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耽BL]不欲為何 - 章二賭注

時進秋月，正是金菊盛開的好時節。西風颯爽拂過皇宮內每株金花菊，順走片片金黃菊瓣，在空中翩翩起舞似神女降世。

一片被風遺漏的菊瓣自天而降，飄進藏鈺殿的弧形窗櫺，恰落在一隻手的掌心。

花瓣還帶著入秋一絲涼意，聞裕佇足低頭看著掌中的菊花。凝視片刻後，他合起手掌，將花瓣藏於手心之中，走向書房前廳。

聞裕還是皇子時師承江太傅，也就是江憶的父親。當時的太子乃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聞旭，江憶又只長大皇子一歲，年紀與眾皇子相仿，於是在他十三歲時被先皇文盛帝指為太子伴讀，與皇子們同習於上書房。

江憶雖為太子伴讀，但和每個皇子都處得不錯，有說有笑的。反而是和當時的二皇子聞裕處的更久，極有個性的兩人不是志同道合笑在一塊兒就是明裡暗裡的互懟，好交情也是人盡皆知。聞裕登基後每每下朝都會宣江相到御書房商討國事，一開始雖有人質疑江憶和廢太子一派的關係，但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大太監政德見他走來，便收起手上的拂塵，作揖道：「丞相大人方才派人說有事耽擱了，會晚些時候抵達。」

聽聞，聞裕忍俊不禁，「有事耽擱？朕看怕是回相府睡個回籠覺去了。」

「許是昨夜通宵看奏章，丞相大人今早一看確實是精神不濟。」

聞裕不置可否，「朕和你賭個十兩銀子，賭丞相刻了整夜的木雕。你賭什麼？」

尋常人或許會訝異於嚴肅的皇宮內竟然有如此不正經的場面，但年約半百的政德卻習以為常，甚至順著他的話接下去說，「奴才沒什麼好東西可以給陛下的，就拿上次奴才賭贏的十日休沐中的三日吧。」

「三日，成交。」

正當兩人議賭的上頭時，一位男子匆匆趕來，正是兩人口中的江憶。他褪去了早朝千篇一律的議政官服，換上了一襲淺靛青雲斑的長袍。

「這不，說曹操曹操到，人就來了。」

江憶趕來御書房一路上沒有停歇，現下還有些喘。外頭雖然時不時有初秋涼風，但夏季殘留的豔陽仍高掛著，照得他臉微紅。

聞裕一抬頭，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光景。

他愣了一下。

江憶理了理衣服，「陛下，臣來晚了......陛下？陛下！」

「喔，喔好。進來吧。」他掩飾性的揮了揮手，要推門進書房時一頓，轉頭對政德道：「你們先下去吧，朕和丞相有事要議。」

江憶奇怪他的愣神，但也沒說什麼。

房內不比外頭陽光普照，再加上藏鈺殿乃皇帝寢宮，是全城最尊貴、最舒適的地段，進房後更是顯涼，讓江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聞裕一臉擔憂走來，手直接往他額頭上貼，「你病了？冷嗎？要不我把窗戶關上。」

江憶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僵，不禁聯想到昨夜夢中的場景，磕磕巴巴的答道：「不了，小病而已，臣無礙。」聞裕點點頭，還是把窗戶關上再給他披上一件大氅，無奈道：「都說了沒外人時不必用敬稱，你我直稱便是。」

見他貌似還有些恍惚，聞裕忍不住打趣道：「見你眼底無光，丞相昨日是徹夜鑽研木藝去了嗎？」

「你還有閒提這茬！」江憶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手中一沓公文流瀉而下，「看這張張密信本本文書疊疊奏摺的，我這都是為了誰！」

原本話說的挺有骨氣的，但說著說著江憶有些心虛，畢竟還夢了一晚活色生香的場景，還......又少睡了幾分，但轉念想想眼前人也算是春景裡的主人公之一，四捨五入也算是因為他操心了一晚上，於是臉上愈發的有自信。

主人公之一卻沒有注意到他語氣的變化，「密信？哪裡出了問題？」

說到正事，江憶立馬正色道：「昨夜亥時我收到來自西北邊塞的密函，你看看。」說著他從桌上散亂的公文中挑出一張金閃閃的紙，雖已滿是皺摺但仍不失它的......嗯，高貴。

「這誰的品味啊這麼差，」聞裕邊嫌棄邊把信紙來回翻面，「還有傳密書用金色的紙，是蠢嗎？」

要蠢也是您欽點的少府。

「北永甫道頻傳稻作被竊，農田遭嚴重踐踏毀壞。」看到此處聞裕不禁皺眉。小事通報官府即可，根本不必大費周章傳信到京城。但下一句卻是讓他眉頭皺的更深，「臣疑匪出渭......」

趁著聞裕讀信，江憶給自己倒了杯茶。他也沒閒著，抓著時間多批幾本奏章。

「渭羲？」聞裕抬頭。

「大淵北境的一個小國，近渭水。我說你的地學真的──」

「朕的地學很好的。」聞裕迅速低下頭。

躲得倒是挺快的嘛。江憶失笑的抿了口茶。怪可愛的。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江憶自己就嚇了一跳，搖搖頭。

上火，最近真上火。

「這字確實像是顏甄的字跡。不過這泥鰍是何意？」地學小能手又有問題了。

「...」

聞裕眉頭皺的不能再深了，不過這次是半疑惑半鄙視皺的，「他堂堂大淵少府署名什麼暗語不好非要畫隻泥鰍做什麼？」

「......」你問題怎麼這麼多，問題寶寶嗎。

總不能告訴你因為你常偷吃他的糕餅又愛搶別人風頭，人家記恨著又礙於辱我皇家治你不敬的條令在只能暗自腹誹，把你畫成蝦蟆蛐蛐等醜醜的昆蟲洩憤吧！

「......只是他愛用的署名罷了。」江憶只能硬著頭皮草草跟他解釋，「看重點。」

「顏甄覺得北永甫道的渭羲人不對勁。」

江憶點頭，「北永甫道過北永山便是渭羲，自然有不少渭羲人在那裡居住做生意。為了族群融合與和渭羲貿易關係先皇沒有強力制止渭人入境，但也有設下入境的限制......以顏甄信中所說，現下突然湧現大量疑似渭羲飢民。他一個少府沒有權利處理，才傳信回京。」

「此事可大可小，小是官府不力，只怕是渭羲自己出了問題。」聞裕沉聲道，「先派人去看看，了解情況。」他又問：「顏甄告假還剩幾日？」

「三日。」

「告訴他不要繼續探察，照原訂日期回京，勿打草驚蛇。」

江憶點頭，同時政德的聲音傳來。「崔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崔益進門見到江憶先是一愣，瞥了聞裕一眼。

「處理好了？」

「名單都在這裡了陛下。」見帝王一臉無所謂，崔益呈上一本奏疏。

「趁這次機會把人都換了吧。分批處理不要讓人起疑，斷得俐落些。要找新人去戶部，他們會幫你安排。」聞裕抬手親自為江憶添茶，「對了，多安排點上次科舉中立的清寒新秀。」得到帝王的允許崔益眼睛一亮，諾後便告退。

「陛下和崔尚書一唱一和演的好戲啊。」江憶淺笑和聞裕碰杯敬茶，食指輕輕擦過聞裕的手。他沒有察覺，聞裕卻是盯著瞧了好一會兒才移開眼。「這朝堂早該換血了。一群年紀不輕的賴著他們一張嘴倚老賣老，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當朕眼瞎，是時候拿他們開刀了。」

多年的默契讓兩人談論朝堂之事也能像好友間閒話家常，毫不避諱。

「劉岩先留著吧。」

「他？他就是個被那群老狐狸拿出來擋的皮球而已，暫時是不會動他。怎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上朝沉悶需要留點樂趣。」江憶玩笑似的說完，起身。「時候不早了，容臣先行告退。」

「啊哈哈哈好！」聞裕會意而笑，他的目光亦隨著江憶離去的背影拉長，沉著萬縷切不斷的留戀。

「政德。」他突然開口。

「是陛 ── 陛下？」政德訝異的接住突如其來的銀錠。不多不少，剛好十兩。

「朕輸了。」是輸了，政德卻在年輕的帝王背光的臉上看到竊喜。

「這次又歸你了。」

聞裕：這個木藝癡還是掛心朕的（更得意.jpg

崔益：陛下竟然親手幫江相斟茶...：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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