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蕾曼婷閉上眼，腦海裏又浮現二哥打着小算盤的臉。她不知為何自己這麼在意，他只是克蕾曼婷同父異母的哥哥，血緣稀疏，甚至還不是在同一個地方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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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史卡拉貝通用語的口音，毫不羞愧地說他能領兵突襲——只要妹妹克蕾曼婷去做她最擅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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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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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開雙眼，為了家族，為了黑族幫，克蕾曼婷終歸踏上戰場。敵人的正前方，是一道道跨越大峽谷的潔白石橋，隨着陽光射入谷中，逐漸讓面前景象變得像個聖潔之地——縱然，克蕾曼婷知道，眼前很快就要化作浴血之地，紅銅矮人的血，還有她同伴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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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擔任正面主攻，尤其是一座如此龐大的山中要塞，克蕾曼婷難免要犧牲她的兄弟換來戰功。只是為了他二哥打着小算盤的嘴臉，怎麼來說都太不值了。但她忍住了，若果要克蕾曼婷打前鋒，那她至少要盡一切所能，保住兄弟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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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旗幫！」克蕾曼婷拔出腰間的戰刀，盡力舉起到每個人都看得見的位置。她在長高，但還是很容易淹沒在男人堆裏。不過她身邊的親衛刻意矮下身子，讓她的刀能讓所有人看見，於是她大喊：「你們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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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啊！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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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齊的戰吼，彷彿陽光揭起前震耳欲聾的雞鳴，恐怕驚醒了要塞中的矮人，那些穿着大板甲，矮小卻粗野橫蠻，拿起大戰錘的傢伙，長着長鬍子猙獰的臉還歷歷在目。克蕾曼婷心臟抽動了一下，但她把刀舉得更高了，毫不在意矮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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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旗幫！」克蕾曼婷大吼，用上她最大的聲音。那嬌小的綠影只穿着皮甲，隨着陽光照耀進來，金黃捲髮燿燿生輝。她幻想自己是這群人的火炬，照耀着他們的前路，把話語喊進他們心裏：「你們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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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蕾曼婷回頭，將刀指向要塞。那座在橋樑末端、建造於懸崖絕壁上的山城，彷彿炫耀着古矮人奇蹟般的建築技術，但來到今天，只不過由寥寥幾百人駐守，也是時候收黑旗幫囊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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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還沒沿着峭壁射到要塞的垛孔之上，克蕾曼婷還有一丁點時間。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戰士的面孔，她的親衛——身穿重甲、高大尖下巴、短髮刺頭、額頭綁著白頭帶的雅爾克，還有臂膀結實身材高大的阿多納。他們看著克蕾曼婷，舉起手中的劍和釘頭槌，彷彿一股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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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波浪一路推進，到了瘦高臉頰凹陷、愛慕著她的艾羅森，又到了又矮又胖，長個酒鬼紅鼻的波爾。他們兩個看著克蕾曼婷，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眼神。她對艾羅森嫣然一笑，他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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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清光透過地底世界頂部的天然巨窗滲進大峽谷兩端，緩緩上攀，照亮絕壁。要塞結實起棱的輪廓，在朦朧之中顯然，鑲嵌在石壁中的高塔、整齊的垛牆，還有懸掛在城樓上的戰旗，很快，很快就要換成黑底繡金，克蕾曼婷暗忖，又死死盯着彷彿幕簾一般降下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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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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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吼，城牆上的矮人逐漸多了起來，他們彷彿一臉懵然，開始部署防禦。即使隔着如此之遠，還能看到他們大得誇張的沉重戰錘，彷彿往盾牌上敲上一下，就能連人帶盾打得飛出去。克蕾曼婷咬緊牙關，這一次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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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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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親衛舉起沈重的黃銅大盾，護住隊伍兩側，其他親衛也舉起塔盾，形成緊密屏障，以他們的身體來保護她。克蕾曼婷從盾牌的間縫中看見陽光，陽光落下，時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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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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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蕾曼婷高舉起手，幫眾得令，站立而起；她手一揮，戰士們舉起小圓盾，跟隨著親衛小隊的步伐奔馳，像條拂曉出擊的黑蛇，吐信而出，越過掛著黑旗幫旌旗的石圍牆，邁向白色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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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角響起了，彷彿姍姍來遲，低沉聲響在峽谷中轟然迴盪。終於察覺到了嗎？克蕾曼婷暗忖，但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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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照耀在要塞上，就算無法完全阻礙他們的視野，也對放箭造成困擾了吧？克蕾曼婷猜想。那些矮人的肉在金屬板甲下慢火烤，想起就覺得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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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牆！盾牆！放下手你就死了！」克蕾曼婷高喊，讓所有人跟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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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牆！盾牆！」她的親衛彷彿更雄偉的回聲，將她的命令散播到隊伍各處。每一個人都舉起了盾牌，每一個人都舉起了武器，還有一百五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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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克蕾曼婷看到箭飛落下來了，在陽光下拋開一條華麗的金線，帶着死亡的問候，打擊在黃銅盾牌上。她的親衛朝她靠攏，靠得比往常更緊，彷彿不想讓任何一絲空氣穿過，觸碰到克蕾曼婷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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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比預期更少，看來先前的戰鬥的確帶給他們不少死傷，要塞中的矮人也許沒有想像中那麼多。克蕾曼婷心想，她不中用的二哥終歸是做成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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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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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輪箭雨，這次她聽到身後的哀嚎和重摔，有人倒下了，有人中箭了，就像每次戰鬥，但那痛楚彷彿刺進了克蕾曼婷心中，她頭皮發麻，但腳步沒有停，高舉着戰刀，一股狂氣湧上她的頭腦，視野前彷彿染上一層紅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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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啊！衝啊！兄弟們！」每當戰場殺戮氣息浸潤她的心靈時，她就會無可抑制地升起血怒，髒話管不住嘴傾瀉而出：「幹他們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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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他們奶奶的！」幫眾們跟着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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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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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麼近，她才能從盾牌之間的隙縫看清楚從要塞閘門口湧出的矮人士兵，還有金屬閘門形狀扭曲，毫無降下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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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保佑，要塞前閘門依然是壞的！二哥上次的強攻，付出慘重犧牲總算沒白費，過了這麼多天，紅銅矮人依然找不出時機修復這扇閘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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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飛矢仍舊不停朝隊伍射來，數量遠不及她的預期。看來矮人們依然沒等到援兵，但黑旗幫等到了克蕾曼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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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氣喘如牛，她還是深吸一口氣，用沙啞的聲音吼叫而出：「幹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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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高踞的斧頭和戰矛猛撞在一起，刀劍折斷，盾牌在戰錘之下化成木屑，鮮血濺上半空，染紅了矮人的板甲和鬍子，還有黑族幫眾的臉，每一張她沒法遺忘的臉。戰吼和嚎哭聲像漣漪一般擴散，大斧頭敲在克蕾曼婷面前的盾牌上，她瞪大眼睛，嚇了一驚，但艾羅森喝啊，一腳將那個死矮子踢了出去，連深陷盾牌中的斧頭也脫了身，這一腳還真不是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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