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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之後,黑子只要有空的時候都會去找赤司,去了好多次,多到都數不清。黑子不知道是什麼在吸引著他,只是他總是在想著赤司,想著那個嘴角在微笑可是眼中卻一絲笑意也無的青年,想著那雙冷寂而不帶一點生氣的眼睛。
或許是因為那樣和他如此相似的冷吸引著他吧。
「明明只是個人類,哲也膽子還真大呢。」
被參天古木環繞著的古老神社中總是縈繞著清幽的芬芳,那是一種能勾起人心中關於悵惘關於懷念等種種情感的味道,黑子喜歡這種味道,在這樣的味道裡,好像爸爸媽媽也圍繞在他的身邊。
而此刻,黑子和赤司坐在神社前,神使在一旁伺候著,旁邊散落著許多紙,鵝黃水藍杏色粉桃秋香色,紛紛落落散了一地。
「並不是大膽,而是因為赤司君吸引著我。」黑子拿著一把剪刀,按著花樣子在手上那張湖綠色的紙上裁剪著,水藍的眉眼不動不躁,靜靜地這麼回應道。
「哎呀哎呀,這算是告白嗎?」
「赤司君覺得是就是吧。」
神明笑了起來,看起來很高興的模樣,杏色的紙剪成一隻隻蝴蝶,在兩人的周邊翩翩飛著。
雖然是個神明,但赤司並不像第一眼看上去那樣的難以親近,似乎是對黑子並不特別畏懼自己的這種冷靜感到有趣,赤司在對待黑子的時候總是很溫和,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溫柔的。
那樣的溫柔,帶著一點憐惜,黑子也說不上為什麼,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沉溺在那雙美麗的眼眸中。
白天的時間漫長的像是永無止盡卻又一眨眼便揮霍而光,無論是多久的時間都不夠,想再多一點、再更多一點……
他想待在赤司的身邊。
赤司總是穿著白色的狩衣,如同從平安時期的繪卷上走下來的貴族,神秘而優雅,雪白的寬袖掩著青年彎起的殷紅唇角,從容優雅,淡漠而慵懶,彷彿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黑子曾經好奇過赤司的年齡,然而赤髮的青年面對他的問題永遠只是微笑,然後懶懶地提醒著少年該輪到他落子了。
黑子來找赤司的時候,他們多半都是在下棋,將棋、圍棋、西洋棋,甚至中國的象棋,一身雪白狩衣的赤髮青年隨意而慵懶地於黑白二色的棋盤旁,含笑落子的畫面深深印在黑子的心上,一直到他老死都沒有遺忘過。
而也是在某次下棋的時候,黑子頭一次聽起赤司談到他自身的事。
「哲也知道的吧,我的時間其實不多了。」
黑子靜靜望著赤髮青年俊美的面龐,冰藍的瞳眸中看不出他的想法。
從第一次見面時黑子就察覺到了,赤司身上的靈力已經近乎枯竭,或許是存在了太久太久,力量一點點的衰弱下去,一旦沒有了提供力量的來源,即使強大如神靈這樣的存在,最後的下場也不過消散一途。
「……嗯,知道的哦。」
「其實也差不多了吧,能撐到現在已經超過我自己的預期了。」赤司偏頭微笑著,這個時候的他不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反而多了幾分人氣,「只是在這裡住久了,倒有點捨不得呢……」
他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這裡了,他從有意識以來就守護著這座山,多少年的花開花落,多少個日子的日昇日落,而他年年都看著繁花盛開又看盡繁花凋落,春去秋來,無數個歲月。
赤司是這座山的山神,從遠古以前就一直守護著這座山,還有後來搬來的這些居民們,一代傳一代,代代相傳,先民們告誡著子孫要全心全意敬奉著那位守護他們的山神大人,可是時代一直在改變,年輕的一輩離開了村子去外頭打拼,在外地結婚生子落了根,而留下來的老人慢慢凋零,隨著居民的流失,信仰逐漸稀薄,或許用不著等到最後一個老人死去,赤司就會先消逝了。
神靈的力量來自於人們的信仰,信仰越強大,神靈的能力便越強,反之若是不再有人信仰,那麼等待著神靈的結局便是消失。
黑子也告訴他關於自己的事,爸爸媽媽的事,寄養家庭的事,很多很多。黑子並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可是在赤司面前,那些積在心裡很久的東西就不受控制地滔滔不絕湧出。
「所以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的。」說完了以後,黑子下了個淡淡的評語。
對,沒有什麼是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的,阿姨叔叔之所以會收養他是因為需要錢,之前的寄養家庭也都是為了錢。黑子的父母生前就立下過遺囑,收養黑子的家庭可以從他們留下的信託基金得到一筆錢,那是額外的補貼,並不包含在黑子的教養費裡。
叔叔阿姨早就想要搬離這個破舊落後的山村很久了,卻因為沒有錢而遲遲無法搬走,所以他們才會願意收養黑子。
而赤司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他拉過來抱著,輕輕地撫摸他的髮。
黑子安安靜靜地待在赤司的懷抱中,赤司的身上總是有股紫陽花的香味,不濃郁,但卻總是縈繞在他周邊。紫陽花的香味久久散不去,黑子聽著赤司喃喃地像是在唱著什麼,古老而悠揚的音節輕輕地悠悠地響起,彷彿記憶中早已模糊的母親唱著的搖籃曲。
黑子想,他真的非常喜歡赤司,非常非常的喜歡。
那是遠比情啊愛啊那些還要來得更珍貴而深刻的情感,密密地在心裡繚繞成一圈又一圈的纏綿,安靜卻堅定的佔據掉他心中所有柔軟的地方。
他們是互相依偎的獸,汲取著彼此身上最後的溫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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