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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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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不想上班，便向公司告了一整天的病假。我揭開被子，走下床，到廁所裡進行了簡單的梳洗，先是洗好臉，然後刷牙。我拔出一張紙巾擦走沾在嘴角的牙膏，然後打開客廳的電視，聆聽早上新聞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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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十月，秋天即將來臨。一股東北季候風於昨晚吹至華南沿岸等地，本港市區氣溫普遍下降，氣溫相對清涼。各位市民外出緊記多穿衣服以免著涼，接下來講講本星期天氣預報…」電視中的天氣小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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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了大廳的玻璃窗，一陣涼涼的風迎面吹來，把臉上沾濕了的皮膚吹得冰冷，頭髮都向後擺動。風吹散了以往悶焗的感覺，看來夏天終於要結束了，橘黃色的秋天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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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變冷，但我仍然穿著短袖的白T恤和黑色短棉褲。我像平日一樣，梳洗過後便回房間拿起手機，然後打開通訊軟件，檢查有沒有新的或未回覆的訊息。這天，訊息欄裡仍是空空的，只有昨晚幾則廣告（感覺是詐騙）訊息，還有已讀過的工作內容。罷了，我關上手機，望著玻璃窗外晨早的街景，看見人們正在馬路前站得密密麻麻，等待綠燈發亮的一刻。旁邊的巴士站也是人頭湧湧，人龍排得長達數十米，並像蛇般彎曲了幾圈，中學的閘門正打開著，仍是穿著夏季校服的學生們一批批地湧入學校....總之大約是無聊至極，每天重複一樣的景色，這也讓我預視得到今日即將來臨的無聊。我決定轉身返回睡床上躺著，然後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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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忘記吃早餐的關係，我很快便從床上再次爬起來。秋風又趁機從沒關好的窗吹進來，抹過我的臉，使我打了好幾次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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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裡傳來叫聲，身體有了反應。忽然，我好想吃菜，而且要是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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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對上一次吃芥菜的時候，是去年冬天。我跟舊女朋友在公寓做過愛後，她便提議到附近的大排檔吃晚飯。在白煙四起的大排檔裡，我們揑緊大衣，好不容易找了個位置坐下，並叫了幾碟小菜。我注意到，旁邊另一枱食客是四名女大學生，她們化了時尚的妝，鼻高臉白，穿起厚底鞋和鬆身衛衣，就像音樂錄像裡的韓國女生一樣，誰人不喜歡？她們叫來了一鍋芥菜鯪魚球煲，上菜時，店員把煲放在桌中，並用手揭起煲蓋。一陣陣白煙隨即奔走出來，連帶鯪魚湯與芥菜的咸味，一同散發到周遭的地方去。在旁的我，斜著眼珠，觀看著整個過程。然後，我舉了手，向店員點了一份芥菜鯪魚球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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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想起了那陣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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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換好了衣服，穿上鞋子，攜著空的白布袋便出門去。不要走太遠，就到鄰近商場的一間超級市場去尋找芥菜。早上的超市，剛剛開門營業不久，職員們還在補貨和整理貨架，有的在掃走垃圾，有的在數鈔票，感覺就像隻剛睡醒的貓般，還在舔爪和抓癢，沒有準備好要活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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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售賣蔬果的位置開始尋找芥菜。一名中年女職員在捧著個似是載有牛油果的紙箱，試圖繞過我。我打側身把路讓出，以示友好。「你知道今天有芥菜賣嗎？」我趁著大媽職員經過我旁時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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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職員沒有放下紙箱，她扭回頭，板著一副厭倦的臉看著我，然後再面朝對面的凍菜櫃說：「菜都在那，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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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職員指示走到凍菜櫃前，逐一把塑膠價錢牌都看過一遍，確定沒有芥菜後，便轉身準備起行到下一間超市。這時候，我發現了超市竟然有售賣蔬菜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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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凍菜櫃旁的貨架，放著了一包包不同種類的菜種子，有生菜、白菜、西洋菜…奇怪，這些貨品跟整個超市格格不入，就像一棟豎立在唐樓林立的舊城區裡的豪華私人住宅般，似是被人硬塞進來。為甚麼我從來沒有察覺到這？超市一直有售賣種子嗎？看來超級市場是為種植愛好者準備了充足的貨源，卻不為愛吃芥菜的人作考慮。此時大媽職員捧著另一個紙箱走到凍菜櫃前，逐一檢查壞了過期了的蔬菜，把它們扔進箱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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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她，超市何時購入了這些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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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蔬菜供應不穩定，經常缺貨。超市決定進口這些種子，讓市民自行去種植自己愛吃的蔬菜。」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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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一包包手掌般大的菜種子佔據了足足三層的貨架。我彎下身逐一檢查每包種子，良久，在低層發現了寫著「芥菜種子」的包裝。我把它拿起來。包裝上面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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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研發的極速種子，健康，無農藥，播種後二十四小時內便能收割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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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科技真是日新月異，坊間竟然出現了這種鬼東西。播種後一日便能生長成可食用的菜，簡直難以至信。此時此刻，我無法抑制要吃芥菜的慾望，或許我就該買一包來試試看，把它們放到廚房窗外的盆栽裡種植，看看今夜能否吃到新鮮的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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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我把盆栽裡的泥土翻開，遵從包裝上的種植說明，把五粒像芝麻般的種子埋在泥土裡，然後加上種植劑，灑上清水，等待它們生長。不知道什麼原因，在一切完成後，我並沒有離開過盆栽。我搬來了一張木椅，坐在窗台前，抬起頭望著那盆深棕色的泥土。我期待著泥土下的它們能以更快的速度生長，接著就會探出頭來，給予我回應，滿足我的食慾。所以，我決定給它們起個名字，讓種子們生出更多好奇心，然後就會性急得爬出泥土，看看我，看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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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一張Ａ５的白紙平均剪成五張紙條，然後用黑色的箱頭筆遂一寫上名字，再放到每一顆種子的旁邊，躺平地擺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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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張紙條分別寫上了「ＨＩ」，「ＨＩ」，「ＨＩ」，「ＨＩ」，和「Ｈ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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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指向正午十二時，該吃午飯的時段。樓下小學的鐘聲嘩啦嘩啦地響過不停，對面中學的大門被工友緩緩打開了。我卻仍然坐在窗台旁邊，望著面前那片沉默的泥土。我的肚子裡持續傳來不同的聲音，並一直在震動著，彷似是在警告我、催促我，再不把食物送來，它就會太閒沒事幹而亂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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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器官都有工作在身，它們不太辛苦，也不太厭倦。唯獨是我，你必須把食物送來我才有事幹，不然我一直困在你身子裡，一直等待著工作，真是悶死了。我又沒有朋友，又不能逛街，你這是想把我悶斃嗎？」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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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身來，從櫃子裡拿出紅色包裝的即食麵，嘗試煮來吃。燒好水後，便把一整塊生硬的麵磚放進熱水裡煮熟。等待期間，我不時把頭扭向左面，看看盆裡的種子有否動靜，或是偷偷地趁我不為意時長高了。可是，泥土仍然沉默，種子連發芽的跡象都沒有。寫上了名字的紙條卻因為微風而被吹亂了，再也分不清那一張是那一粒種子（本來也不太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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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弄好的即食麵從鍋裡倒進白色的瓷碗，並灑上七味粉作調味。我手持木筷，想要夾起冒着白煙的麵放進口裡，然而胃卻排斥了麵，把已經進入喉嚨裡的麵，連帶幾絲液體，全部吐出來。望著新鮮的麵與被咬碎了的麵混雜在一起，令人想起醉酒時的馬桶，食慾頓時減退。我只好把整碗麵倒進垃圾桶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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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的腦內對芥菜的食慾已經把食道的閘口關閉，只讓菜通過，其餘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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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再望向芥菜種子，它們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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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索性在書房裡拿出一本書，走到盆栽旁閱讀。這樣，我便能夠分散飢餓感，又可以一整天都在觀察種子們，一旦它們長起了，我便能夠即時採集起來，然後放進鍋裡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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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是日本作家村田龍所著的《柔弱的海》，講述女主角的貓在某一天突然離世，女主角傷痛欲絕。她在三十年人生中，曾目睹同學自殺、朋友因病離世、親友亡故。再難渡過的她都渡過了，沒有什麼失去可以再讓她斷腸。不過，她並不相信人真的會死去，女主角深信，他們的靈魂其實只是從身體奔跑回海裡去，並在那裡一直安息著。這也是為何深海一直難以讓人進入、探索的原因。她決定帶著貓的骨灰，走到一個荒蕪的碼頭前，背向海，然後躺下去。她看到魚、看到淺藍色的陽光，看到被陽光照亮而閃耀的骨灰，在她身邊緩緩下沉，形成幾條向海底裡伸延的光帶。她在想，若果你們都在的話，就請把手伸過來，把我接著吧。但是，女主角一直下沉、下沉，周遭的海水變得越來越冷，環境越來越黑暗，也感覺不到什麼。至少，她連被貓毛輕撫的觸感也無法感受得到。最終，她閉起雙眼，一直下沉到深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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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這裡，我合上書本，並用手揉揉眼睛。我看看時鐘，下午四時，原來我已經坐了這麼久的時間，書也讀了不少頁。我探頭看看盆栽，種子們仍舊沒有動靜，它們仍然深埋在泥土裡，一直不肯出來。我開始懷疑這包所謂「極速種子」根本只是商人為了銷量而強行創作出來的據頭。世上根本不存在二十四小時內能長出菜來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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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看書了，我心想。一來我的心已經無法再集中到書上，二來是我已經十分疲倦，不想再做任何事情。肚子已經停止抖震，想必它也是跟我一樣，叫得累了，便再也不想叫，「隨你喜歡吧！弄壞了身體可不要怪我！」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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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等待種子生長的一刻，腦袋想著鍋裡芥菜的模樣，結果，我睡著了，並發了兩個不一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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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我看到種子們都發芽而出，一棵又一棵巨大而挺直的芥菜屹立在泥土之上，並染上了鮮艷的青綠色。興奮的我來不及用剪刀，便直接用手把芥菜們一條一條地從泥土裡拔出來，可是，芥菜們的根十分扎實，它們像長了倒勾一樣把泥抓得無比堅固，相信就連強風也不能把它們吹起。我用雙手抓緊其中一棵，用力一扯，結果不小心把盆栽都弄破了，直接整個都掉到樓下去。幾秒後，一聲巨響從下方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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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頭伸出窗外，向下俯視著樓下早已圍成圈的人群，發現磚紅色的盆栽碎滿散成片，泥土散滿一地。一個看似是少女的人躺臥在地上，動也不動，頭上的血嘩啦嘩啦地流出來，並開始沿地上磚頭間的縫隙浸入。我瞇起眼睛，細心一看，發現那個女人原來是我從前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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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個夢中，我夢到了遠在北方鄉下的農田，夢到了年青時的祖父祖母。那是一片廣闊而綠油油的田野，在田的邊緣更有一條往西面的鐵路軌。我依稀記得那裡所種的菜和瓜，棕紅色的磚房，以及一對對沾滿泥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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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穿著藍色的農服，在鄉下的田園裡，拿著耙子，彎著腰耕作。這時候的她，臉上還沒有老人斑和皺紋，卻是平滑而白皙，能看出藏在臉底裡的微絲血管。我走上前，扶起彎著腰的祖母，「別再幹這種辛苦事，現在人人都能自己種菜了。」我說。「四月下種，八月收成。種菜要講求季節，不能著急，否則種出來的菜都不好吃，苦苦的。」祖母用帶有鄉音的語言跟我說。這時候，祖父來了。他手上拿著一條灰色且帶有不同污漬的毛巾，笨手笨腳地越過水窪和作物，走到祖母面前，輕輕地把毛巾按壓在她的額頭上，給她抹走汗水。「我聽說書記來了！大人們肯定會宰了那隻羊來吃！今晚吃的可豐富了。」祖父一臉高興地說。祖母摸著臉上剛被祖父抹過汗的額，臉發著紅，兩眼含羞答答地向下望。「今天就別幹活了！來來來！帶你進去吃大餐。」祖父一說完，便拿走祖母手上的耙子，然後拖著她沾上了泥巴的手腕，一同走過田野。二人手拖手的身影慢慢在又高又尖的野草間漸漸縮小，最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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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晚上九時。左手手腕因被頭長期壓著而變得麻痺。我抬起頭，望向窗台。終於，一條又一條豎直的菜就立在盆栽上。它們身後是漆黑卻又帶點燈火的城市夜景，背光把菜的顏色給奪走了，令五棵菜都只能像影子般存在著。但是，我仍然能夠隱約地看到菜身上淡淡的白色和綠色，還有伸出莖外的葉。原來種子是真的，菜的確能夠在一天，不，半天便能從泥裡破土而出，長出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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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未回得過神，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用雙手在桌上亂抓， 把水杯和筷之類的廚具通通弄翻，又把不同的廚櫃又開又合，不斷發出呯嘭呯嘭的聲音。最終，我找來了一把剪刀，一把異常鋒利的剪刀（光是看著尖端都得感到寒意的鋒利感），想要完美地割走芥菜們的莖，讓它們在菜頭上留下一片淺綠又光滑，讓人感到舒服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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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已經長高了的菜，正張開剪刀對準了菜的根部，忽然感到有點不太對勁，那是一種預期落差，一種即將失落的感覺，就像是想要下樓梯，但突然踏空了的情況。我疑惑地伸出手抓著菜頭，就像抓著女生的馬尾髮一樣，然後瞇起眼向前一看。發現，這不是芥菜的菜頭，而是白菜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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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另外四棵菜的莖都用力拔高了一點，仔細確認過後，發覺長出來的並不是芥菜，而是白菜。一股強烈的失落感隨即湧進心臟裡去，直衝腦袋。到底，是種子的包裝印刷錯誤，誤把白菜當成芥菜，還是我根本地買錯了？我從垃圾埇裡翻出早被拋棄的包裝，再三確認包裝面上印有「芥菜種子」四字，然後再次扔進垃圾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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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回剪刀，伸手到盆栽前逐一收割已經長高了的白菜，然後放進紅色的塑膠盤內。事情會變成這樣，到底，我是否做錯了什麼事情呢？我嘗試仔細地重新回想發生過的事情，以及我所有曾經遇過的人所作出的反應。沒有，一切都很好。我一再停留在廚房，眼睛放空望著銀色的電子爐，腦裡倒著帶，回想起以往的人，他們一個一個像浮雕般的臉出現在我幻想之中，沒有表情，沒有色彩，只有一張灰色板著的臉，然後逐漸褪去，換上另一個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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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根本上缺少了了什麼，從而令我像出錯了的電子計分牌般一直作出了錯誤的答案，壞得連帶我無法控制的事情也一同出錯——就像芥菜種子包裝內藏著白菜種子一樣。但是，我相信，只要把壞了的零件重新鑲嵌好，答案必然會再一次正確起來。問題是，我要如何找得出那一顆壞掉的零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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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白雞湯煮熟那些收割起來的白菜，然後硬咽著苦澀的菜，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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