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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我望向窗外，隨手拍了一張照片。今天的月亮又圓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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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春夏秋冬，晴天雨天還是下雪天，我也喜歡打開車窗，一邊聽歌，一邊感受時而猛烈，時而溫柔的風。日本鄉下的空氣，早上是冷冽而清爽的，下午則變得濕潤，且混雜著牧草和肥料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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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播放著ONE OK ROCK 的Wherever you are。我手指不自覺地隨節奏在方向盤上跳動，偶爾跟住哼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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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是愉悅的。我能掌控關於車的一切。我能決定自己的目的地，自己的速度，自己的時間。離開辦公室，去停車場拿車子，關上車門的剎那，我擁有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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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號轉綠，車輛緩緩前進，前面是一片閃爍的紅色海洋。我鬆開剎車，車子不緩不急地溜前，月亮跟著往前走，時而躲在屋子後面，時而從樹林間露出半點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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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我們還在內蒙古的時候，曾經幾個大學同學一起在晚上的草原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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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們剛完成北京的實習，從北京出發坐了三個多小時火車去呼和浩特，再往上走一百公里去希拉穆仁草原，為的是要體驗高原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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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我們跟圍著篝火吃晚餐。之後有人提議去附近走走，於是我們一行七人離開住宿的蒙古包群，沒有目標地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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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無人，燈光漸少。我們走過乾燥的大地，偶爾有雜草把鞋子和褲子之間露出來的皮膚撩得癢癢的。蟲嗚此起彼落。七月的草原，入黑後微涼（甚至有點冷），我們把能穿的東西都穿上，早上的熾熱彷彿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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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個都出生在城市，對於這種未知的野外探索，心裡既奮興又害怕。幻想從哪個角落會有野狼出現，又擔心會在廣闊的草地中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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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蒙古包群只剩下一個光點，有人提議要回去。這才發現，我們在夜色裡沒有燈光，沒有手電筒地走了一路。抬頭一看，又大又圓的月亮，把四周照得像是披上一層會發光的薄紗，在黑暗中鉤勒出萬物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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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砰的一聲，營地那邊竟放起了煙花來。閃耀的煙花在空中散開，一朵接一朵，噼里啪啦地響遍整個草原。我們站在原地，忘記了動作，默默地欣賞這場突如奇來的煙火大會，每個人的臉上都無比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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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聚。之後，我們七個大學同學像煙花一樣各散東西。我在日本飄泊，一個跟丈夫移到英國，三個留在香港，其餘的已經沒有再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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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有太多不能掌控的事情。在蒙古的時候，我們都沒想到以後要為了生活離開家鄉，沒想到我現在甚至住在高原附近，沒想到以後真的轉變成那種大人間的友誼。instagram 上偶爾看到近況，閒聊幾句，各有各生活，各有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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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喜歡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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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能掌控關於車的一切。可以選擇聽著ONE OK ROCK，選擇打開車窗，然後在停車的瞬間拍下這張相片，在安靜的晚上，回想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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