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 第三卷

胸前的小花，依稀存在著花香。

過了多久呢？

就這樣蜷縮在土坑裡，握著枯萎的小花，感受他曾經還在的氣息。

林中的荒地，散落著戰鬥的痕跡。

倒塌的樹木和散了一地的落葉，被刨起的大坑，還有被削去部分樹枝的身體。

白色的花被壓爛在泥裡腐敗。

我的同胞，我的愛，沒有了，又再次回到孤身一人。

眼睛早已紅腫，身體部分的葉子開始乾枯。

無法接受。

為什麼允許我們之間的分離，獨留我被束縛在大森林？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不被允許離開？

這是詛咒身為世界樹的自己嗎？

這就是注定的宿命嗎？

好不甘心，只能透過彼此交換的魔力隱約感受他的存在。

離開了我，他會像我一樣寂寞嗎？

他會想我嗎？

就想我一直思念著他一樣。

最後，連像樣的答覆也沒有收到。

難道，他不愛我嗎？

…

……

不可能。

不會的。

不是的。

怎麼會呢…..對吧？

啊，太用力，壞掉了。

書裡被稱作淚水的東西從臉上再度湧出。

好痛，好痛，好痛，為什麼？

樹，明明是不會痛的，為什麼？

「…世界樹大人，您需要我在重複說明一次嗎？」

好想你，我好想見你，約翰。

為什麼要走？廝守在一起不好嗎？

兩人一起度過林中寧靜的歲月，看著自己的族群繁榮茂盛。

這樣不好嗎？約翰？

「世界樹大人，想必是我的姊姊冒犯了您，才讓您不願意答應我等精靈一族的請求，我在此向您道歉。」

「如果可以，守護新生的世界樹枝枒，是我等的職責，請您傾聽我們的訴…」

「我漂亮嗎？」

「…是的，您十分美麗。」

「…是嗎。」

「世界樹大人，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一族可以提供最好的裁縫師和化妝師，配上您的美貌一定會讓任何人都讚嘆不已的，我保證。」

「我想去見他，我要離開這裡。」

「我還沒聽到他的答覆。」

「幫我。」

是跟那臭蟲差不多的面容。

只是更為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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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色的霧覆蓋了愛登堡，異樣的軍隊在街道上巡視。

「下士，你看！我的魔法很厲害吧？那些醜陋的皮囊消失乾乾淨淨。」

「需要我幫你一把嗎？」

「不用了殿下，這樣身體的重量會不夠的。」

「新人就是這樣呢〜不過沒關係，在我麾下久了你也可以理解我的美學。」

不是很能理解呢。

明明潔白的骷髏才是最美麗的，為什麼有些同袍就是不能接受呢？

也罷，畢竟這位新人的職責只是確保那面戰旗沒有被自己玩壞而已。

不過不得不說，這旗幟真的很好用呢。

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收集寶物，打磨並拋光骨頭，還有打掃環境都有人伺候的好好的。

畢竟朕，很懶惰吶。

「你各位啊！還不快加油一點！」

「朕的居城怎麼可以如此寒酸！」

「殿下，您浪費這麼多勞力只為了用骨頭裝飾城堡嗎？」

「難道，您忘記「王」對我們的命令？」

「……啊哈哈哈〜當然啦。」

「到底是什麼呢〜」

「下士！臨時抽考！」

「……比起那位大人，您真的是天真爛漫呢。」

「好過分！明明是個客將，卻對我這個主人以下犯上！」

「讓這片大陸所有的存在畏懼我們的名諱。」

「屠盡一切反抗，將殘存者奴役。」

「您還記得您之前用來眷養人類的村莊嗎？」

「蛤？怎麼了嗎？」

「您忘記餵食了，那座村莊倖存的人類正在同類相食。」

「欸？？我記得當初不是有留一些食物嗎？」

「唉…殿下，您小看人類每日吃食的數量了。」

「總之，請記得我等本來的目的，不要貪圖玩樂。」

「下次請記得定時餵食眷養的人類。」

「還有，您不是應該進攻精靈王國嗎？我的主人已經多次催促了。」

「哎呀，急什麼嘛〜」

「森林那麼大，一時半刻也不好處理不是咩？」

「……」

「你先來看我的收藏啦！」

「搭啦〜朕的王座。」

「每塊素材都是我親自嚴選的。」

「全部採用年輕女子的骨頭佐以黃金和珠寶鑲嵌製成。」

「椅背上甚至用不同深淺的骨片拼接成的馬賽克工藝。」

「太完美了，太漂亮了！」

「還有這個！」

「奇美拉軍團！」

「您，到底把這面旗幟用來做什麼啊…」

「你不懂！」

「看到自己的藝術品不只是栩栩如生，而是真的活起來有多麼感動！」

「你沒有欣賞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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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筋疲力盡的一天。

像是人偶一樣令人擺佈。

聖女的力量究竟能做些甚麼呢？

大家到底對我在期待些什麼呢？

為什麼是騎士呢？

為什麼我不會被這些火焰灼傷呢？

想知道的問題，卻被視為理所當然。

上課，真的好無聊。

這些無所謂的事情貴族們在糾結什麼呢？

偌大的房間，永遠都是死寂。

服侍的女僕們總是面無表情的執行被吩咐的命令。

忙碌了一天，連會笑著對自己說聲「妳回來啦」的人都沒有。

「吶，明明是我召喚出來的產物，至少陪我說說話嘛。」

「為什麼你總是包裹著火焰呢？」

「騎士先生有名字嗎？」

「有人在鎧甲裡面嗎？騎士先生？」

「騎士先生不需要吃飯嗎？晚餐的烤豬肉很好吃喔。」

「要喝點啤酒嗎？這比我在村子裡喝到的還要好喝喔。」

「不把頭盔拿起來嗎？不悶嗎？真的不用吃飯嗎？」

「難道說，連廁所都不用上嗎？」

「吶〜你其實可以說話的吧？不要一直無視我啦。」

啊，躲回壁爐裡了。

跟約翰很像呢。

當我對他一直碎碎念的時候，就會用稻草把自己蓋起來。

噗噗〜

就叫你約翰二世好了。

……

「約翰，你知道嗎？」

「王都，其實非常大喔。」

「整個都市都被圍牆包圍著，而且不只一道城牆喔。」

「還有一道城牆保衛著更裡面的城堡。」

「王都裡的人和攤販都非常的多，我當初還以為這是有甚麼祭典呢。」

「自從當上聖女之後。」

「我每天都能吃得上肉。」

「雉雞，天鵝，鴿子，兔子，甚至是野豬。」

「我特別喜歡肉派，剛出爐時酥酥油油，真的很好吃。」

「蜜漬水果也很不錯呢，通常會跟一些堅果或蜂蜜和奶凍一起吃。」

「不過我只有在宴會上吃到而已，也是吶，這真的是太奢侈了。」

「所以我通常都在吃水果乾。」

「啊，你知道嗎？」

「就算是貴族或是國王陛下也不會每天都得很華麗喔。」

「還有就是…」

「上課，很累呢。」

「基本上都是在用粉筆學習如何書寫北方通用語和大陸通用語。」

「我現在能夠拼寫一些基本單字了喔，很厲害吧。」

「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寫信給你了，雖然你看不懂吧。」

「不過算術就比較困難了，我還在學加法和減法吶。」

「數量一多我就不會算了，加上腳趾頭還是不夠用吶。」

「巴德松牧師說，如果以後要成為僅僅只是日常生活這樣就夠用了。」

「但是當涉及到政令、貿易、軍事或建築時就會用到更艱澀的乘法和除法，甚至是幾何學。」

「看來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呢。」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不喜歡文章學和禮儀課。」

「上百種的家徽、旗幟還有印章我怎麼可能記得起來。」

「同個圖案換個排列，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至於禮儀課，我竟然還要學習如何跳舞？」

「這可不是豐收祭圍著篝火轉圈圈而已。」

「需要跟著叫節拍的東西，慢慢的跳，小心不要踩到腳。」

「還有各種貴族頭銜和稱謂需要記憶。」

「還有參加宴會時服裝該如何打扮，各種有的沒有的。」

「超級麻煩啦。」

「還有，還有就是……」

「沒有人願意再叫我的名字了。」

「每個人都是聖女聖女的叫。」

「而且，好像不是所有人都很喜歡我呢。」

「總是說我既沒規矩、又沒教養，想把我這個骯髒的平民趕出去。」

「表面上很尊重我，私底下卻對我抱怨連連。」

「大家只關心聖女，卻沒人關心瑪麗娜這個人。」

「真的，好孤單啊…」

「……都抱怨這麼多了，不打算安慰我嗎？」

「讓女人哭泣的男人不會受歡迎喔。」

「……大笨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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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又再次地被打斷。

也好，至少可以蹺掉今天的紋章學和禮儀課。

不過。

是甚麼事情需要到地窖裡面呢？

「打擾您了，主教大人。」

還算寬敞的室內，簡約的擺放了桌椅。

一旁的火盆不知道燒了多久，讓牆面有些乾燥。

桌面上散布著羊皮紙捲。

正在仔細閱讀的老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啊…聖女大人。」

「距離加冕典禮後應該是第一次見面。」

「我是保羅斯主教，很抱歉為了機密性，需要來到這陰暗潮濕的地方。」

「請坐。」

「我已經命人提前整理過場地了。」

是當初在儀式上引導我的那位老人啊。

平時的穿著比想像中還要樸素，藍色的袍子有些縫補的痕跡。

節儉的人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吧？

「怎麼了嗎？聖女大人。」

「失禮了！」

「哈哈哈！不用這麼拘謹。」

「在北方諸神的注視下我等都是渺小樸實的存在。」

「而且，在北境的開拓村應該很少看見像我這樣正式的神官吧。」

「是，是的！我們的村子是由木匠兼任的。」

「所以…不自覺的欣賞了一下。」

「欣賞嗎…很純真的答案呢。」

「不過我們還是就直接進入今天的主題吧。」

「關於火焰的故事。」

巴德松牧師？怎麼突然大家都離開了？

「在太古的時代。」

「一切都是灰濛濛的，所有的界線都曖昧不清。」

「直到有一天，當芬尼克斯第一次自梧桐樹上起飛時，他珍貴的尾羽灑落在地面。」

「第一道光就這樣誕生了，光與暗，生與死，日與夜。」

「那突然的光亮和變化，吸引了黑暗中的居民前往。」

「卑微的流浪騎士第一次放下血跡斑斑的劍，用那寬大的羽毛為自己加冕，掌握的光與熱的力量，成為初始的王。」

「沾滿獸臭的獵人在他忠誠夥伴的催促下拾起了尾羽，在雷雨交加的清晨，第一次離開了漆黑的森林，看到了不再是灰色的天空。」

「採蘑菇的女孩在好奇的驅使下將尾羽別在耳際，卻沒有注意到她所經之處，土地正在萌芽。」

「迷路的旅人將這奇蹟的光裝進了提燈，自此森林將從此替他讓行，精疲力盡的他最後在原野上睡著了。」

「瀕死的遇難者在河灘用盡最後的力氣將羽毛抱進懷中，他的下肢逐漸適應了水的冰冷，水不再使他恐懼。」

「最後，剩餘的灰燼隨著風撲向了姍姍來遲的人群。」

「這，就是最初的人神，往後芬尼克斯再也沒有出現過。」

「神，最初也是人。」

「聖女，是人神稀薄的血脈受到了魔王的影響而出現的返祖現象。」

「最古老的文獻紀載，每隔數百年，半醒的魔王會指使他的僕從來襲。」

「這些超越常理的邪惡存在每次都以不同的形式出現。」

「只有芬尼克斯的火焰，才能真正的消滅這些存在。」

「用火焰點燃火盃，讓魔王再度陷入沉睡。」

「這就是我的使命？」

「是的。」

「然後我的職責，是按照文獻教導聖女大人如何使用火焰的力量。」

「還記得您是如何召喚出火焰騎士的嗎？」

「就是，就是…不自覺地說出來了。」

「嗯…那我簡單替聖女大人解說一下魔法，或著說奇蹟是如何施展的。」

「古代，魔法普遍被稱作奇蹟。」

「那是因為古代的人們不自覺的從自然中學習到了魔法。」

「所以古老的魔法通常以操控自然為主。」

「祈雨，豐收，尋水，最為古老的三種魔法。」

「直到人類在漫長的歷史中逐漸建構出勉強稱得上是「原理」的東西。」

「魔法，是意識的延伸。」

「魔法的釋放，需要消耗魔力。」

「越是違背自然法則，需要消耗的魔力越大。」

「雖然我無法完整解析聖女火焰。」

「不過，正恰好證明，這份力量在聖女大人的意識裡是以騎士的形象存在的。」

「別急，別急著發問。」

「我知道每位剛學魔法的新人都是這樣的急切。」

「如同我剛才說的，魔法是意識的延伸。」

「但是，甚麼是魔力呢？這是難以解釋的問題，因為他無法被用通用的準則「取出」給大家看。」

「所以，偉大的賢者們發明了學習魔法的捷徑—「指引」。」

「讓人們在自己的意識裡想像「魔力」這個概念。」

「以我自己來說，就是坐在書房的搖椅裡，喝著葡萄酒。」

「那瓶酒就是我的魔力，每當我喝一口就是在消耗魔力。」

「雖然大部分的人都是被刻意的要求用飲品的方式是想像。」

「不過近年來以錢幣作為想像的流派變得更為興盛。」

「當然，偏題了。」

「簡單來說。」

「指引，就是讓人「具像化魔力」、「在哪裡保存魔力」以及「如何消費魔力」」

「儀式上說的那些也是指引，只不過是文獻上記載，專門替聖女設計的。」

「咳哼。」

「我很榮幸的將擔任聖女大人的魔法老師，指引您使用力量。」

「也，也是我的榮幸！」

「哈哈哈！不用刻意行禮。」

「那麼，讓我們到旁邊開闊一點的地方，比較好活動活動。」

「首先，請聖女大人展現您意識中的魔力為何物。」

「閉上眼，保持平靜，讓意識沉澱。」

「回想起您保存魔力的地方，也就是儀式時要您想像的空間，您的魔力應該會以最顯眼的方式出現。」

一閉上眼，彷彿又回到了約翰住的小屋，所有擺設都是那麼熟悉。

約翰二世坐在壁爐前默默地注視著火焰，原來昨天你是躲回這裡嗎？

不行喔〜身為騎士，請聽淑女的心事也是很重要的喔。

「若我沒猜錯，應該是跟火焰相關的東西，您有看見嗎？」

魔力的具像化…應該就是指這些燃燒的木炭吧。

「我該如何把它拿出來？」

「這就是為什麼要額外想像「在哪裡保存」的精妙之處。」

「暗示自己離開那個空間即可，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打開門離開，如果那個空間裡有門的話。」

啊，回來了。

「歡迎回來，聖女大人。」

「哦！燒紅的木炭，很有趣，第一次看到。」

「這也不得不說，定式的教育反而限制了對魔法的想像嗎？」

「抱歉，我的失態。」

「我雖然是主教，但是同時也是學者。」

看起來他比起主教更像是學者。

尤其是一邊講解，還一邊嘟囔一邊速記。

一張羊皮紙很快就被填滿了。

「而且您的騎士也跟著您一併顯現了。」

約翰二世？你在擔心我嗎？

啊，頭轉過去了。

姆！總有一天要把你頭盔拿下來，看看裡面到底是誰。

「聖女大人，根據流傳下來紀錄。」

「有三個被明確記錄的法術。」

「分享火焰，讓勇敢之人獲得匹配的力量，成為英傑。」

「以自身為中心，向四周大範圍擴散的火焰風暴，將敵對者消滅。」

「以及，驅使火焰攻擊。」

「當然。」

「這一切還有些遙遠。」

「不過，我原本以為要將具現化的魔力展現出來就需要一段時間的練習。」

「做得好，聖女大人。」

「親自感受自己的魔力，能夠更有效的是掌控魔法。」

「那我們就快進到下一步吧。」

「理解自己消耗魔力的方式。」

「對我來說，就是在我意識裡的書房裡倒出葡萄酒，然後一飲而盡。」

「當我做完這件事情時，「力量的話語」會自然而然的從口中說出。」

「每個人的「力量的話語」都不同，每次施展時的音節、長度都有所不同。」

「像是這樣。」

「溫蒂尼，輕觸我的指尖吧。」

細小的水流自他的指間流出，恰好的在裝滿茶杯時停止。

「溫蒂尼，我將與妳甜美與你分享。」

「讓時間加深我們的友誼吧。」

這是換成葡萄酒從指尖流出，同樣的在裝滿茶杯後停止。

「這就是一次很好的示範。」

「當然，對於初學者而言，還做不到在意識裡執行這件事。」

「所以。」

「今天的課題就是，如何用魔力使用魔法？」

「盡量先想像簡單的法術，例如點火。」

「我這裡有準備一些蠟燭。」

「說個題外話。」

「我曾經遇過一位很有意思的魔法師，他施展魔法竟然是靠擲硬幣來施展的，每次需要施展魔法需要的正反面數量都不同。」

「真的非常有趣。」

「咳哼，失禮了。」

額…木炭唯一能消耗的方式不就是燃燒嗎？

就這樣等它慢慢燒完？

「確實，聖女大人。」

「每個人在認識自己的魔力時，不一定都是那麼直覺。」

「感到困惑是很正常的。」

「……在古代，「指引」只是單純地引導，而尚未公式化時，曾經有一位特別的魔法師。」

「他的意識裡，是一片大海。」

「大海？」

「是的，大海，他就站在淺灘裡，潮汐沖刷在他的腳裸，鹹味和腥味，盤旋的海鳥，甚至是海裡的生物。」

「他根本不知道哪一個是他的魔力。」

「根據他的回憶錄，他幾乎是試遍了所有方法，只差沒有出航了。」

「那他最後是如何發動魔法的呢？主教大人。」

「哈哈哈，妳可不會相信。」

「當他累倒在海灘，任由海浪拍打。」

「他突然領悟了。」

「是海浪。」

「但是海浪要如何拿出來呢？」

「因此他只能跑到海邊每天都弄得全身濕漉漉的，直到掌握自己的魔法為止。」

「後來的人都稱呼他為—潮汐法師。」

「這也是我不喜歡新式教法的原因，這不適合所有人。」

「並非所有人都是用數字在思考的。」

「不需要將自己的思緒停留在燃燒，聖女大人。」

不需要將自己的思緒停留在燃燒……

「放輕鬆，使用魔力必須是最輕鬆自在的方式。」

輕鬆自在…

壁爐……

咕嚕冒泡的茶壺…

春天時是蒲公英茶。

夏天時是花草茶。

秋天時是漿果茶。

冬天的時候是松針茶

等待滋味融入，芳香蔓延。

就這樣默默的盯著。

還有你…約翰…

直到那炭，化為灰燼崩解…

「然後，試著點燃這根蠟燭。」

蠟…燭？

「願這溫暖永存。」

「願這感情恆久。」

「那怕四季輪轉。」

「望著我。」

「我在你左右。」

手中那被火鉗夾住的碳瞬間燒的紅亮，直到化為潔白的粉塵掉落。

「諸神在上啊！聖女大人？！」

「憐憫我！偉大的奧克拉。」

「請將您的祝福降臨！」

「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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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發生什麼了嗎？

啪，啪，啪。

「太精采了！聖女大人！」

我？主教大人您怎麼渾身濕透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如此美麗的火焰！」

「宛如鍛鐵剛從鍛造爐拿出來一般！」

「明亮！果敢！鼓舞人心！」

「哈哈哈！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欸？？？」

所有家具焦黑碳化，連地窖的石磚也不例外。

唯有保羅斯主教身邊一圈大致完好無損。

「不需要恐慌。」

「第一次使用時通常都是這樣子，感情用事。」

「是剛才想到甚麼事情，情緒變得激動嗎？」

約翰…

「不，並沒有。」

「……是嗎？」

「是的…主教大人。」

「聖女大人。」

「心，是影響施法的關鍵因素。」

「請務必保護好自己在意識裡創造的那個地方。」

「強大的魔法師。」

「不是心智堅定近乎偏執，就是常人難以理解的感性。」

「請銘記在心。」

「魔法，是意識的延伸。」

「…我知道了。」

「先去休息吧，聖女大人。」

「今天的魔法課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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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的紅和杜松的藍在花園的一角彰顯存在。

稀疏的枝幹，開始有了點點綠意。

庭院中央的精雕細琢的高腳水盆聚集了小鳥。

像是一團團的白色毛球。

難得能夠有機會在中庭的花園歇息。

園丁先生今天不在嗎？

聽他分享薔薇的種植技巧很有趣呢。

不過，這些植物綻放的地方都彼此錯開，看似雜亂卻又有自然生長的感覺。

不知道這些植物是故意這樣種植的嗎？

每個季節都有彰顯的色彩。

「我也很喜歡這中庭的小花園。」

「無論何種時代，人類都會為了利益而鬥爭算計。」

「這裡是宮殿裡少數純淨無瑕的地方。」

「聖女大人，您也感到疲憊嗎？」

「您是…聖騎士大人？」

「許久未見，您變得更美麗了。」

「我是當時迎接您的聖騎士，阿貝爾。」

「我被陛下指派為您的臨時護衛。」

「我不是那麼偉大的人，聖騎士大人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才對。」

「您太謙虛了。」

「而且。」

「對貴族大人們而言，我只是突然冒出來的養雞女，哪有什麼資格跟他們平起平坐。」

「若傳授儀式時發現我不是聖女，我應該就會立刻被轟出去吧。」

「一旦當我被證實是聖女，大家的眼神都變的可怕起來。」

「現在的您可是人類的希望。」

「如果您有任何萬一，那該如何是好？」

「沒關係，約翰二世會保護我的，對吧？」

「……這就是傳授儀式上顯現的火焰騎士嗎？」

「那麼，我就不再打擾聖女大人的獨處了。」

「但是，我仍然必須守護您的四周。」

「我們對於魔王僕從的真身尚為知曉，您就當作這是讓人民放心的象徵吧。」

「告辭了。」

「聖女，不。」

「瑪麗娜大人。」

「謝謝您，阿貝爾大人。」

「還有一件事。」

「…就當作我自言自語吧。」

「人類的敵人不只是魔物和魔王。」

「歷史上有多少英雄豪傑，是死在同胞的手裡而非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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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把算跟領主會報大森林的異況。

情況卻變得更加複雜。

不詳的濃霧…那到底是甚麼？

甚麼手段都無法保護自己，就這樣被濃霧啃食，化為白骨。

百人的常備兵部隊傾刻間崩潰，十室九空。

只會驅使蠻力的我，在那片濃霧下保護不了任何人。

恐怕柏德村也…

不，我有我必須達成的使命。

「原本，以為那只是晨霧，很快就消散了。」

「但是那天動物們卻異常的躁動。」

「這應該就是災難的開端吧。」

「起初是牧羊人發現自己的羊化成了白骨。」

「接著是熟悉的面孔不斷地失蹤。」

「進去林子裡的人都沒有回來，連燒炭工的營地都空蕩蕩的。」

「只是農民的我們哪會知道這是魔物幹的呢。」

「沒人當一回事。」

「直到霧把村子幾乎包起來，所有人都被那霧吞噬了。」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無聲無息。」

「就在我想衝進去尋找家人時。」

「地獄般的景象出現了。」

「骷髏，很多的骷髏走出了霧。」

「北方諸神啊…我發誓。」

「我不會看錯的。」

「那是我結婚時送給妻子的項鍊。」

「就在其中一個骷髏身上。」

「有可能這麼巧合嗎？」

「我不記得那霧蔓延的速度了，我太害怕了整路都騎著驢子一路狂奔。」

「我甚至無法提醒路上的人們。」

「諸神在上啊…大人，請拯救我們。」

「北方已經淪陷了。」

可憐的難民們。

到底是經歷了什麼苦難，才勉強堅持到這裡？

…我又有什麼資格憐憫呢？

在我一路狂奔之下，又捨棄了多少本可以挽回的生命呢？

「開什麼玩笑！」

「區區魔物怎麼可能有辦法讓北方淪陷？！當那些士兵是擺設嗎！」

「刻意散布不實謠言蠱惑人心，下場就是絞刑！」

「把他們帶下去！」

「冷靜！」

「一介平民！面見貴族連馬都不打算下嗎？狂妄無禮！」

「衛兵！」

「停下，看見這家徽，你還有意見嗎？」

「被劍穿刺的龍…屠，屠龍者？」

「我可不是什麼平民。」

「但是我也不喜歡用階級彰顯自己的權利。」

「我要求面見這裡的領主！這攸關所有人的性命！」

「這些人說的話都是真的！」

「我從更北邊的愛登堡過來！」

「當那些噬人血肉的濃霧消散，在那霧的後面是超過千人的不死魔物！」

「他們一路往南前進，殺光所有活著的人！」

「我需要一匹馬！還有飛往王都的信鴿！」

「就算是貴族你以為你的地位就比較高尚嗎？區區勛爵有什麼資格晉見！」

「肅靜！」

「屠龍者閣下，或者說史密斯卿。」

「先來我的宅第說明情況吧，若有必要，這可不只是通知王都那簡單。」

「大人！這樣真的好嗎？最近本就謠言四起，農民的胡言亂語不能輕易相信啊。」

「退下，我自有判斷。」

「找個地方安置這些難民。」

「我需要跟這位客人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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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

「我們這些地方領主有收到王都用信鴿傳來的密令，說什麼預言顯示魔王即將甦醒，要求強行徵招民兵去北方的哨站駐紮監視。」

「莫名其妙的命令搞得所有人人惶惶，物價都抬高了。」

「明明是農忙時節，卻平白的浪費人力在那些跟廢墟沒兩樣的地方吹風。」

「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如你所見這只是很普通的城鎮，只有兩人高的老舊城牆。」

「我們承受不起任何進攻。」

「魔物距離我們還有多遠？他們的移動速度有多快？」

「…我們還來得及逃難到基爾要塞嗎？」

「我以我屠龍者的名諱向北方諸神發誓。」

「我認為預言是真的。」

「這不是魔物的暴走，或是那場罕見的獸人和哥布林的暴亂。」

「所有的生物瞬間就死了，人，牲畜，就連魔物也是。」

「趁還來得及，拋下一切重物，明天清晨就出發。」

「擁有近千名常備兵力的愛登堡已經淪陷了。」

「信鴿多送幾隻，同時我會走最快的捷徑通知國王，請求派遣援軍。」

「同時請您寫信給周邊的領主，請他們盡快帶領民撤離至最近的要塞或堡壘。」

「現在不是該為了利益互相試探的時候了」

「那是人數不斷上升的不死軍團。」

「沒有投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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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大人，今天的課題。」

「是要求您做更細緻的魔力操作。」

「上次您消耗過量的魔力去發動魔法。」

「結果就是原先的碳瞬間燃盡。」

「試著讓碳有不同程度的變化如何？」

「我希望最少有三種階段。」

「當然，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辦法操控自己的魔力到如此細微的程度。」

「這很大一部份取決於性格關係。」

「不過，辦不到並不代表在魔法的造詣欠缺。」

「就是…相性不同。」

「可是，操控魔力仍然是最低限度的要求。」

「保護自己，也保護其他人。」

「現在，進入自己的意識再試一次。」

「……

約翰二世，你每天都躲在這裡做甚麼呢？」

「呆呆的看著爐火很有趣嗎？」

「你怎麼越來越像約翰呢……」

「連這孤僻的樣子也是，以前是河邊的蘆葦叢，現在是爐火前面。」

約翰，每次想到你。

心情就日漸煩躁。

你現在到哪裡了呢？柏德村的大家還好嗎？爸爸和媽媽還好嗎？

我努力寫的信有收到嗎？

特地為你藏起來的砂糖點心都變質了你還是沒有出現。

每天都悄悄期待你是不是藏在城下町的人群，或是藏在僕人堆裡。

遲到是因為正在當騎士的仕從嗎？

你有努力成為騎士嗎？只有我一個人努力是不行的。

如果你就這樣放棄了，隨便取了鄰村的女人了結此生，我會很生氣喔。

真的會非〜常生氣，甚至濫用權力強迫聖騎士把你抓走，強迫你當奴隸喔。

因為，只有你成為騎士才能光明正大的把我接走。

現在的我，沒辦法一個人離開的……

「對著你想著這些事情的我跟傻瓜一樣。」

咖拉。

「這是…」

鐵架撞到凹陷的部分充滿銹跡，微微變形的燈罩，長期使用變得油亮的松木握把。

「約翰的提燈，你替我找到的嗎？」

「…謝謝你。」

「這默默的體貼也跟他一樣呢……」

「歡迎回來，聖女大人。」

「這次又帶來了不一樣的東西。」

「想必是對您來說很特別的東西吧，否則是不會顯現在您的意識裡。」

「是的，主教大人。」

「這是我熟人的一件物品。」

「每當他從清晨歸來，我都會站在村口去尋找這提燈的亮光。」

「這象徵他的平安。」

「…看起來您似乎有了答案。」

燒紅的碳在燈罩闔上的剎那發出暈黃的光。

「顯現你的燈火。」

「讓忐忑的我，不再感到不安。」

「真驚人，甚至沒有融化蠟燭，僅僅是點燃而已。」

「您真的很有天賦。」

「通常這至少需要半年至一年的練習。」

「而您短短數天就達成了。」

「是什麼讓您辦到的呢？太好奇了。」

「這或許可以應用到新的教學理論裡…」

「聖女大人！主教大人！」

「國王陛下臨時召見您們。」

「甚麼事情這麼緊急，甚至需要打擾最重要的魔法課？」

「額…國，國王陛下要求所有人到齊在做說明。」

「好吧，聖女大人，您今天的課題十分完美的完成了。」

「雖然我很想說下課，但還是讓我們動身吧。」

「希望不是什麼關乎王國命運的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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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已久，這次我不再是養雞的村婦，被擱置在長廊。

曾經想偷窺的會議廳實際上樸素且致鬱，孤寂的石造大廳只剩木柴崩裂火花的聲音迴盪。

國王，貴族，明顯是騎士的人，教士，聖騎士。

還有聖女瑪麗娜，寥寥數人。

「今早，信鴿塔湧來大量消息。」

「魔王軍隊已經屬實，並且不斷向南推進。」

「而且若消息明確，就連愛登堡也淪陷了。」

「是一支數千甚至上萬的不死軍隊，輾平一切阻礙直指王都。」

「甚至有傳言這些軍隊的數量龐大到正在同時侵略北方諸國。」

「我們尚未清楚王國受到侵略的範圍，但是必需爭取時間去構築防線。」

「面對這超乎常理的災難，朕將頒布動員令，遏止地方領主和自治城市的行政權力，一切由中央指示。」

「弗拉基米爾卿，封汝為護國公，負責對於魔王軍的一切軍事調度。」

「緊急調回那些未出發的徵招兵，命令他們駐守要塞。」

「目前全力優先在基爾要塞阻擊敵人，我們必須守住否則王都將門戶大開。」

「這些不死軍隊不需要休息和糧草，不能用常人的軍事理論去應付。」

「安德雷學士，以我的名義起草詔令，要求南方貴族立刻領兵北上支援。」

「普林斯卿，用動員令強行徵招那些商人囤積的物資和馱獸。」

「最後，聖女瑪麗娜。」

「汝將隨同臨時徵招的士兵一同前往基爾要塞駐守。」

「阿貝爾卿，汝命你為聖女親衛隊隊長，率領一支精銳狼騎士小隊。」

「聖女，汝的聖火是王國的唯一希望。」

「但是王啊，聖女大人對於魔力的操控還是很生疏，這樣…」

「保羅斯主教，王國的存亡在此一役。」

「只要她能夠消滅敵人就足夠了。」

就像是隨時會被屠宰的豬，不需要被命名，是嗎？

我是聖女，我是能夠撒出聖火的武器。

除此之外的我什麼都不是。

儘管我就在這裡聽著這一切。

人名，官職，指令，地名。

好似說了許多，但是都聽不明白。

柏德村還好嗎？唯一念得出名字的地方。

希望魔王不會試圖侵略山溝裡那與世無爭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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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正！」

「稍息！」

「起步—走！」

悠哉悠哉的雲。

自由灑脫的雀鳥。

隨著馬車上的裝備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半乾的牧草和耐放的食物。

還有不斷增加的民兵。

春天正是最需要勞動的季節。

凍結後的田土需要徹底的耕耘數次，牧人帶著飢餓的牛羊去吃嫩草。

存糧即將見底，必須從山林裡獲取足夠的食物。

命令下的如此匆忙，平民們會接受嗎？

……我也不自覺得用平民來稱呼不是貴族的人了嗎？

馬車與上次相比變得顛簸和簡易。

一路向北，卻不是返鄉。

越往北，沿途不時可見憔悴的難民。

『我的垮包裝滿了洋蔥，還有家人的祝福。』

『我是王國的士兵，我將為了王國而戰。』

『我流淚不是因為想家。』

『是我咬了一口洋蔥。』

『我沒有哭，我沒有哭。』

『是洋蔥的嗆鼻讓我流淚。』

『我沒有哭，我沒有哭。』

『是洋蔥的辛辣讓我哽咽。』

『再咬一口洋蔥，我便充滿勇氣與力量。』

『為了艾瑞克王國的榮光。』

「訝異嗎？瑪麗娜大人。」

「……是的，阿貝爾卿。」

「畢竟在更靠南的地方，王國長年和其他北方國家爭奪溫暖的糧倉地帶。」

「這些平民也是無奈吧。」

「畢竟他們不是貴族，可以用榮譽和責任驅使向前。」

「也不是是市鎮兵或是常備兵，有軍人的責任心。」

「如果您不喜歡我可以命令他們停止。」

「不。」

「沒關係。」

「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已熟悉的土地。」

與身處兩側的軍官相比，他們的裝備是如此簡陋。

就這樣簡易的長矛足夠嗎？

「瑪麗娜大人，這就是戰爭。」

「您必須習慣。」

「哀愁的氣氛，時好時壞的天氣，還有每況愈下的餐點。」

「趁熱喝茶吧。」

「很有可能往後就喝不到了。」

「還是，對於基爾要塞感到好奇呢？」

「畢竟要塞除非戰亂時期，鮮少會有非常備兵進駐。」

茶杯被重新蓄滿紅茶。

「阿貝爾大人。」

「春天的原野上經常生長著蒲公英和車前草，如果可以，我想在不打擾行軍的狀態下採集。」

「希望這些草藥能夠幫助受傷的人。」

「…瑪麗娜大人，士兵們會感謝您的慈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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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和熙，細水長流的小溪暫時成了據點。

士兵和馬匹都在道路兩旁歇息。

唯有我蹲踞在草地上像是在拾起收割後掉落的麥穗，採摘著草藥。

寬大的下襬沾染著青草汁液，花瓣和果實的顏色拓印在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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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很酸痛，但是手停不下來。

如果按照詔令，柏德村的大家應該有機會被徵召吧。

會不會其實有人已經在基爾要塞待命了？

約翰會不會為了武勳而自願參軍呢？

你這個笨蛋！不要自願參軍啊！

我不懂戰爭但是我看過了，每個人一副就是生離死別都很傷心。

就連看起來身經百戰聖騎士也是一臉嚴峻。

等下次啦，這次的戰爭一定很可怕。

啊，不行。

能夠想像得到他傻笑的臉樂呵呵的出發了。

笨蛋，不要只拿根長矛就衝出去，至少拿個盾牌。

你難道不記得箭矢很難拔出來嗎？

「瑪莉娜大人，我也吩咐隨行的仕女和幫傭一同採集。」

「不過目前是午休，您不先用膳嗎？」

麵包，肉乾和起司的味道。

「…是有認識的人在隊伍裡面嗎？失禮了，因為您一臉憂愁的表情。」

「不，但也接近了。」

「我只是很擔心柏德村的村民會不會被徵召入伍。」

「北方的開拓村…我記得是因為開拓過於辛苦，因此不需要承擔兵役。」

「是這樣嗎！」

「通常情況是的。」

通常，嗎……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士兵的死傷減少？」

「傷口化膿會死，出血過多會死，任何武器插入體內都有可能會死。」

「生命是脆弱的，每次勝利都伴隨著犧牲。」

「瑪莉娜大人能夠思索到這一點是難能可貴的。」

「但是還請不要離營地太遠，您比起隊伍中的任何一人還要珍貴。」

帶有狼頭裝飾的狼騎士在四周圍繞著，比運有物資的馬車更加戒備。

「不只是我，生命…是無價的，每個人都很重要。」

「不然我們該如何跟士兵的家屬交代？」

「……您，真的很仁慈，或許這正是成為聖女的條件吧。」

我很仁慈嗎？

我只是感到害怕。

害怕熟悉的面孔會以我無法直視的面貌重逢。

肉乾冷冰的鹹味混著麥酒的酸苦。

眺望遠方，顯眼的基爾要塞宛如一座岩山。

難以相信這是用人力塑造而成的。

據巴德松牧師所說，這是少數沒有仰仗地理形勢而建造的堡壘。

整座山丘都被剷平與基爾要塞合而為一，石料和灰泥相輔相成。

盤繞在山丘上的曲折道路每隔一段就有營寨和城門。

城牆，箭塔，刻意製造的陡坡，層層的向上堆疊，直到最上方的大型建築，飄揚著象徵著艾瑞克王國的雙頭鷹和鳶尾花。

聳立的山丘下是村莊和城鎮，雖然不比王都的規模，卻也足夠壯觀。

城塞的坡道上，是攜家帶眷的人民接受盤查。

少數有炊煙的房舍，不知道是商家想藉機賺錢嗎？還是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

「這就是要塞，純粹為了戰爭而建造的怪物，很可怕吧。」

「僅僅只是人類間的互相屠戮，就創造出這樣的巨物，到底誰比較像魔物呢？」

「雖然偏題了。」

「瑪莉娜大人有考慮替自己的親衛隊設計徽章嗎？」

「什，怎麼可以！」

「沒有國王陛下的授權入冊，私自使用徽章是死罪！」

「哈哈哈，看來巴德松卿教的很用心呢。」

「不過本來這些徽章其實一開始也是地方領主自行創造的，就連自治都市也有自己的市徽。」

「巴德松卿應該是簡單將觀念教給你而已。」

「更多的時候是先有徽章，而後才收編成冊。」

「瑪麗娜大人，您身為聖女本就意義不凡。」

「能受備受勳您的勳章，證明自己面對魔王軍時的武勇。」

「意義重大啊，在戰爭時期。」

「阿貝爾大人…時間緊迫，我只被授予了最基本的教育。」

「我猜測，您是…想表達這場戰爭會殘酷到…連王國的象徵都無法鼓舞士氣嗎？」

「瑪莉娜大人。」

「被封為聖騎士之前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騎士。」

「身為下級貴族的三男，我參與過最多的是對其他王國的戰爭。」

「眼前這座要塞所構築的一切都是以人類如何攻擊為出發點去設計。」

「如果是獸人和哥布林，他們會如何進攻呢？」

「如果是矮人和精靈會如何進攻呢？」

「士兵會怕死，會累，會需要進食，會因為恐懼而軟弱。」

「但是，我們要如何讓本就是屍體的敵人後退呢？」

「……聖女大人，您現在同時作為軍隊的精神象徵。」

「在場的每個人都有義務與責任誓死護衛您。」

「您可以仁慈，但是身為將士的我等不可以。」

「您，就像太陽，是北方諸神賜與人類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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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歡迎！聖女大人！」

頭髮灰白的老人，有別於貴族們常見全身包裹的板甲，盔甲僅僅只覆蓋軀幹和小腿，其餘部分皆用鏈甲覆蓋，頭盔也並非是筒式或是蛙嘴式的全罩型頭盔。

「我是基爾要塞的守將，漢斯‧馮‧基爾，我們家族一直世代駐守這座以家族命名的要塞。」

頭盔上的羽飾隨著動作擺動，似笑非笑的眼睛打量著。

「聖女大人，這位是基爾侯爵，可以稱呼卿為漢斯將軍。」

在胸前畫上象徵初始之火的圓圈和剖半的直線，行了北方諸神的祈禱禮。

「漢斯將軍您好，我是聖女‧瑪麗娜，很榮幸受到您祖輩驕傲的堡壘守護。」

「哈哈哈，說是將軍，其實也是因為平時都在指揮士兵被人這樣叫，久了就真的是將軍了。」

「聖女大人是第一次看見半身甲嗎？」

「這也難怪，畢竟中央的貴族大人大部分都是惜命如金，很少人會像我這樣吧。」

太粗心了，不僅被發現在觀察對方，還給了台階下。

「失禮了，我對於軍事並不理解，所以沿途都在欣賞呢。」

可惡，嘴巴太笨了，只能講些自嘲的話，貴族的社交怎麼這麼麻煩。

「哈哈哈！這也難怪，這可是我自豪的堡壘呢。」

「畢竟，如果包得緊緊的不僅看不到整座城塞的動靜，四處跑來跑去也很不方便。」

「當然，如果有門路或是足夠的財力，也是能夠請工匠打造出足夠輕巧方便的鎧甲吶。」

能夠隱約察覺到中央貴族和地方貴族的鬥爭，而且這句話的視線一直盯著阿貝爾大人吶。

「漢斯卿，南方的貴族們可是花重金讓工匠居留在領地，就連王都也很難聘請到厲害的工匠，不過，如果有機會我就推薦聖騎士專用的工匠給您如何？。」

「阿貝爾卿說笑了，聖殿騎士團的工匠啟是能夠替我這鄉下領主服務的，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話說得太多了，先請進吧，我已經讓人準備晚宴了。」

「雖然與王都餐桌上相比只是一些粗茶淡飯就是了，哈哈哈！」

「阿貝爾卿，晚點還必須讓你塗上用來辨識敵我的標記呢。」

「哦，標記是什麼呢？」

「藍色的圓被直線穿過，很容易辨認吧，畢竟是對魔王軍，只要是對北方諸神祈禱過的人都清楚這包含的意思。」

「那個！漢斯卿。」

凝固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有何吩咐嗎？聖女大人。」

「您的房間已經整理完畢，還是要先沐浴更衣呢？」

是覺得我只是被教會拱出來的小姑娘嗎，從見面開始，就感覺不到任何信任。

「我先前有指派僕從沿途採集藥材，想請卿分派人手將這些藥材乾燥製成藥粉，當戰爭開始，藥材也是重要的資源。」

「以聖女的名義，願北方諸神和芬尼克斯的火焰保佑我軍。」

「也請將圖案塗在我的法袍身上吧。」

「…哈哈哈〜」

「感謝聖女的鼎力相助，余受寵若驚。」

「不過聖女大人的神力可是我軍的最後寶底。」

「聖女大人只要在司令塔上鼓舞我軍士氣即可，在必要之時以前就讓我們這些凡人俗子效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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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在一片客套和試探中結束。

實施了宵禁，只剩下篝火和哨兵的窸窣聲。

窗外一片漆黑閃著點點火光。

那些民兵們還好嗎？那些尋求庇護的民眾還好嗎？

簡約的房間只剩下約翰二世默默地蹲踞在爐火前。

總是隨心所欲的行動。

……從來沒有見識過戰爭，不知道戰爭何時爆發。

明天？後天？一個禮拜？一個月？

還是早在到達前就被擊敗了？

芬尼克斯的火焰真的有能力擊退魔王的軍隊嗎？

我有辦法發揮聖女的力量嗎？

這裡真的安全嗎？

我們會贏嗎？

但是，我知道戰爭絕對不會是如同詩歌般浪漫和英勇。

受傷會痛，會流血，骨折或是斷裂都需要時間復原。

就像以前被野豬或熊或是魔物殺死的村民。

總會需要有人替他們闔上眼睛。

那些人死前在想什麼呢？覺得很痛嗎？

我死的時候會有人替我閤上眼睛，然後將亞麻布蓋上我的臉嗎？

人死了靈魂真的會去天堂嗎？

靈魂是存在的嗎？

我…會死嗎？

「可以…擁抱我嗎？」

「我好害怕。」

「我不想死。」

「吸—」

「如果你真的跟他這麼相似…」

「你不會放任我無助地哭泣，對嗎？」

「……」

「謝謝你。」

「約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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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久前還烤著麵包捲和派。

現在卻擠在棚屋裡像醃菜一樣塞得緊緊的。

唉，不過至少有個屋頂，有食物和水，還算可以啦。

唉，若我死了。

那傻兒子有本事將那祖傳的酵母顧好嗎。

那可是我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家底，可不能丟了或壞了呀。

唉，雖然聽說幾個月就能夠回去了，但是這些貴族老爺們真的說話算話嗎？

大家都說又要打仗了，不然為什麼要徵招民兵呢？

連那什麼聖女大人都一起過來了，真的沒問題嗎？

軍爺們口風緊的跟和鐵似的，什麼探不出來。

這是要跟誰打啊？一直往北方走。

該不會哥布林打過來了？

天吶，爺爺可是說過當年這些綠色皮膚的怪物像蝗蟲一樣爆發，從洞窟和森林裡不斷冒出來，連歐克都混在其中，女奸男殺。

他老人家可是好不容易逃到南方倖存了下來

唉。

想東想西的也沒有用，先睡吧。

……

噹噹噹噹噹！

「敵襲！敵襲！通通起來！」

「蛤？敵襲？！」

「明明甚麼聲音也沒有啊？」

「動作快！所有人立刻著裝去戰鬥位置！」

所有人被士官暴力的打醒。

幸好睡著前沒有脫下分發的簡陋裝備，有些人連怎麼穿都不會，剛帶好頭盔就被趕出去了。

「所有人快跑前進！」

大量的火炬被點燃，整個營寨瞬間甦醒。

數十名骷髏赫然顯現，沿著坡道輕快地前進，有些骷髏甚至打算爬上柵門，骨頭的摩擦聲尖銳地讓頭發疼。

哨兵是都睡死了嗎！現在才看見。

「新兵們！你們的任務就是使勁地把那些怪物從城牆戳下去。」

「不要單打獨鬥！這只會死得更快！」

可是要怎麼殺死這些已經是死人的東西？！

空洞的雙眼死盯著鮮活的生命，發生無聲地怒吼。

「哦啊啊啊啊！」

尖端的鐵器在肋骨裡碰撞，卡住。

這怎麼可能有用？！

「咿呀啊啊啊！」

生鏽的刀刃鋸開鄰兵的腹腔，儘管長矛還插在骷髏身上。

隨後失去支撐的屍體便向前墜落，將骷髏染成駭人的血色。

一切元凶的骷髏已將半截身體探出城牆。

「開什麼玩笑！那群該死的吸血豬！一路保密的結果就是這些怪物嗎！」

城牆上越來越多的聲音消失。

「不要驚慌！用砸的！攻擊脊椎骨！這是比較脆弱的部位。」

諸神在上，蠢如哥布林都知道要保護軀幹，哪麼大人你說的這麼容易。

「保持距離！不要被骷髏勾下城牆！」

臉上可能自己的血，又或是某個倒楣蛋的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敵人進攻的鼓聲，大部隊要來了。

大量的火矢照亮天空飛向聲音的源頭，無數雙空洞無神的面容走出城下町周邊的樹林。

不詳的旗幟到處搖曳，獨眼巨人、洞穴巨人、亡骸騎士、哥布林，騎在馬上的無頭騎士整齊的列隊，最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骷髏和殭屍組成的步兵方陣。

濃烈的惡臭。

火光轉瞬即逝，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指揮塔上的軍官，連士官也是。

接下來該怎麼做？會有增援嗎？我們應該撤退到後一個城寨嗎？

告訴我，告訴我們，該怎麼做？

血的腥味讓人無法思考。

「長官，請求指示。」

「長官！」

「……不要慌張，不要慌張。」

「我們必須守住，是的，我們需要守住這裡…」

「所有人盡可能的武裝自己，每個人至少要有一把副武器，並裝備任何找得到的護具。」

「將房舍拆掉，淋上油用作投擲物，把所有能當作武器的石塊和瓦礫聚集。」

「旗手向司令部傳遞消息！」

「沒有收到撤退的命令我們不能撤退…我們，不能撤退…」

「…願北方諸神保佑，在敵人趕到之前做我們能做到的一切。」

手指在胸前畫了個圓然後對切。

「都聽到長官指示了你們還楞著幹什麼！動起來！」

烽火迅速竄出火舌，兩名旗手合作賣力地揮舞旗幟。

真的沒問題嗎？連現場階級最高的中隊長都開始動搖了。

咻—

「投擲物！」

碰轟！轟！轟！

如同下雨一般，被投石擊碎的磚瓦和土石飛散。

木造的房舍在砸成碎片，營寨部分的城牆崩落，火炬倒塌讓火勢蔓延，來不及反應的士兵被巨石削去上半身，有的則四肢糜爛，更多的是被碎石擊中腹部倒在血泊中嚎叫。

「咳咳咳！」

摔下城牆反而因禍得福嗎？否則牆上的血漬就是我的下場。

但是沒有攻城器械怎麼做到投石的？！難道是靠巨人投擲的嗎？

「小夥子！快到牆根躲起來，聽老帕特里克說的，我被徵招過好幾次了，能活到這把年紀可不是靠諸神保佑而已。」

這傻瓜，不要再猶豫檢哪一把武器了。

「快！然後拿東西保護頭部，頭盔沒有那麼厲害，這樣至少可以讓你在瓦礫雨活下來。」

「把這塊木板頂起來！躲到下面去。」

轟！轟！

從藏身的木板往外看，煙塵瀰漫，到處都是哀號。

負責指揮的士官幹甚麼吃的！還是被砸死了？

「噓！噓！不要恐慌，不要急著跑出去。」

「看著我，年輕人，看著我的手，嗯？」

瘦弱的肩膀不斷地抖動。

不時揚起的粉塵和泥濘將彼此變成骯髒不堪。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營寨的城牆和城門沒有被破壞，不愧是用夯土製造比純木製的堅固太多了。

但是曲輪的目的只是為了阻擋敵軍大規模的進攻主堡，現在魔物摸黑發動總攻擊，我們卻連敵人的具體方位都看不清，接下來不就是被各個擊破嗎。

「投擲物又來了！」

「該死，連讓我們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嗎！」

「爺爺…這次被扔過來的東西好像不是石頭哇…」

「甚麼？小夥子？」

腐爛的屍水四濺，人骨則輕盈的掉落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屍體？可是扔在這營寨有什麼意義？應該扔在本城才對…」

喀拉，喀拉。

肥大的蛆蟲從合不攏的下巴一坨坨的滴下。

像是腐爛般的混濁眼睛望了過來。

鏘！

卑鄙的傢伙，竟然先挑我老人家優先下手。

「幫把手哇小子！人年紀到了四肢無力啊！」

完了，他嚇到都尿出來了。

「哼咿—」

區區屍體力氣真大。

臭死啦，你比我那顆爛牙拔出來時還臭，我死前最後景象可不想看著這張爛臉，我死也要死在我的烤箱前。

霹啦！

上半身像是被霹開的木柴，直愣愣的倒下。

死了？真的死了？

「老頭，沒事吧！」

是常備兵！

「諸神保佑啊！謝謝你，謝謝你。」

「廢話少說！」

「你，現在就是臨時小隊長了。」

「蛤？我！」

「聽著，平民！第一波的投石把指揮塔擊垮了，大部分的隊長級生死未卜，至少現在一團混亂我找不著。」

簡直是應證分隊長的話，更多的投擲物砸向不遠處，揚起的塵土遮蔽視線，難分敵我，敵人不斷的從天而降。

「從你的反應來看你至少經歷過戰爭，比那些新兵強多了。」

「現在我以分隊長的身份暫時接任指揮權，命令你收集所有找得到的士兵！」

「是！那你呢長官？」

「我會繼續搜尋任何隊長級指揮官，構築最基本的指揮！」

「現在敵人把士兵和和投石一併丟過來，同時還不斷進軍，等待我們的只是單純的屠殺而已！聽懂了嗎！」

「保重！列兵！」

隨後又消失在煙塵裡。

「……」

「該死！該死！諸神是開玩笑的給我骰到兩個一嗎？」

「咿！咿呀—」

啪！啪！啪！

「振作！小子！這麼想死我就把你這累贅扔了！」

「指揮的貴族應該是完蛋了！咱們要在這地獄死裡求生！」

「哈—哈—哈—歐克的屁毛啊。」

「還有人活著嗎！」

「活著的人到城牆根集合！至少不太會被石頭砸死！」

「看不到就貼著牆壁走！」

「爺爺，你真的要聽那貴族的命令嗎？」

「怎麼可能！看看這跟地獄一樣的場景！」

「要逃到第二曲輪了！這裡守不住了！我可不想死在這種地方！」

「但是到處都是魔物！我需要人手！懂了嗎！」

「雖然你像根藤蔓一樣靠不住，但是我沒有其他人了。」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人。」

「湯姆。」

「很好湯姆，我是帕特里克，聽著。」

「我們要沿著城牆從後門逃出去，諸神在上幸好這裡是單行道，我們只要直直往回衝過去就到了。」

「我們要活下去，我們要回那跟豬圈沒兩樣的家，懂了嗎？」

「保持堅強！昂？」

「我們走！」

活人和死人混在一起，沿路都是半死不活的人倒在地上哀號。

地上到處都是一灘灘的血，和被開膛剖肚的士兵。

「呼—呼—」

冷靜，冷靜，帕特里克，這就像秋天殺豬宰羊一樣。

不要思考太多，不要去看死人的眼睛。

啊，抱歉了，你的裝備就先借我用用吧，手放輕鬆，願你的靈魂安息。

「該死，不管經歷多少次都不習慣。」

「接著小子，用斧頭不要用劍，然後像我一樣把盾背在後面。」

「啊啊啊啊啊！火！好痛啊！水！水！」

「別傻了小子，他沒救了！快走！」

沒有投降沒有憐憫，那怕跪在地上發狂的祈求，也只會被魔物剁碎。

頭顱被插在矛尖，耳朵被串成首飾，任由鮮血滋潤他們腐朽的身軀。

箭矢和手斧狩獵著不顧一切逃命的人群。

轟！轟！

急忙擋住湯姆，再次襲來的樹幹將敵我化成一灘血水。

擋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只能看著自己被踩碎成血泥後被焚燒。

能聽見大門被撞破的哀鳴。

弱者沒有任何餘力去顧及更多的人，這是強者的傲慢。

「小子抓住那邊，把門閂抬起來！」

「哼啊啊啊！使出吃奶的力氣！」

「哦啊啊啊！」

框啷啷。

「門開了！走！走！」

咚咚咚。

大門傾刻間插入數支箭矢。

「不要停下來！有盾牌擋著射不死人的！」

「跑起來！」

濃煙和火光照亮充滿泥濘的上坡路。

喉嚨裡都是血的味道。

膝蓋跌破了也要爬起來，腳底摩擦到潰爛也要跑起來。

框啷框啷，啪答。

「小子！你！」

「……你很堅強，沒事的，沒事的。」

不，不，不，該死，該死。

諸神啊！怎麼這麼剛好穿透了盾牌呢？

「喝水，喝水，我有自己帶了一些酒醋水。」

「昂？」

汙漬沾滿全身的少年虛弱的啜飲。

還好，還可以，傷口不大，只是側腹被刺傷而已，先用布包起來止血。

「湯姆，堅持一下，再一個上坡，昂？再一個上坡。」

「越上面的曲輪更大更堅固，裡面都是精兵，全部都是石造的砸都砸不壞，聽說甚至還有魔法師呢。」

「湯姆，我們會活下來的，昂。」

「聖女不是也來了嗎？沒問題的，她還帶來了一隊騎士呢。」

「相信老帕特里克說的。」

「來，抓緊我的肩膀。」

「嘿—咻」

「東西不用拿了，專心地邁開步伐。」

瘦弱的身體不斷顫抖。

「為什麼你這樣的年輕人會被徵招？這次又不是強迫徵兵，我是因為身為市鎮兵所以被召集。」

聲音幾乎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坡道上的營寨，耳朵都是嗡嗡聲。

「我是鎮上的麵包師，每天靠著烤麵包捲和派養活一家人。」

「我回去之後要參選鎮上的民選官。」

「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麵包師行會的行長。」

加油哇，腳步越來越浮虛了。

「你有吃過加了黃油的麵包嗎？蛤？」

「這可比你鄉村的石頭麵包美味多了。」

加油，快要到了。

「鴿子派，呼—呼—香腸派。」

該死，敵人開始跑出第一曲輪了。

「蘋果派。」

「呼哈—呼哈—」

「莓果派。」

「哈—哈—哈—」

再快一點我的腿，動起來！

「你。」

「哈—哈—哈—」

「跟我的孫子很像。」

快要到了，我還不能倒下。

「改天。」

「咳咳咳咳！」

「哈—呼—哈—呼。」

「我請你吃派。」

到了，第二曲輪。

「噁咳咳咳咳！」

「開門！是友軍！從第一曲輪撤離的！」

「讓我們進去！」

「你們是逃兵！沒有將軍的命令不允許撤退！」

「你們這群不知變通的瘋子！第一曲輪已經淪陷了！指揮官下落不明。」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那裡只剩下焦炭和一群不怕死的魔物！我帶著傷員撤退有什麼問題！」

「快開門！魔物已經衝出第一曲輪了！」

「…嘖，放下繩子讓他們趕快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士兵？」

「你們沒有看到嗎？那些魔物，指揮塔瞬間就被擊垮了。」

「那些巨人一直投擲石頭和樹幹，甚至是自己的士兵，因為他們不會摔死！」

「你們也看到第一曲輪到底經歷了甚麼！一瞬間！就一瞬間！」

「他們死得毫無意義！」

「如果你再晚一天受到襲擊你會知道我們站在這裡的意義！就是因為這裡是王都最後的防線！」

「我們必須要在這裡擋下他們！市鎮兵，無論任何犧牲。」

「我寬恕你以下犯上的罪刑。」

「現在歸隊進入戰鬥位置，第一波的骷髏兵快要到達這裡了。」

開甚麼玩笑…只是順著我的話來激勵士氣。

明明是連增援都辦不到的懦夫，還大言不慚的講這種話。

「所有人上城牆！」

「不要單獨作戰，對付不死的魔物就是瞄準關節狠狠地砸下去。」

遲了一步反映的主城在缺乏視野下啟用弩砲和投石器試圖攻擊。

從第一曲輪衝出來的魔物甩著用耳朵和手指串成的項鍊，頭顱插在矛尖。

後面則是跟著骷髏組成的先鋒部隊，穿著鎧甲的亡骸如同騎士監督著陣型

戰鼓如雷，無所畏懼的敵人正在衝擊著城牆。

棉甲，鍊甲，板甲，各式武器，就連最低下的士兵也用鐵鍊將木頭綑在身上加固防禦。

「戰士們不要害怕！沒有所謂「不死」的魔物！」

箭矢如雨般，一陣陣的射向第二曲輪。

守城的士兵則用圓木，沸水，熱沙還以顏色。

屍肉被燙熟的臭味，骨頭被輾碎的研磨聲。

不愧是常備兵，士氣和訓練度都有所不同。

但是人多又如何，夜色下閃著火光的要塞根本就是活靶子。

…湯姆，自求多福吧。

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諸神替每個人投擲得點數都不同。

若我們能平安活下來，我會實現我的諾言。

我的手藝是鎮上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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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昨日馬車經過的坡道滿是火光。

城內的角落擠滿了惶恐不安的難民。

房間外是嘶吼聲。

靴子敲擊地板的力度越來越不耐煩，還越來越接近。

「將軍！再這樣下去第二曲輪快要被突破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只因為一次的試探性攻擊就投入全部的常備兵！」

「投入預備部隊，然後把那些難民動員起來。」

「不想死就通通給我上！」

「只要是人手就讓他們支援士兵反擊。」

「處理傷患也好，收集箭矢也行，把他們編列成混邊部隊去城牆上支援。」

「將軍，還有那些商人正說服士兵秘密護衛出城…」

「一群蠢貨，難道他們還打算賄賂魔物不成？」

「叫那群豬把物資拿出來！現在是存亡之際，不肯交出來的就砍了！」

腳步停在房間外。

是代表需要我上場了嗎？

「阿貝爾大人。」

「現在就是聖女大人展現聖火的時候。」

「我軍需要重整態勢，在怎麼勇猛的士兵也無法預防黑暗中的突襲。」

「城牆上的守城器械根本發揮不出作用。」

「這是您身為將領及領主的職責，就是負責戰爭。」

「敵人夜襲守軍不是稀鬆平常？」

「卿也知道魔物的構造與人類不可同喻，早已提前雇傭冒險者擔任顧問了吧？」

「…視線，我只要能夠在夜晚發現敵軍即可。」

「漢斯將軍，聖女大人不是士兵或騎士，冒然得讓她走上城牆會有生命危險。」

貴族的矜持？或者說驕傲？

是因為如果低頭，往後要塞的話語權就會落到我和阿貝爾卿手中嗎？

正在交戰，卻連勝利時的戰果都要錙銖必較嗎？

明明此時此刻不斷的有人因為死去。

「瑪麗娜大人！」「聖女大人！」

「阿貝爾卿，我在房內都聽到了。」

與阿貝爾對峙的貴族老人不再有昨日的從容，身邊的幕僚則是左右為難。

「漢斯卿。」

「在成為聖女之前，我也只是普通的農村婦女。」

「我只是希望每位士兵都能平安回家，這些被徵招的士兵都是他人的父親，兒子，兄弟，親戚，好友，同鄉。」

「我無權無勢，以前沒有，今後也不會有。」

「帶領我去城牆吧。」

「…感謝聖女大人的仁慈，基爾要塞全體將士願用性命守護您。」

「魔法並非萬能，我盡量嘗試。」

「瑪麗娜大人，我等親衛隊也將一併隨行。」

「阿貝爾，我沒事的。」

「…我知道了，請至少讓我陪同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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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號，忙碌，喝斥，隨著每一階石梯而清晰。

象徵人類的火光集中在營寨，卻又因為瞭望塔的高度與前線產生距離。

第一個營寨已被焚毀，魔王的軍隊衝擊著第二個營寨的城牆。

朦朧的臉孔拼命的戰鬥著，主堡城牆上的士兵焦急的操作器械。

敵人的陣列蜿蜒而上，像溪水綿延不絕的沖刷著河床。

變得如手指大的士兵與敵人以命相搏，拳頭大的石塊和樹木輕易的將小人碾碎成地上的道道血痕，然後稀稀落落的小人又跨過障礙繼續戰鬥。

每一處倒塌的建築都成了簡易的胸牆。

貴族指揮官失去晚宴上的從容，站在瓦礫堆上依靠著隨扈的盾陣發號示令。

敵人弓箭每輪齊射都有數名士兵倒下。

被拖下城牆那就換人遞補，被箭矢射殺倒在城牆上就將他踢開，。

一個小隊的陣亡會從主堡衝出另一隻小隊，一個分隊的陣亡就會從主堡衝出另一支分隊。

「根據前線的消息，敵人不需要光線也能夠瞄準，魔王的軍隊裡有獨眼巨人和洞穴巨人作為工程器械，利用城下町現成的瓦礫和樹木投擲。」

「只要能夠發現敵軍的布置，就能夠減輕前線的壓力。」

死亡的聲音，憤怒的聲音，嘶吼的聲音。

數雙祈求的眼神。

失敗怎麼辦？成功後不如預期怎麼辦？施放出別的魔法怎麼辦？

所有人會死，所有人都會因為我而死。

因為我做不到，因為我失敗了。

手在顫抖，呼吸變得急促，心跳的胸口刺痛。

所有聲音都越來越大。

太困難了，我才經過幾日的訓練。

派保羅斯主教過來不是更適任嗎？

我只是山溝裡的養雞婦，你們在期待甚麼？我連信都寫不好。

頭頂突然被粗糙的手指輕柔的撫摸著。

約翰二世？！你是來替我加油的嗎？

燃燒的手遞來提燈，炭火在燃燒著。

松木把手被握得十分暖和。

「……謝謝你。」

魔法是意識的延伸。

魔法，是意識的…延伸。

約翰，我參與戰爭了。

我祈禱你平安，希望你還在那山谷間的村子無聊度日。

每當你晚歸，村門前閃爍的燈火你有注意到嗎？

如果可以，你也替我點盞燈，好嗎？

讓我知道你仍在擔憂著我遲遲未歸。

「我將燈舉起。」

「在闌珊處思念著你。」

「寄託那點點星火的指引。」

「盼你早歸。」

炭火炙熱，手中的提燈將瞭望台變得如同燈塔般耀眼。

橙黃的光掃過，掀起一道火焰的風暴。

除了遠處的樹林，魔王的軍隊在城下町的曠野無所遁形。

那顯眼的魔物想必就是獨眼巨人和洞穴巨人吧。

白色的是骷髏，土色的是亡骸騎士，沒有頭的騎士騎著沒有頭的馬。

還有小小的綠色身影，是哥布林嗎？

「啊。」

「這塊燒紅的木炭是我的魔力象徵，有它在，魔法就能維持。」

「但是，這提燈是我很珍惜的寶物，我不能借給你們。」

「快去把其他提燈拿來。」

是被震撼到了嗎？將軍和隨扈遲疑後才反應。

阿貝爾大人則是注視著眼前的景色。

「傳令下去！瞄準巨人優先攻擊！我們必須趁早解決這些攻城器械般的魔物。」

「告辭了，感謝聖女大人的幫助。」

意味深長的眼神，滿意聖女大人名不虛傳了嗎？

「聖女大人，請。」

大口喘氣的士兵將銀製提燈傳遞，明亮的炭火搬了新家。

「哈嘶！？」

好冷，突然身體變得好冷。

「沒事吧！瑪莉娜大人！」

「我先帶您回屋內休息。」

約翰二世比阿貝爾先一步攙扶，金屬的堅硬突起讓背壓得有些不適。

「可能是…魔力的消耗，我畢竟還未熟練施放魔法…」

「嗚哇！」

公主抱？！約翰二世？

「不要忘記我的提燈！」

護衛和路過的僕役來不及反應，隨即奔跑的風讓髮梢鼓動，樓梯跟走廊眨眼間經過。

房門被一腳踹開，隨手塞了一塊木柴到壁爐。

身體被毛毯裹的結結實實，手忙腳亂的接過倒滿的熱茶。

堂堂騎士跪在地上使勁地扇著柴火，時不時扭頭觀察自己。

「…噗哈哈哈！」

「你太激動了！你是第一次見到魔法嗎？」

「誰叫你在我上魔法課時都盯著爐火發呆。」

「怎麼了〜你不講話手一直揮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喔〜」

這支支吾吾地窘迫也跟約翰很像呢。

「…沒事的。」

「我只是需要再多練習而已。」

過度使用魔力的副作用…應該吧。

我…有滿足大家的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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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照亮一切自身後奔騰而來吞噬坡道上的軍隊。

接觸到火焰的魔物在掙扎中片刻化為灰燼，連同指揮的亡骸騎士。

讓不死感到死亡的恐懼，護衛活著的生命。

緊接著是弩箭擊中那醜陋的巨大身影。

獨眼被毀的獨眼巨人重重倒下，苔癬佈滿全身的洞穴巨人失去單臂。

投石將列隊布陣的魔物擊飛。

「是聖女大人！」

「聖女大人來幫助我們了！」

「是奇蹟啊！奇蹟降臨了！」

「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啊！」

「聖女大人萬歲！聖女大人萬歲！」

發黑的血從士兵們身上簡易的繃帶滲出。

城道上到處都是來不及移除的屍體。

但是喜悅之情無法按捺。

這是人類的英雄帶來的奇蹟，有誰能不被感動呢？

王國破損的旗幟被重新拾起狂熱地揮舞，缺刃的劍和戰斧敲打著盾。

長矛和戟的棍柄和鞋根附有節奏的撞擊地面，倖存的士兵用乾涸的喉嚨嘶吼、吶喊。

比活下來了、得救了，更多的是有強大的存在能夠依靠。

不再弱小、不再獨自奮戰，這份餘裕更撫慰人心。

沒錯吧？

樹林深處，異樣的騎士坐在樹墩上這樣盤算著。

木頭刻製的粗糙旗子在地圖上挪動。

三個象徵哥布林、骷髏、喪屍步兵方陣的「卒」。

兩個分別象徵獨眼巨人和洞穴巨人的「主教」。

一個代表無頭騎士的「馬」。

三顆象徵堡壘的石頭被取走一顆，但是卒也少了一個。

然後，是新擺在石頭上的「皇后」。

有趣。

果然，只要自己不直接上場，就能夠打的你來我往。

這樣就對了，無敵也是一種孤寂和悲哀。

人類卻乏絕對勇武的強者，卻用計謀讓自己勉為稱得上是強者。

可悲啊，這就是弱者的想法。

強者只需勇往直前，踩碎陷阱，連同服兵一同踏碎。

不過，殺死拚死抵抗的「強者」遠比投降待宰的弱者有趣的多。

別怕，螻蟻們。

這是我對自己設下的限制，我由衷的期望有機會能擺上「國王」的棋子。

在那之前我是不會出場的，不然棋局一下就結束了。

這次帶來的棋子不多，試著努力抵抗吧。

下次，棋子就不只這一點了。

籠手捏住了兩枚主教擺在了第二個石頭前，又將馬擺在兩個卒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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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塞在夜裡被奇蹟的光照得有如白晝。

第一曲輪至今仍散發著焦味。

第二曲輪則布滿屍體。

新鮮的，腐爛的，枯朽的。

粉色的腸子，白色的腦子。

有的被剁的近乎成碎肉，有的則四分五裂。

無法瞑目的死狀照得清清楚楚。

本以為活著的戰友，腹部刺進箭矢靠在牆邊嚥了氣。

倖存的士兵在生與死的刺激下，脹紅雙眼大吼大叫的歡愉著。

手上的水泡在布條下滲著血，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頭盔布滿了刮痕，靴子黏著碎肉。

僥倖的，或是諸神保佑。

我又再次活了下來。

喜悅嗎？我現在可以跟著歡呼嗎？這真的算得上是勝利嗎？

我不識字，說不出甚麼有哲理的話。

但是，有這樣的手段為甚麼不早點使用呢？

還是說這一切都在那些吸血豬的算計下？

若我不是市鎮兵經歷過幾次戰役，恐怕早就命喪在第一曲輪了吧。

犧牲臨時招募的士兵保存精銳的常備兵，這樣值得嗎？

倒不如說…還有民兵活著嗎？

咚，咚，咚，咚，咚。

那三個人高的魔物，不。

是巨人喪屍從波道上衝了過來。

如同發酵的葡萄破裂的眼珠，布滿鬃毛和苔蘚的腐爛身軀。。

每踏一步，屍水混著腐肉和蠕蟲一同潑灑。

生前的怪力將粗大的樹幹如同蘆葦般揮舞。

聲如洪鐘般的腳步聲宣示戰爭的延續。

「是巨人！喪屍巨人衝過來了！」

「把閘門擋起來！」

「把還能用的弩砲架起來！」

數十名士兵手忙腳亂地移動弩砲，架上倒塌的房樑後上膛。

「角度再低一點！」

「中隊長，是要狙擊魔物嗎？」

「你腦子是只有歐克的鼻屎大嗎？這是最後的手段！」

「當那魔物突破城門就往他臉上狠狠來一發！」

「不要只有擋住閘門還要把門口圍起來！多動點腦子給自己留點退路！」

除了磚瓦，破損的桌椅和馬車，連屍體都堆在一起。

所有人都不想失去被英雄拯救的性命。

餘光撇過，主堡瞭望塔上已沒有英雄的身影。

英雄也是人，我懂得，我能接受的。

但是啊，但是啊。

那怕矗立在那裏也好，也能給予我們些許的勇氣。

您比起遙不可及的北方諸神親近多了。

庇佑我們吧，聖女大人。

還有不知所蹤，那可憐的湯姆。

「全體就戰鬥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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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著了？！

過了多久了？

金屬互相敲擊，嘶吼，哀號，馬蹄聲，還有重物砸落的聲音。

是戰鬥的聲音…戰鬥？

「約翰為甚麼你不叫醒我！」

戰爭變得如何？

「可惡，這裡的窗戶位置太差看不到太多東西。」

「跟著我，約翰。」

碰乓。

「阿貝爾大人！我需要到能夠看到戰場全貌的地方。」

「瑪莉娜大人，您醒了。」

「睡了一宿，身體好多嗎？」

「還可以，更緊急的是戰況如何？」

「第二曲輪遭到突破，漢斯將軍親臨城牆上指揮。」

「瑪莉娜大人？」

「瑪莉娜大人！」

「別攔著我，我需要去現場幫忙。」

「對您說這實在是太危險了！王國承受不起您死亡的可能。」

「那就保護我！盡你們的職責。」

走廊，大廳，樓梯，幾乎看不見侍衛和僕役，連領主宅第所在的大門都無人戍守。

街道滿是忙碌的市民，卻鮮少男性。

小孩費力的從水井取水，婦女和老人支起大鍋烹煮似乎是湯的東西，酒館和旅店被充當臨時醫院，地上滿是血跡拖行的軌跡。

放眼望去門板悉數被拆下，用來運作傷患。

中央廣場旁堆積著屍體，無人去驅趕啄食的烏鴉和溝鼠。

病人的患肢剛被鋸下丟入桶子，卻又無奈地被抬走拋入廣場的空地。

貌似神官的人麻木無神的抽著菸斗，藍色神官服下襬被染成紫色，乾涸的血在他手臂和臉頰上凝結。

直到他發現我們，停下手邊的動作。

凹陷的雙眼，乾裂的嘴唇咬著菸斗。

「我盡力了，聖女大人…我盡力了。」

「神父…大人？」

「為什麼？」

「我每日誠心誠意的祈禱，絕望時…卻沒有任何神祇願意回應呢？」

「請您再次顯現奇蹟吧…這麼多的苦難…」

黯淡無光的眼眸。

柴火迸裂的黑煙。

廣場上發脹的屍體。

烏鴉的振翅。

溝鼠的嘶鳴。

磚縫裡滿溢的血。

腐爛的內臟。

城牆被轟擊的聲音。

死亡的哀號。

武器的碰撞。

死寂的街道。

是我的錯嗎？

因為我睡著了。

因為我大意了。

因為我經驗不足無法擔當一切。

這些人是因為我而死的。

對不起。

不要看著我。

我也是第一次參與戰爭。

我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大家都說是所以我被迫當上聖女了。

我不知道，我以為我可以的…

我以為我已經做到了。

魔王軍不是已經被擊退了嗎？

我努力上課的結果不是有了回報了嗎？

我盡力了，我努力了。

你們還想要我怎麼做？

「瑪莉娜大人！」

「沒事的！沒有人可以怨懟您！」

「這就是戰爭！死亡是無法避免的。」

「請您堅持住！」

「魔法是意識的延伸，守護您的心智！」

約翰，要是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至少我不需要獨自面對。

我還有逃避的勇氣。

「勇敢的騎士。」

「請牽起我的手。」

「我迷惘，我哭泣，我手足無措。」

「請將你的勇氣分享與我。」

「請用你的力量守護我。」

「替代我的軟弱。」

啊…請原諒我。

約翰。

剩下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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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了。

我才是懦夫。

在最後關頭，你毅然選擇貴族的榮耀，而非奔向主堡的城門。

那看似華而不實的劍插在巨人脖頸。

在眾人的見證下，你有資格對諸神自稱為巨人殺手。

是啊。

我活下來了，我也再次逃避了。

說服自己反正沒有哪個蠢貨願意慷慨赴義。

在情況不對時扭頭就跑，隨時關注逃跑路線。

直到無路可走為止。

哈，哈哈哈。

我猜，所有的預備兵應該都用上了吧？領主大人。

身為決策者，軍隊的實質領袖，你有預料過這樣的情景嗎？

無視一切計謀的突進，連圍城都不屑用上，宛如兒戲般的戰術。

我們卻被擊潰了。

那怕聖女施放過一次奇蹟，人類也是如此無力。

看哪。

他們用頭顱堆起的塔和用屍體堆成的小丘。

聖女在哪裡？

我們被遺棄了嗎？

沒有援軍嗎？

我也會被剖開肚子被自己的腸子勒死在樹上嗎？

領主大人。

我們可是替國家奮戰一宿，滴水未進。

您倒是說點激勵的話啊。

至少讓我們喝酒，或許死前感覺不到痛，就慢慢睡著了。

…什麼歐克的屁毛啊。

「臨時小隊長，我是被派過來的補充兵，我現在該做什麼？」

「哼，臨時小隊長…」

「多大了？」

「…十五歲。」

「連小孩都被上場了嗎？」

「你們應該慶幸他們似乎早把箭矢都射光，不然你光探出頭就死了。」

「唉…打地鼠會嗎？小孩子常玩的遊戲。」

「只要有梯子架上來就把爬上來的人敲下去，就這樣。」

「不把梯子推倒嗎？」

「在你推倒之前敵人就會先殺了你，小子。」

「這城牆頂多三四層樓高，用普通的木工梯就足夠讓我們頭疼了。」

「仔細看也看得到吧？他們現在這麼安靜就是在用曲輪裡的廢木料製作長梯。」

「我們只需要守住這面牆，相反的，敵人也是只須進攻這面牆。」

「只要做出梯子，這些不死的魔物就可以不斷的試圖攀登上這裡把我們開腸剖肚，然後他們就會發現我們的腸胃乾淨到連屎都沒有。」

「因為我們什麼都沒吃，哈哈哈〜」

「額…啊哈哈哈，哈？」

「笑屁啊！老子是在叫你把食物交出來！」

「沒到看我肚子餓到一直咕嚕咕嚕地響嗎？」

「該死，趴下進掩體！」

叮叮叮叮—

「箭矢？不，是燧石做的…還有骨頭？」

「小子，保持堅強，他們要來了。」

戰鼓瞬間被擂響，爛泥被踩的冒泡，以稀稀落落的箭矢作為牽制。

作為先鋒的骷髏扛著粗製濫造的梯子從第二曲倫衝向主堡。

木頭，骨頭，繩子，藤蔓，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就連作為城寨建材的木樁都被剖半用來充作梯子。

部隊的中心是由數名無頭騎士抬起的數根木樁。

猿猴一般的哥布林有的甚至靠著石縫攀爬。

「小子，記住幾點！」

「有事情用吼的，小心箭矢，不要落下城牆。」

「懂嗎？」

「這圓盾拿去，反正他前任主人也用不到了。」

「臨時小隊聽命！」

「優先用石頭攻擊梯子！我們必需守住這道城牆，不讓敵人破壞弩砲。」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小子們不要怕！躲好就可以了，這只是牽制守軍的射擊。」

「不要著急，等他們架上梯子。」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撐住！箭射得越多代表敵人越著急！更何況這只是石頭和骨頭根本不痛不癢啊。」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就是現在！」

幾個簡陋的梯子被砸壞幾個支撐點後斷裂，有的則是向後癱倒。

但是骷髏則用自己的身體當壞掉的踩踏點，讓哥布林踩著自己快速攀爬。

「不要因為梯子壞掉而放鬆警惕！」

「用戟把梯子推下去！」

像是蝗災啃食五穀，城牆上迅速布滿密密麻麻的魔物。

那怕用完了箭矢，仍然有投石索和標槍不死心的試圖拋射。

所有人都在嘶吼，新兵更是藉此壯膽，把武器像是棍棒一樣用蠻力揮舞。

哥布林矮小的身軀像是節慶裡紙紮的草人般爆裂，腐爛的內臟和蠕蟲傾瀉在身上，宛如發酸的羊奶。

不知道殺了多少次，廝殺到喪失手臂的知覺和嗅覺，熟練的避開頭骨和大骨，轉而劈碎脆弱的脊骨和指骨。

武器壞了就撿，撿不到就用盾牌砸。

不死的魔物會再次死亡的原因根本不重要，只要殺得死就足夠了。

城門燃起了濃烈的黑煙，似乎是守軍為了對付撞木，不惜動用燃油和瀝青。

還需要堅持多久？

還需要戰鬥多久？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眼前緩慢下來。

擦身而過的箭矢，手臂上的血珠，睜大腐爛雙眼的哥布林，骷髏的彎刀伺機而動，敲擊磚牆後飛散的火花。

還有，橙黃色火焰。

明顯地自身後膨脹罷發的火焰，越過我傷痕累累的身體，影子拉伸至極限。

突然一切回到原本的速度。

空氣中發出巨大的爆裂聲，梯子伴隨著魔物被震飛。

如同昨夜，魔物在火焰裡無聲的哀號，在掙扎中化為灰燼，連同那些死於屠戮的屍骸。

奮戰至今的死敵傾刻間灰飛湮滅。

伴隨火焰，那身披火焰的騎士自城牆一躍而下，鎧甲和劍如同烙鐵般熔融，鳳凰的圖騰刻印在胸甲上。

或許是部隊損耗殆盡，進攻城門的無頭騎士化為煙塵，原先督軍殿後的無頭騎士和亡骸騎士們組成分隊突襲，試圖斬殺騎士。

但僅是將長劍垂直劈砍。

板甲一分為二，龐大的熱量將屍骸的切面碳化，甚至融化盔甲的切口。

一記橫批，妄想包抄的魔物則被自切口滲入的火焰悶燒，直到鎧甲淪為空殼。

長劍和斧槍抵不住烈焰被切碎，堅固的鎧甲像奶羊一樣被劈開，那怕利用無頭馬一同衝鋒也是連人帶馬被斬殺。

無法單挑，包抄夾擊也無用，騎士的長劍每一次揮舞都有魔物死在烈焰之下，不死的魔物第一次在戰鬥中表現遲疑。

利用揮擊的重量連續不斷的畫出一個又一個圓。

劍尖像長矛一樣刺擊，劍刃如斧槍般劈砍，雙手握緊劍身則將劍柄和十字護手如矛錘揮舞。

鐵靴踏爛哥布林頭顱，籠手捏碎骷髏的顱骨。

摧枯拉朽，如若火焰在跳舞，人類英傑的憤怒顯現在騎士和他的火焰。

彭湃、激情，心中似乎也燃起了火焰。

「焰騎士…聖火騎士！聖火騎士！」

「聖火騎士！」

「奴喔喔喔喔喔喔喔！」

「聖女大人派他的騎士來拯救我們了！」

「聖女大人萬歲！」

「艾瑞克王國萬歲！」

「聖火騎士萬歲！」

「衝啊，打開城門，與英傑同在！」

跑起來！跑起來！

人類的英傑，我老帕德里克願意與你一同奮戰！

骯髒的魔物，這是人類的領地！豈可讓你們玷汙這裡！

火焰也開始纏繞在我身上，不，不只是我。

一同倖存至今的老兵，剛遞補的年輕人，著有統一制服的常備兵，貴族的士官…所有人都是。

魔物似乎更容易擊殺了，力氣源源不絕，手中的劍燃燒著赤焰。

追隨著，模仿著，那勇往直前的身影，斜坡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不再可怕，不再恐懼。

紅色的火焰，是勇氣，是憤怒，是復仇，我們都是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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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醒了。」

「阿貝爾大人！」

「戰爭怎麼了？魔王軍呢？」

「我們贏了，儘管付出慘烈的代價。」

「現在正在祭奠死者。」

「親衛隊？只有您一個人嗎？」

「應瑪莉娜大人的期望，他們在戰爭中也付出了心力，代替傷重的士官組維持守軍的隊伍不至於崩潰。」

「您倒下後，隨侍在旁的焰騎士便立刻前往戰線，由我肩負護衛您的職責，畢竟不清楚魔王的軍隊是否會派出暗殺者。」

「士兵正在祭奠死亡的戰士，當然如果不及時處理屍體很容易傳染疾病。」

「但是這次比較特別，他們希望是火葬。」

「火葬？」

「可能是因為魔王軍操控不死的軍隊，又或者是眾人被瑪莉娜大人您的聖火感動，他們要求由您的騎士點燃火焰。」

「我不值得他們…」

「瑪莉娜大人。」

「您拯救了所有人，這是無庸置疑的，不需要為死者自責。」

「在戰場，生死是常態。」

「您只是需要時間調適，所有人都經歷過。」

「…謝謝你，阿貝爾。」

「我的榮幸。」

叩叩叩叩

「需要拒絕嗎？應該是漢斯將軍，如果您身體不適。」

「沒有關係。」

「請進。」

「打擾您休息了，聖女大人。」

意外樸素的盔甲，沒有華麗的雕刻和裝飾。

灰色的髮更白了，被汗水服貼在額頭。

細小的傷口顯而易見，尤其是臉上的血痕。

「您的奇蹟和騎士守護了這座代代相傳的要塞。」

「我代表基爾要塞全體將士和家族，以及周邊的領民向您致上最高的敬意。」

「我很想參與葬禮並弔信，但是身為貴族，我必須將目光放遠…」

「沒關係，阿貝爾卿是我親衛隊的隊長，他需要留下，這是他的職責。」

「咳哼，想必聖女大人也看過了。」

「人類的肉身在對付超出常理之物時是何等脆弱。」

「這座要塞從還是一座由木樁圍成的高塔時就存在了，經歷過先民開拓期的氏族戰亂，哥布林暴亂的騷擾，甚至抵禦過北方諸國的進攻。」

「這要塞的一切都是以人類軍隊作為設計，或是人型的魔物。」

「魔物幾乎不懂戰術，也不會擁有戰略，更不會有組織的進攻，但魔王軍會。」

「萬一他下次率領飛龍，鳥身女妖，巨人，歐克或是更可怕的魔物，這要塞將毫無反抗之力。」

「我…我請求…將您的聖火常駐在這座要塞。」

「聖火不僅能抵禦魔王軍，也能夠撫慰民心。」

「…漢斯卿，魔法並非萬能。」

「越是扭曲常理，需要消耗的魔力越大。」

「我…」

「我不強求擁有聖火騎士，但是請至少留下聖火！」

「這已經成為士兵希望的象徵…人類的英傑。」

「拜託了。」

「…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思考。」

「我需要思考我該怎麼做。」

「再次謝謝您，聖女大人。」

「如果您還有體力，請參加士兵們的悼念儀式。」

「您的騎士和士兵正在等待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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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十分平靜、簡易的在第二曲輪舉行。

倒塌的木樁和房舍的木材堆成了巨大的篝火。

完整的，支離破碎的，象徵性的。

疲憊的眼神目送著屍體被抬進赤紅的火焰內。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取下帽子，在胸前劃圓後對半替逝者祈禱。

約翰二世突兀地站在篝火前凝視著，如同在意識裡的小屋。

像是生鏽的絞盤開始轉動。

沙啞的，稚嫩的，低沉的，中庸的。

歌聲自乾裂的嘴唇發出，漸漸地合而為一。

『我來自，那白雪靄靄的原野中。』

『寒冷的風，從風嘯高原吹來。』

『穿過松樹和洛河來到你我家中。』

『壁爐的火堆前，永遠有你的位置。』

『願這份溫暖，保存在你手中。』

『若你將要遠行，沿著河岸越過那長滿狗尾草的山丘。』

『無論你會不會回來，請你別忘記。』

『在積雪深埋的田野間。』

『還有人會笑著迎接你的歸來。』

『喝下這參了杜松子的蜂蜜酒。』

『讓這滋味迴盪在你喉嚨。』

『我們不一定會在見面。』

『但是請你牢記』

『我們都來自那白雪靄靄的原野中。』

灰燼像雪一向隨風飄散，沾附在每個人身上。

就是靜靜地讓灰積累著，直到木材也燃盡。

對不起，阿貝爾。

我做不到看慣死亡，也無法捨棄那些人的信任。

我親眼看著許多的人像被宰殺的牲畜一樣，內臟被活活取出。

當我閉上眼。

那些我無法拯救的人，他們的眼睛在我的意識裡出現。

往後，想必我每晚必須借助著火光才能入睡。

那些人的眼裡看到的不再是聖女，而是安心的存在。

能夠憑一己之力驅逐魔王軍隊的英雄。

我想回應，但是那些人的期望讓我喘不氣來。

我的頭髮已經完全變成紅色了，髮梢變得像是羽毛般分岔，只有少部分還保持著原有的髮色。

約翰，我希望你只是遲到了，因為我真的好想你。

守護的代價讓壁爐裡的木碳越來越少，那棟一模一樣的小屋開始變得有點冷了。

我好害怕，好希望那盔甲裡其實是你。

但是我需要回應他們的迫切，給他們能後安穩睡的回覆。

我真的是聖女了。

不是神諭，也不是任命。

而是需要，現在所有人都急迫需要的「聖女」。

我不能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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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斯卿。」

「晚上好，阿貝爾卿…你不是負責護衛聖女大人？」

「離開聖女單獨找我這樣好嗎？」

「我預料到這次的苦戰，畢竟這也算是人類與魔王軍初次交戰。」

「對於聖女大人也是。」

「…威士忌？葡萄酒？」

「她是很溫柔的人，來到要塞之前她想的都是如何幫助受傷的士兵，不惜沾滿的泥濘採摘藥草。」

「有多少受傷的士兵是靠那位大人的慈悲存活下來？」

「她天生的溫柔和慈悲注定讓她成為人類的英傑。」

「但是她無法成為真正的英雄，她的心不夠堅定。」

「…身為教會授封聖騎士頭銜的你不應該講這些話。」

「漢斯卿，瑪莉娜大人也是人，她還是少女。」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質成為戰士，像我們一樣，看淡戰爭和死亡。」

「溫柔讓她飽受折磨。」

「我還是給你斟滿威士忌好了。」

「…人類必須堅強，我們不能一直依賴聖女。」

「你不了解！」

「這是我的家族，我的領地，我的要塞。」

「我認識每位穿著制服的士兵，有的在我父親擔任家主時就在服役。」

「就一場戰爭，一個算不上戰爭的強襲。」

「他們都死了，阿貝爾。」

「我很遺憾但是…」

「不要拿著你道德的制高點批判我！」

「我不是中央的法袍貴族領著王國那該死的俸祿！」

「這塊土地是我唯一擁有的東西，我發誓我會用生命捍衛他！」

「艾瑞克王願意替我做甚麼？蛤？就一群農民和強徵來的市鎮兵？」

「我沒有錢，招募不到冒險者，阿貝爾卿。」

「這裡不是南方領地，可以仗著領地防衛向中央要脅金錢支援和特權，這裡只有該死的凍土、藏在森林裡無止盡的魔物和這石頭壘起來的要塞。」

「城牆上的弩砲跟投石機破爛到需要緊急維修，導致我損失第一曲輪。」

「你要我拿甚麼去阻擋魔王的軍隊？嗯？」

「領民的死亡意味著收成減少，更代表饑荒和盜匪會在秋天不斷出現。」

「現在城鎮被毀，田裡的種苗被壓倒在土裡，我的領民要靠甚麼生活？」

「更別提那些逃難至此的難民。」

「北境需要她，這個小女孩。」

「我們沒有時間讓她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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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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