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二歲開始寫作,也是從十二歲開始抑鬱。我問自己一個問題:我是希望活到寫完爲止,還是寫到活完爲止?
有人說,所謂「作家(或寫作者)」就是對他而言寫作尤其困難的人。我很有同感,起碼,小時候我的寫作平平無奇,我的文筆笨拙,我也比同齡的孩子缺乏人生經驗。記得十一歲時老師要我們寫〈「……」的一天〉,同學們都寫興奮的旅行、緊張的比賽、慚愧的教訓,我幾乎都沒有這些經驗,於是寫了簡單快樂的上學日常。這倒成爲了我第一篇被讚賞的作文。
十二歲後,經歷了連串創傷,我變得善於寫作了。我擁有了別人都沒有的人生經驗和反思,在初中的反叛期寫出了很多受讚賞的隨筆,還有很多很多被唾棄的中二病的詩歌。內容都是滿滿的被忽略掉的抑鬱症狀。
到了高中,我不知道自己想修讀甚麼科,便聽同學的鼓勵修讀文學,也猶疑的產生了「想成爲作家」的願望。面臨文憑試,寫作不再是抒發的途徑,而是取得高分的手段。忽然我不會寫作了,我總是徘迴合格邊緣,老師用紅筆給我一個個問號,我更是想給她回一個大大的問號,我拒絕我被灌輸的寫作方式。
畢業後,我自由了。我在大學修讀創意媒體,我能夠用自己喜愛的方式做任何創作,成績也好。寫作成爲了某種「神諭」——寫作是我的夢想,寫作是我的人生意義和最終的目標。當寫作變得如此重要時,我卻不能寫作了。我的拖延症很嚴重,開始了的小說計劃全部都沒有完成。當我得到一個新的靈感時我高興得在街上跑起來,當我瞪着空白的文件寫不出任何文字時我就像癱瘓一樣不能動。
大學畢業後第二次嚴重抑鬱,帶我回顧了十二歲時寫下的故事,那些我一直憧憬的、充滿了愛、憂傷和幸福的故事。看醫生之外,我開始了自行療癒的過程,面對童年的自己,寫下她和她的幻想的故事,完成了十四年前的寫作。(這就是我目前在Penana唯一一篇故事《紺碧海鳴》~)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iYkKQtnqX
現在我有了正職,生活規律了,寫作反而容易了(一點吧)。我的幻想力已經大不如前,可是保留了以前的靈感,也彌補了實際的行動力。從我至今的進度來看……無論我想不想活着,大概都無法完成我所有想寫作的事情。可是,要是不活着,那就甚麼都無法寫作了。那些我自認爲美妙的幻想世界、感動的人物關係、發人深省的世界觀和哲理,還有最真實最深刻最獨特的我的經歷和感想,要是我死了,就沒人能替我寫了。
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夠成爲痛苦的人的安慰,就像黑夜一樣坦誠和安靜,而不是煩囂逼迫的白晝。我正在尋找表達那些艱澀、使人畏懼又模棱兩可沒有答案的事物的方法,感覺有些甚麼只有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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