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Flaneur 07. 雷霆之城
雷霆之城--作為獸族的領地,不得不說是相當熱鬧的,比起聖族,這兒的人民似乎要活潑得多。
我跟傑洛德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被派出來接應的獸族士兵領著我們前往位於雷霆之城南邊的前哨站。
「……顯而易見的,現任獸王上任後,城內居民與士兵間的關係似乎有和緩的跡象。」
傑洛德觀察著週遭人們,向我細數這一任獸王的政績建設及影響。身邊的群眾吵吵嚷嚷的,偶爾對經過的我們投以好奇的目光。
「那是當然,可愛的獸王可是花了相當大的努力~不愧是軍師大人!竟然連這些事都知道。」捷克看起來很得意--倒不如說一進雷霆之城,他變得比平常還要亢奮許多,連吸引旁人目光的程度也翻上三倍。
「不過不用擔心!親愛的指揮官,現在我一顆心都在妳身上!」
「……我該說謝謝嗎。」
但比起這個,現在還有另一件事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捷克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傑洛德都知道?」
雖然我對獸族並非到完全無知的程度,但一跟他們比起來,我所知曉的事情少得可憐。
「因為我是妳的軍師,這種簡單的問題當然要會!上至妖魔戰爭下至多少探子進了貝法斯甚至還喜歡上我們的傭兵,只要妳開口我都能回答妳。」
「慢著、你怎麼知道那些探子喜歡誰?」而且知道那些事情要幹嘛!
「去泡個幾次酒館聊天就聊出來啦~很簡單的,我可以教妳。」
傑洛德笑得很爽朗,但我記得他酒量挺差,究竟是怎麼聊出來的?
「……傑洛德,你確定你是我的軍師而不是哪邊來的八卦大嬸嗎?上次黑精靈的事情也--」
「噗!」
捷克捂住嘴,但來不及掩蓋那差點嗆到的一聲噴笑。傑洛德的表情僵硬了幾秒,才露出爽朗度下降百分之三十的笑容,「哈哈哈,怎麼這樣說呢。與他們打好關係也是很重要的。」
「是沒錯啦。」
但我還是很好奇,三杯就倒的人究竟能問出什麼名堂--下次抓傑洛德上酒館問問好了,這時就不得不慶幸自己遺傳了母親的海量體質,在外頭走動總是比較方便。
「對了,捷克豪紳。」
見捷克還在噗嗤噗嗤地笑著停不下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的笑點這麼低),傑洛德望了望天空,還以為他突然看到什麼東西呢,結果下一秒傑洛德非常不經意地開口:「你知道你『親愛的指揮官』上回跟一名黑精靈親吻嗎?」
我愣了下,沒料到傑洛德還記得這件事--你要捷克轉對象也別把我拖下水!
「親吻?」捷克愕然地看著我,猛地巴住我的手臂。「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我以為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指揮官妳竟然始亂終棄跑去跟其他的人在一起!」
「我才沒有!不要亂說!噓、小聲點,其他人都看過來了!」
見其他人注意到這邊,我連忙要他壓低聲音,因為旁邊的人一聽到捷克的台詞,通通用充滿興趣的表情看著我們。原本在看的東西也不買了,裝作剛好要往下一攤邁進。
說真的,十幾人同時前進的模樣……實在太過明顯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旁邊還有小孩說「阿嬤快來看!他們是不是《他她牠它祂和他》裡面的人?我聽到有人說台詞!」
「親愛的指揮官竟然還否認……我的心好受傷!噢、My heart broken~」
剝你媽啦剝!原來你說的是《他她牠它祂和他》的台詞嗎!
我沉默,傑洛德依舊哈哈哈地往前走,而捷克豪紳的心還拼不回來。見抽不回左手,我半放棄地拖著一隻兔子跟我家軍師隨前面那名士兵逛大街,至於那名士兵頻頻回頭一臉興味地望著我們之類的我就當作沒看見了。
我們一行人才走到城中央--像是被剛才那陣騷動引來似的,注視著我們的視線突然多了起來,但比起先前的好奇,這次卻是完全不同。
「喂……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像被什麼人盯梢似的。」
那是帶著敵意的刺探目光,而且還不只一人。正想回頭搜尋,傑洛德與捷克卻猛不防地同時伸出手壓下我的頭。
「哇、你們幹嘛?」
這突如其來的一壓讓我踉蹌了下,連忙穩住身子,「怎麼回事?」
傑洛德收回目光,依舊掛著滿臉笑容;旁邊的捷克拉低帽簷,停住腳步。
「親愛的指揮官,我去找人敘敘舊,記得要想我喔~」
「等等、你碰到熟人?可是現在--」
我只來得及看見捷克嘴邊揚起奇怪的微笑,接著迅速地隱沒在人群中。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走吧!」傑洛德一把勾回我,「先去前哨站跟委託人會合,還是妳不想跟我一道走?這樣我會很難過的。」
「不、沒這回事,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還有那些視線,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放心,他等等就會跟我們會合了。」
雖然捷克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去找人敘舊,不過他看起來對雷霆之城很熟,應該不會碰上什麼麻煩吧。
……希望如此。
跟著小兵來到前哨站,他們的隊長出來歡迎我們,是個擁有圓圓熊耳的士兵隊長。
「你們就是那個傭兵團『行者』?你們好,我是隊長巴特。」
約莫壯年的獸族男子伸出手來與我們交握。
「我是團長芙蕾妮爾。現在狀況如何?」
「你們總算來了,不然最近那些盜匪總是一波接著一波地來,我們也很頭疼,總不能為這些盜匪出動軍隊,但光靠我們又不足以殲滅他們……」
他邀請我們入內,隨即攤開地圖指出對方可能的所在位置。
「還有,最麻煩的一點──我們得到的消息指出,近來盜匪與嗜血組織合流……而位在這裡結合兩者的傢伙,人稱血腥傭兵阿爾。」
巴特隊長圈出範圍,在中間畫了個紅色記號。
「嗜血組織也參與進來了?」
傑洛德臉色有點凝重,畢竟這和一開始說好的殲滅盜賊任務不同。比起盜賊,與嗜血組織對上所花費的心力要多得多。
嗜血組織--幻想大陸中最為人知的邪惡組織,卻也神秘地讓人無法知曉其來由。總是隨處出沒攻擊四國,由於無法找到其固定的根據地而難以殲滅,。
怪不得傑洛德要生氣,我們帶過來的人力本就不多,連艾烈特都還待在貝法斯留守。
「有沒有其他傭兵團接下這次的任務?你們的兵力調度如何?這裡的指揮者是你嗎?敵方上一次攻擊是何時?」
沒被傑洛德一連串的問題嚇著,巴特一一回道:「其實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幾位自由傭兵也接下我們的任務。至於兵力問題……最近許多狂化變異者侵入邊界,目前專司戰鬥的人員大部分都在當地進行協防。而我們並沒有調動其他戰力的權限,人手自然短缺,只好向鄰近的傭兵團徵召協防--也就是你們。」
「等等,」我忍不住打岔,「你的意思是,即使嗜血組織打過來了,獸王之師與徹儀之團也無法出動?」
「請別這麼說。」巴特的表情有些複雜,「徹儀之團隸屬於巫導師,要是真有緊急情況,我相信他不會棄獸族子民於不顧;至於獸王之師……上層的決定,並非我等所能置喙。」
「……我很抱歉。」
「不、沒關係……只是在雷霆之城裡,出口的言論必得謹慎。」
見我們露出疑惑的表情,巴特像是察覺自己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他將頭別過去,窗外的雷霆之城一覽無遺。
「既然你們願意相助,我在此由衷感激你們。」
然後,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討論了一整天,當晚我們就在他們幫忙準備的地方休息,但到了隔天還不見捷克蹤影,我一直待在屋裡也坐不住,乾脆跟軍師告了假,順便找找人。
「傑洛德,我去城內逛逛。」
「欸、現在?」傑洛德看了看時間跟手上資料,「也好,記得早點回來,下午還得討論兵力的分配問題。」
「知道了。」
我閒步出門,由於我是外族人士的關係,原本在聊天的士兵看見我也不怎麼防著,偶爾還會聽見士兵們私底下聊天。
「……有時會很懷念……長官呢。」
「哇、哇、笨蛋!噓──別讓那老頭子聽到啦!即使他的尾巴花紋再怎麼難看都不能說!」
諸如此類,我記得獸族好像是以尾巴的花紋決勝負。對非獸族的人來說也許不可思議--身上的花紋怎會影響人緣?但一想到毫無花紋的捷克豪紳,我突然又不是那麼確定了。
深入城鎮中心直至市集,一路上就沒什麼刺人目光,倒顯得昨天的突兀。至於他們監視的對象,去掉我與傑洛德,也只有捷克了。
之後看到捷克還是提醒他幾句比較好--才這樣想著,就看到人群裡三圈外三圈包圍著看他表演魔術,大人是看熱鬧,小孩子則是聚精會神地瞪著他想找出機關。雖說軍師叫我快點回去,倒也不急於一時,我乾脆混進群眾裡觀賞起來。
平時看他瘋瘋癲癲,表演起魔術來卻是有模有樣。雖然只是從帽子中變出鴿子或花束,但民眾還是看得津津有味,我甚至在觀眾中看到巡邏的士兵呼朋引伴一起看……獸族的這些人到底是有多缺娛樂!
我記得捷克說過,再過不久就是雷霆之城一年一度的慶典。要是盜賊趁他們準備慶典時發動攻擊,肯定是一大災難。雖然傑洛德嘴上那麼說,但我想到時候他還是會留下的。或許我們該在這裡多待上幾星期,順便讓團裡的傭兵們放個假。
猶在思考該怎麼向軍師提出計畫,捷克的魔術也進入下一個段落。
「接下來的表演,我要徵求一名自願觀眾--那位可愛的小姐,就是妳了。」
誰?
眾人一陣騷動,我暫時拋開計畫,跟著人群的目光尋找那名幸運的觀眾,直到我面前的人群唰唰唰地往兩旁站開,讓我直接跟捷克打了個照面。
「欸、我?」
還在懷疑他是不是指別人,捷克乾脆把手攤在我面前示意我握住。
「捷克,你要做什麼?」
被他拉出人群成為目光焦點,我低聲詢問他究竟想玩什麼把戲。但捷克此時是『魔術師』,只是露出神祕的笑容,催促我:「抽一張牌吧。記得不要讓我看到牌面,我來猜猜究竟是什麼牌。」
「……算了,等等再問你。」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我也就隨便抽了一張。
接著,捷克露出苦惱的模樣,依順時針方向走過觀眾面前,一面走一面挑動著觀眾的心理。
「這是張什麼牌呢?我猜猜,說不定是黑桃7?」
說著,捷克停下腳步,自己搖了搖頭。
偌大的市場吵雜,卻像是只有這裡被獨立出來,充滿魔力的地方。讓觀眾屏息聆聽他的聲音,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當魔術師與觀眾的關係成立,觀眾就只能掉入魔術師的陷阱裡。
「不不不、魔術師的直覺告訴我不是這張牌。」
他又開始往反方向繞圈子,注視著觀眾一雙雙的眼睛。
「是方塊10嗎?我猜也不是……各位觀眾,你們覺得我能不能猜中?」
觀眾鼓譟起來,起鬨笑鬧直嚷著猜不中,捷克揚起微笑,低頭將禮帽拿下蓋在胸前,一手高高地揚起。
「那麼,我就賭那是張紅心A--可愛的小姐,請告訴我們答案。」
在眾人的喧嘩下,我將那張牌攤出來。
--賓果,一顆紅心。
如雷的掌聲響起,在觀眾的熱烈歡呼聲中,我不禁開口:「捷克,你原本就知道吧?」
「啊啦啦、這句話要說對也不對。」
捷克一邊向他人答禮,一邊笑著回我。
「以我高貴的兔耳發誓,我只是相信了自己的選擇。一如妳,親愛的指揮官……命中注定要抽到紅心A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