎？」阿特斐修立刻就明白了幾人的意思，「沒事沒事，只是拷貝的時候，沒有把『限制器』一起拷貝罷了。」

　　「看來是路易動的手腳呢……他希望我幹嘛呢？」

　　最後一句的聲音很小，幾乎就是喃喃自語，因此沒有人聽到，除了就站在戰車旁的莫吉克。

　　但他也只是氣場更凝重了些，卻依舊保持沉默。

　　「『限制器』？那是什麼，我們共事這麼久怎麼從未聽你提過？」里又這般提問。

　　「為了產生理性判斷，當初誕生人格時，赫洛限制了我的情感發揮，避免我太像一名『人類』。」

　　「或者說，是為了避免我變得和『人類』過於相似，因為那樣資料庫會承載太多運算，總有一天會超載的。」

　　戰車看著自己抬起的右手，「不死身的代價嗎……？」

　　「各位，我其實很孩子心性的，不用擔心。」擺了擺手，他哈哈笑著，「畢竟你們都知道吧？我是赫洛寫出來的，要論穩重我也不會好多少。」

　　這時，莫吉克舉手了，在場眾人其實都十分訝異，畢竟這位七人議的表現一直都是最衝動最直率的。

　　「我想問問，『伊甸崩落』『上帝已死』是什麼意思？」

　　「喔，這個啊！」阿特斐修的手指支著下巴，看著身周空氣沉重甚至冰冷的莫吉克，以極其單純無辜的語氣開口。

　　「安玖那死老頭沒跟你們說過嗎？卡巴拉實驗室，就是個『新神的孵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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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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