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小說作家的愛情故事 - 第八章　《很愛》張小娟著（2）

我們生活在太平盛世，永遠不會有我決定代父從軍而他恨透我效忠國家的那種衝突發生，我們只能在既定了的安穩生活裡泡製一點不安定，務求像惡作劇似的嚇對方一跳，然後又以一個安慰者角色出現，令雙方的關係比過去更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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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娟《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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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愛我的男朋友。

我大可用喜歡去形容自己的感受，但我還是會選擇用『很愛』兩字，因為那才可以準確無誤地描述我對他的感情。

即使，從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口中說出，還是略嫌肉麻。

但是，沒辦法，我就是很愛、很愛、很愛我的男朋友！

他的學校在天后，我在佐敦，我比他早半小時放學時間。乘地鐵去天后約需廿分鐘，我會趕去他學校接他放學。

最奇怪的是，就算有幾百個男生一同湧出校門，我一眼便能看出哪個是他，他就像在電影中永遠站在中間的男主角，不費吹灰之力便成為了焦點。

然後，我倆會去逛街，沒指定地點，只是隨便走走，只要前面有路便可以走下去。走到了盡頭，我們便走回頭，重新走上幾遍也沒問題。

總之，只要有對方在身邊就幸福。

我們有時會吵架，但哪對情侶不會呢？雖然是很小很小的事，譬如，我施捨五元給乞丐，但他覺得那個乞丐根本是騙人的，然後我倆便會莫名奇妙地吵了起來，但很快又會和好如初。

我們最長的一次冷戰，也不過歷時三日。最後，我們不用道歉便原諒對方了。因為，我倆都太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怪責對方的能耐。

我們生活在太平盛世，永遠不會有我決定代父從軍而他恨透我效忠國家的衝突發生，我們只能在既定的安穩的生活裏泡製一點不安定，務求惡作劇似的嚇對方一跳，然後又以一個安慰者角色出現，令雙方的關係比過去更緊密。

我希望自己會跟他，結婚。

每當我這樣告訴同學，她們總會希望從我認真的神情中，發掘出一點開玩笑的意味，然後她們會大失所望。

再然後，她們就會帶著妒忌，取笑我不切實際。我會用篤定的語氣告訴她們，沒有計劃的夢想才是不切實際，但我心裏早有一套計劃，未來五十年對我來說如同一個考試前的溫習進程表，我很清楚自己只要依據計劃進行，並且自信能達成目標，她們怎可說我不切實際呢？

後來，同學不敢取笑我了，她們由難以置信，變成一廂情願去支持我的想法。

－－也許，她們望渴見證一個奇蹟的誕生。

無論怎樣，對我來說這不是奇蹟，是我真心付出感情的收穫。因此我對自己很驕傲，而我也配得上我的驕傲，說到底，我不是不勞而穫的。

直至有一天，我發覺，一切並非如我所願。

就像在一個大晴天出外郊遊，被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侵襲一樣。

那幾天，因我放學後要補課，逼不得已暫停了「接放學」，再次前去男朋友的學校，說起有幾天沒見了，當他提到「寂寞」這些字眼時，我對他說：

「不要騙我了，我在街上見到你跟一個短髮女生拖手逛街，你真會寂寞嗎？」

忽然間，他臉色一下變灰了。

我驚覺，自己不該開這樣的一個玩笑，又或者，我的表情太不像開玩笑謝，一定充滿妒意吧？

只要稍略地幻想那個畫面，我便已感到自己似被一列高速火車迎面猛撞，我整個人像一團煙花，在剎那爆開成粉碎，沒法拼回完整。

我正想開口打圓場，他轉過頭瞪著我雙眼，用冰冷的聲音說：

「是又怎樣？妳為甚麼跟蹤我？」

我居然膽怯，像做錯事的孩子，還要故作輕鬆地說：

「我也沒有怪你。」

他冷漠地說：「我從沒有說過自己只有妳一個女朋友。」

「我想也不會，你條件那麼好。」

自那天起，一連數天的課堂，我也把頭伏在桌上，顯示自己放棄聽課的態度。一開始，老師還會關心我，後來忍不住責備一下，最後就像天神賦予我的特權，把我當作人間蒸發了。

可是，沒有人知道，我伏在桌上不是懶散，是另有原因。

我的心很痛、很痛。

那種心痛並非無形，更不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形容詞。我的心真的很痛，是一種左邊胸膛以下位置發出的痛楚，每一秒鐘都被甚麼重物揪住了一樣，使我全身的血液也無法從血管流入心臟，我很實在地感到自己即將死去。

可是，與此同時，我又知道自己不能痛快地死去。

我想起自己開的玩笑，和他的回應。作為女友，我應該憤怒，而我也知道自己有權憤怒。然而，面對他問我：「是又怎樣？妳為甚麼跟蹤我？」我腦裡只有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事情為何弄至如此田地，只因我開了一個不該開的玩笑嗎？

假如時光能夠倒流回去，我希望把自己設置在那個玩笑之前。

當然，你可以勸我，如果時間真的可以回流，為何不回到我和他成為男女朋友之前呢？

因為，我實在無法忍受從沒遇上他。

我的一生彷彿就是為了遇上他。

如今他像失憶了，我倆的美好回憶正慢慢在他腦內消失，我能夠從他眼中找到愈來愈多的陌生、愈來愈少的默契。我知道自己將會隨著昔日的回憶而消失，而將來帶給他美好回憶的人，也不會是我。

我感到很害怕，怕的不是自己要被消失，只怕自己不能在最愛的人心中繼續存在。

一想到這些，伏在桌上，恍如無動於衷的我靜靜流了淚，彷彿流下的不是淚，而是褪了色的鮮血。

這時候，身為男班長的你，走到我面前，把作業派到我的桌上，我只好把一張臉埋得更深，我無法忍受自己在其他人面前的哭相。

鄰座的女生知道我的事，暗中遞上了紙巾，我連忙抹去眼淚，好一陣子才抬起頭，卻同時發現你急忙把瞧向我這邊的視線移開。

我知道，你知道，我哭了。

我凝視你的側面，你坐在左前方，彷彿也感受到我的注視。雖然，你沒有再望我一眼，但我居然能從你看著老師的正襟危坐之中，深深感受到你的不專心。

你是高材生，你是擔心我嗎？

一個男班長，會為班裡被評為無心向學的壞分子擔憂嗎？

這一剎那，我居然感受到一種安慰。一種無言、安靜而適時的慰問。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那是很重要的，那種重要性，猶勝於一個深深的擁抱。

─由那天起，我便留意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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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是學校一年一度的陸運會，我雖然曾獲獎無數，但決定退出所有比賽。我坐在觀眾席上看其他選手比賽，獎項給了誰也沒所謂。

原來，只要絕望了，世上發生甚麼事，也與我無關。

「喂，妳為何獨坐在這裏？班裡同學都坐在另一邊啊！」

是你的聲音。

我這才察覺，你坐在我身邊。你是何時坐下來的，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但那種感覺更奇妙了，就像你由始至終也陪伴著我一樣。

我像對一位我認識了很久的朋友說：

「就是不想那麼熱鬧啊。」

「還未能忘記他嗎？」

我想起了他，不禁又微笑起來，「怎可以說忘記就忘記？」

「會跟他分手嗎？」

我靜默了一刻才說：「我提不起勇氣……也許，我根本不懂得甚麼是勇氣，有勇氣又能怎樣使用呢？老師沒教過我這一課。」

我心裡慢慢平靜了下來，把整件事想得像玻璃球般晶瑩通透：

「況且，很有可能，他在作弄我，他在開一個很大、很大的玩笑，然後讓我恐慌得像世界末日，然後他便會去揭穿，揭穿那一個讓我知道跟他在一起原來是那麼幸福的玩笑……」

我一口氣說完，可是，我面前的世界卻像蒙上一層灰。

是的，我說了些連自己也不會去相信的話。

我感到雙眼熾熱，把頭枕進兩膝，可能的話，我會把自己也埋進世上最黑暗的角落，讓自己被完全隱沒。

你只是靜靜陪在我身邊。

我們一直並肩坐著，四周傳出恍如被厚玻璃擋住的歡呼聲。我像與世隔絕了，只有你心甘情願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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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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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很愛》張小娟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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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很愛》張小娟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