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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度半。」赤司將額溫計從黑子額上移開,看了眼上面所顯示的溫度,「黑子,你發燒了。」
黑子整個人都縮在厚厚的被子裡,只露出了一張臉,水藍色的眼眸因為過高的體溫而呈現渙散的狀態,臉頰兩側都是異常的潮紅。
「對不起……」前幾天因為委託在野外蹲點了一整晚導致吹風感冒的水藍青年心虛地撇開視線,小小聲地道歉。
冬天的夜晚氣溫很低,再加上一整晚下來的埋伏,身體原本就不是說很好的黑子理所當然在那樣的連續操勞下撐不住了。
似乎聽見赤司在嘆氣的聲音,黑子偷偷瞄了眼赤髮少年的側臉,只見赤司抿著唇,臉上的情緒可以說是無奈。
「這時候道歉也沒有意義,說起來應該負責的是青峰跟黃瀨吧。」赤司收起額溫計,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身為式神,他們怎麼會對主人的身體這麼粗心大意。」
雖然年紀尚輕,但赤髮的少年一生起氣來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感受到赤司的不悅,想要幫自家式神說話的黑子也不敢開口了,只好悶悶地再把棉被拉高了幾分。
看到黑子的模樣,赤司嘆口氣卻沒說什麼,他站了起來順便將被子拉好,以免黑子不小心悶死自己,做完這些後又將手背貼在黑子的額上試了試溫度。
「還好,燒得不算嚴重。」將手收回後,赤司一邊收拾東西一邊不疾不徐地交代著,「睡起來後記得吃放在桌上的感冒藥,廚房的瓦斯爐上還有粥,吃藥前先吃點東西墊墊胃,今天的委託我會去處理,安心睡吧。」
明明比起黑子還小上了許多,但是赤司照顧黑子的模樣卻有種他才是監護人的感覺。
赤司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走到門口的衣架取下外出穿的大衣和圍巾,只是當他一回頭,看到的卻是黑子不言不語直直盯著他的眼神。
儘管沒有說話,可是赤司卻好像讀懂了黑子想要表達什麼,因而微微一笑。
「放心吧,今天會回來的。」他輕聲地保證著。
※
因為一些預料之外的突發狀況,赤司比他原本預估的時間還要晚才回到他跟黑子共同租賃的小屋,把一直吵嚷著要去看黑子的青峰跟黃瀨趕到了起居室,並在黑子的房間外設了結界以防那兩個吵鬧的傢伙偷跑進去,赤司這才走進了黑子的房間,留下兩個一臉怨念的式神。
「小赤司好賤!」
「馬的假公濟私!」
姑且不管那兩個笨蛋式神,赤司進到房間時才發現水藍的青年正熟睡著,綿長而平穩的呼吸聲規律地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似乎睡得很安穩。
赤司走上前用手試了試溫度,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
將黑子掉出棉被的手小心放回去,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以免對方再著涼,做完這些後,赤司坐在黑子的身邊,靜靜地注視著青年熟睡中的面龐。
清秀的面龐有些蒼白,微微抿起的唇因為乾燥而起了皮,明明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卻依然纖細的如同少年,裹在棉被裡的模樣單薄得令人擔心。
──然而能夠役使青峰跟黃瀨那樣強大式神的也是這個瘦弱的青年,赤司至今都仍然記得,他被黑子從山村裡帶出來後,第一次目睹黑子是如何消滅妖怪的畫面。
水藍青年的青秀面龐上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那雙總是溫軟的眼眸不復平時的溫度,符咒飛舞成旋繞的風,深青與金黃的式神立於青年兩側,等待著主人下令好滿足他們嗜血的渴望。
那雙水藍色的眼眸裡沒有多餘的憐憫,只有看透生死的漠然。
而後,在接下來六年的時間裡,他跟在黑子身邊一點一點學習,他的天賦很好,黑子教的東西只要一次他就可以上手,就像是……他原本就會這些東西,只要看過一次就能讓身體的記憶甦醒。
然而他卻注意到了,每次黑子在微笑稱讚他的領悟力很好時,閃過眼中的那一抹懷念與眷戀。
赤司不是笨蛋,他早就從青峰跟黃瀨那兩個口無遮攔的傢伙口中知道了黑子的過去,關於黑子的身世、以及教會他咒術的那個人。
──那個同樣叫作赤司、擁有跟他幾乎一模一樣外貌的人……不,是神明才對。
赤司伸手想要去碰黑子的臉,猶豫了下卻又收回了手。
怎麼說呢,其實他知道自己根本沒必要去在乎那些的,現在陪在黑子身邊的人是他,能夠碰觸和親吻黑子的人也是他,他根本沒什麼好去在意的……
但、赤司卻近乎沮喪的發現,他不能不去在乎,不能不去嫉妒黑子口中的那個「赤司君」。
儘管那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他自己……或者說是他的前世。
可是就是會忍不住幼稚地去計較
簡單來說,其實就是吃醋了,而且吃的還是上輩子自己的醋。
真是丟臉啊……
赤司稍稍嘆口氣,當他將視線移回床上時,卻發現黑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醒了,水藍的眸靜靜地看著他,當兩人的目光對上的時候,白皙的面龐上彎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黑子主動用臉蹭了蹭赤司的手,像隻慵懶的貓咪。
「赤司君、回來了?」
因為感冒還有些沙啞的嗓音不復平時的清潤,卻有種勾人心神的軟糯,撩得赤司心裡忽然軟了一塊下來。
他將額頭貼上黑子的,在有些乾燥的唇上輕吻了一下。
「嗯,抱歉回來晚了。」
算了,就算現在在黑子心裡那個前世的自己還佔著不小的地位也沒關係,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他會取代那個傢伙成為黑子心裡最重要的存在。
他有那個信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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