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婚姻是很困難的,事實上,從婚姻轉變為家庭的親情關係也是無比困難。
那一夜,杜家姊弟經歷了這一輩子第一次的爭吵,但說爭吵也不是,因為兩人的溝通全是文惠單方面的道歉,文傑無法在短時間之內消化這些歉意與後悔,才要姊姊遠離他,那句話是他這輩子對文惠最嚴厲的一次。但其實比起對姊姊的失望,文傑對自己更為沮喪。
文惠打開房門,見弟弟還穿著白天在海邊的短上衣泳褲,臉上髮上腿上還有金色的沙子,文惠立刻請他進房,第一句就關心他,要不要請傭人送來衣服,或洗個澡。
「我沒溺水,姊,妳擔心的應該是凱琳娜吧?」文傑劈頭就說起凱琳娜,文惠低下頭沒回應,轉身去衣帽間拿乾淨的毛巾給弟弟。
「妳不擔心她嗎?」文傑接過毛巾,站在姊姊身前,文惠仍舊不敢直視弟弟的臉。
「妳不要都不說話,杜文惠。」文傑的聲調開始大聲起來,語氣、態度也沒有以往的溫和與恭敬。
文惠搖頭,但還是沒開口。這一刻,文傑發現姊姊的沉默真是令人討厭、痛恨,以前他總想著模仿學習姊姊的沉穩,如今他需要重新思考這份沉穩適不適合他,或是凱琳娜。
「上次在書房,凱琳娜告訴我,妳們很相愛,可是我不信,我不相信一個我認識不到三個月的人,但是我信妳,我認識妳一輩子,然而到舞會那天,我看見妳跟凱琳娜接吻的時候才發現,我根本不認識妳。」話說到此,姊弟倆的情緒都再也無法壓抑。
「從爸說我沒有當作家的才能,逼我讀商學院開始,我身邊只有妳叫我繼續寫作,叫我不要放棄,妳說這是上天給我的天賦,要好好珍惜。同時妳也告訴我不管投資經商,做任何事都要以誠信為最重要,那是基礎中的基礎,與客戶有信任關係,真的了解彼此,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現在,我需要做正確的判斷,杜副總,我想憑妳的經驗,這種感覺的分辨應該沒有很難,我只是想知道,凱琳娜.奧斯亞今天差點死在海裡,杜文惠一點都不擔心她嗎?」
「文傑,拜託,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文惠的聲調是哽咽,文傑雖不忍,但這次沒有放過她,他的逼問看上去蠻橫不講理,實是想知道自己愛的姊姊還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姊姊。
「對不起,文傑,我真的很抱歉……」文惠掩面哭道,黑長髮遮掩哭容,後退到床邊。
要不是親眼所見,文傑完全想像不了姊姊崩潰的樣子,他又開心又難過,含淚苦笑說:「姊,妳一直和我說對不起,說妳不會再跟凱琳娜有交集,說那晚的事不會再發生,但是我沒有聽到妳說妳不是同性戀,沒有聽到妳說妳不愛凱琳娜。」今夜的溝通,弟弟變得邏輯清晰,甚至有點開導的意味,難得是他作為這個角色,解開姊姊身上禁錮了一生的枷鎖,難道這不是所謂的兄友弟恭?
文傑不讓文惠以哭作結,他走過去拉開姊姊遮臉的雙手,姊弟淚眼對望。
「姊,妳希望我結婚嗎?妳想看著我和妳愛了十年的女人步入禮堂嗎?」此話出口,文惠震驚,文傑眼中閃爍淚光,但眼神堅定。
「姊,我從小聽妳的話,因為我知道妳愛我,妳從沒害過我,也沒騙過我。妳知道我也愛妳,但我現在很害怕,我很混亂,我需要妳,需要妳告訴我,妳是真心希望我跟凱琳娜結婚,妳會祝福我,因為這對我是最好的選擇,那我就認命結婚,繼續當杜執行長,完成爸的心願,這一生拚死也要做上杜氏的接班人……」
「不!文傑,不……」
強迫得來難有真心,這是一般的邏輯,但很顯然杜家姊弟今晚的親情是逆邏輯,文惠上前擁抱弟弟,激動哭說不要結婚,文傑讓姊姊在他懷中宣洩她隱藏了一輩子的秘密,也是潸然淚下。杜文惠確定自己為同性戀後,從不奢望他人理解認同,只願陪伴她的親人不要將彼此推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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