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小孩會複製父母的悲劇,此話不無道理。因為小孩看著身邊的人長大,有樣學樣,所以成長的環境很重要。但是除了悲劇,孩子更會從最親近的人身上得到感情的連結,這份連結無法被科學量化,只能用心體會。
「打從二十年前,我從車窗見到大鐵門上的杜氏標誌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代表不了杜家。」文傑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他的怒氣不過維持在上一句話而已,下一句之後,他又本性暴露,他的生氣轉變為他真的盡力了。
文傑無奈攤手,想組織有意義的句子,但是腦袋混亂。原本的計畫被打斷,本來不想面對面起衝突,但很顯然老天爺就要這樣考驗他,他跟文惠。
「爸,我不想當集團領導人,我也不想出人頭地,我只想安靜的寫書;我不想成為家喻戶曉的企業家,也不想被全世界的人認識,我只想你看一眼我寫的書。」文傑此刻能想到的話過於直接,但是情感真摯。
杜昊早知道兒子沒有這種野心,但今天還是他第一次親耳聽到文傑這麼說,悲憤之情難掩,卻不知是對兒子的不長進,還是對自己的不死心。父子對望,文傑情緒激動,很多話都說不出口,只能選最貼近自己感受的話。再看門外的文惠,文傑苦笑,他以前聽人說過,父母都會偏愛比較弱小的孩子,他小時候沒有感覺,長大就特別有體會,可是父親的偏愛,他卻覺得倍感壓力,反而見姊姊的才能被埋沒而愧疚不已。
「爸,你不用擔心你後繼無人,杜氏早有一位可以代表集團的領袖。我推薦的這位領袖,她品格高尚正直,待人真誠穩重,做事認真負責,她……」文傑說到一半,走上前將姊姊拉到父親面前,接續道:「杜董事長,我懇請您,讓杜副總接受接班人的考核,只要你點頭,我相信董事會一定會體諒的,因為他們要的是可以信任且有能力的人,不是一個像我這樣虛假無能的魁儡。爸,只要有你的支持,姊姊將會成為杜家,不,杜文惠會成為東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企業家,並且開創與西域的商業結盟!杜文惠會讓您驕傲的,她是您的女兒!」文傑說得信誓旦旦,好似在發表一場激勵人心的演說。文惠轉頭看弟弟的側臉,也是熱淚盈眶,她與弟弟一同看向杜昊,父親那張這一輩子幾乎沒有放鬆下來的臉。
兒女等待著父親的發話,杜昊雙眼漸紅,他努力不讓自己倒下來,靠的也是對妻子的承諾與對自己的懲罰。偏偏兩個孩子在這種節骨眼說這些話,杜昊嘴唇發顫,想罵卻找不到字句,因為此時兒女的反叛像極了他年輕時的模樣。
「不要再說了!」杜昊吼道,坐上一旁的椅子,面對父親的不接受,文傑咬牙切齒,話都說到此,仍舊不能被諒解,他無力再說,只能執行最初的計畫-他走了,這一切就會不得不發生。但他想要離開,被隨扈擋在門口。
「執行長,請你……」
「讓開,我不是執行長了。」
「執行長,拜託,請不要讓我們為難,你一走了之會……」
「放他走!」此聲吶喊讓全場震撼,因為是杜文惠說的。
「我說放他走!我弟弟有他的自由,讓他走!」
聽女兒這段話,杜昊怒氣攻心,卻不敢直視自己的孩子,二十年前的畫面重演,他居然成為了當初死也不想成為的那種父親,杜昊大叫:「敢走出去就不要再回來!」文傑不怕這話的威脅,只是很難過這個家無法圓滿-他奮力推開保鑣,大步離去,一步都沒慢下來。
事情發展至此,在一旁的雨辰等人也是一句都不敢出,等著杜昊冷靜下來,卻沒想到文惠會向杜昊雙膝下跪,磕頭落淚。見愛人如此,凱琳娜哪裡忍得住,要去將她扶起身,但被雨辰擋下,即使她也同樣心痛好友,可如今能解套這份痛苦的,只有他們父女。
「文惠……」杜昊瞪大眼睛,右手摸左胸,他已經氣到只說得出女兒的名字。
「對不起,爸,我沒能照顧好文傑,沒能讓他誠實的面對你,因為我……我也欺騙了你這些年,我真的很抱歉,讓你這麼擔心,還讓小張跟著我這麼多年,他多少年沒好好陪著家人,就為了守住我的這一個秘密。爸,我才是那一個想和凱琳娜.奧斯亞結婚的人,我愛她,從十年前第一次在中島見到她,我就愛上她了。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有病,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我是不是很奇怪,我也預見了她和我在一起會有多辛苦,要承受多少痛苦,所以我嘗試分手,希望分隔兩地可以忘記,但是沒有用。活著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她過得好不好?我還能不能再見她一面?可不可以有一天,我的相親名單裡會出現凱琳娜.奧斯亞的名字呢?」
杜文惠聲淚俱下,忍到這一刻父女坦承,杜昊也到達極限,他雙手抓緊左胸,快要不能呼吸,整個人就要從椅子上倒下去,最終沒有,女兒將他抱緊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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