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说完,众人立即认同,哄堂大笑,只有三叔公连说:“胡闹!胡闹!”
一群大男人齐聚一堂时,聊起女人话题难免逐渐歪偏,三叔公连忙制止:“你们怎能将这些江湖奇女子和青楼的姑娘相提并论,被人听见小心惹来杀身之祸!”但男人间的话匣子一旦打开怎能停得下来,越说越是糟糕,开始有些不堪入耳,竟有人当场交流起出入勾栏的心得。杂货郎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正准备付钱走人时,眼角余光瞥见那黑衣文人站起身来。
“一群道听涂说之辈,未免贻笑大方。”这句话虽轻,却清楚落在店里众人耳中。众人回头寻找发话之人,才发现一人身着黑色薄衣,站在正门口迎着风头,外头冷风吹得他一身衣带飘袂,在天冷时分显得异常脆谲。
三叔公见此人仪表不凡,外头天寒地冻竟只着一袭薄衣,明白他先前猜想没错,必是遇见了云游江湖的奇人,即刻起身拱手道:“这位先生,方才老朽一知半解论江湖事,实属妄言,如有得罪,望请海涵。”叔公早已认定此人必是武林中人,定是刚才自己说错了甚么惹恼了他。想起相熟的武师对自己的警告,加上刚刚的前车之盐,此时虽然外头冰天雪地,背后自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不解三叔公为何对此人毕恭毕敬,却见黑衣文人点了点头,道:“你不知情便罢,将武林人士全混作一谈,非渝为道听涂说之辈?六恶、十蝶盟和十二属相之辈俱是插标卖首,荒淫败俗之流,早晚恶贯满盈,正人君子洁身自好,能近之?区区万花榜也妄想评尽世间美人,当真可笑至极!这等不入流、上不了台面的人物,吾辈尚且不屑与之为伍,正派中人焉可齐名而论!”
三叔公冷汗直流,此时他更加坚信自己是遇上了浪迹江湖的武林人物。虽然此人一身斯文的文人打扮,看似弱不禁风,但据他所知,江湖中人形形色色,小至贩夫走卒,甚至一个路边平凡的脚夫、乞丐和小姑娘都有可能是隐藏的武林高手,更不要说眼前此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气。
三叔公连忙致歉:“先生教训的是,老朽也只是从相熟的武师那儿听来转述,哪里说错还要请先生指教。”三叔公这般战战兢兢的态度,将酒肆内一干人都给吓坏了,望着黑衣文人,猜不透此人是何方神圣,又不敢出声相询,店内一片死寂,只有门外冷风飕飕的呼啸声。
那黑衣文人正色道:“武林中正派人士,必不与强盗宵小、邪淫奇巧结交。江湖上好事之徒作这恼人的顺口溜,为了凑数硬将正派与邪魔歪道混为一谈,不知情者当真以为武林中人俱是如此不堪,若不以正视听觉不糟糕?”
三叔公直觉此人十分自负,短短一席话将六恶人、九英寨、十蝶盟、十二属相等都给骂进去了,显然十分看不起这些人,看来他自己必是很了不起的人物才说得出这般话,心里不断琢磨这人究竟是谁。此刻心里已是慌张无措,不过归乡在酒肆和晚辈聊天说地,无意间竟可能得罪了一名武林高手。心中正盘算要如何善了时,却听那文人叹道:“与尔等这等村夫愚妇多说,无异于对牛弹琴,也该是时候告辞。今日之事,便给忘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那文人从怀中摸出一碇碎银,扣在拇指和食指间,只听“嗤”的一声疾响,“啵”的一声,众人循声看去,这碇碎银竟打在柜台旁的柱子上,平整的嵌在上头。
“云绯竹是我晚辈,谈论时嘴巴放干净些。”中年文人朝杂货郎瞥了一眼,拂袖飘然出店。
众人呆呆望着门口,半晌才爆出连声惊呼,几名少年争相追出门左右张望查看,却发现黑衣文人早已不见踪影,道上的积雪竟是未留下半分足迹。此刻天空正在飘雪,路上积雪已厚,若有行人走过必会在雪地上留下足迹,但此人分明才在众人眼前出门,道上积雪已厚,若有行人走过必会在雪地上留下足迹,但此人分明才在众人眼前出门,道上如何没有他的足迹?踏雪无痕此人究竟是人是鬼,众人事后思及才觉一阵害怕。
三叔公类然坐下,此时才能吁口气擦掉满头冷汗,忍不住抱怨:“就教你们别乱说话,差点叫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害死。”
这群乡下少年可没像叔公般害怕,反而因为真的遇见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而十分兴奋:“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你们瞧,这碇碎银居然平平整整嵌在柱子里,像是木匠手工嵌入一般伏贴,当真了得。”众人围着柱子观看喷啧称奇,也有人对他踏雪无痕感到害怕,都说这世上只有鬼怪才能如此。
只是这下可苦了店老板,这碇碎银嵌在柱子中,他想用手挖出,试了半天却办不到。一旁对力气有自信的汉子们也上前帮忙,无奈碎银子纹风不动嵌在柱子上,众人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竟无一人能将银子起出。
老板刚才在后边厨房忙着,并未看见黑衣文人弹指将碎银嵌进柱子的绝技,咒骂道:“是哪个闲人有这等闲情逸致把银子嵌在柱子里,这不是找小店麻烦!”他一边抱怨,一边走进厨房,不一忽儿取了把刨刀出来。
岸料不知是老板手上无力,还是银子真嵌得紧,出动了刨刀仍是无法顺利起出。眼见柱子上被得坑坑洞洞,银子依旧牢牢钉在柱子上,这下老板可急了:“见鬼了,这不是逼我要把柱子拆了么?柱子拆了我整间店不也毁了,这可怎生得了!”这根柱子好死不死是支撑整间店的顶梁柱,拆了那可是万万不成。
这枚碎银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却无法可取,老板是又急又跳。店里众人开始给老板乱出主意,不过尽是些艘主意,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将店给拆了,三叔公和老板都道:
“别瞎胡闹了!”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杂货郎默默走到了柱子前,抱胸仔细观察了一阵子,便道:“店家,这银子让我来帮你取出,不过我这顿酒钱就算在你帐上了。”
店老板一怔,打量眼前这位卖货郎。此人貌不惊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在男子中尚比中等身材高大些,看来就是名街上可见的寻常青年,身量还比在场任何一名庄稼汉子瘦弱,却不知哪来的自信说要帮他取出嵌在柱子上的碎银。
老板望了杂货郎桌上残酒剩菜一眼,道:“你若能将碎银取出,这个自然不成问题,小菜的钱算我帐上,酒钱刚刚已有人请客也不必了。”这碇碎银可值好几顿酒钱,拿得出来老板怎么说都没亏本,加上刚刚那汉子留下的银子,今日可说收获颇丰,便直接应允了杂货郎。只不过老板也不相信他有能力将银子取出,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周麻子怀疑道:“你成么?就瞧你这身子板,能有多大气力?”刚才他也试着想将碎银取出,使尽吃奶力气碎银仍是死死贴在柱子中,闹得脸红脖子粗无功而返,此时看见比自己瘦小的杂货郎自告奋勇,难免要生疑。
杂货郎微微一笑,信心十足走到柱子前,拟气于右掌,正色道:“我取出银子时,不要有人站在我身后。”在他后头围观的人群一听,想起刚才碎银嵌进柱子时的破空之声,连忙退开。
轻喝一声,杂货郎一掌拍在碎银下缘方位,碎银瞬间应声弹出。众人惊呼之际,一道破空疾声袭向杂货郎。
“唉呦”一声,杂货郎施展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急仰,随即向后腾腾腾急退数步,撞开了几张桌子,桌上的酒菜都丽了出去,碗碟顿时劈哩啪啦碎了满地。杂货郎好不容易拿椿站稳,差点没摔倒,站直后涨红了脸缓了缓气,随即摊开右手袖子,将卷在袖子上的碎银取下,心中暗叫:“好家伙!没想到还是早了些时候,险些儿着了道。”他将银子交给了已然呆住的店家,良久店里才齐声爆出阵阵欢呼。
“小哥,真有你的,没想到老朽今日能连续见到两名武林高手!”三叔公激动地握住杂货郎的双手。杂货郎笑道:“我要叫高手那还差的远,刚才那位前辈才是真正的高手。”
“却不知那位是何方高手?”三叔公其实不笨,以他的见识心中已经早有人选,但还是想听人证实。杂货郎微笑道:“便是刚才老先生口中的“乾坤一指定”柳道通。”三叔公一听立时感到一阵虚脱,杂货郎即时将他才扶住让他坐下。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声音:“嘿!反应还算不错。”声音逐渐远去后,众人才如梦初醒,此时方知武林高手神出鬼没,说来便来,说去便去。
杂货郎默默出了一身冷汗,心里连呼:
“晓伟!”他习过武,见识比三叔公高些,看得出来柳道通是在碎银上点寄了内力,以致紧嵌在柱子上起不出,当内劲随着时间渐渐散去,之后就算甚么都不做也能顺利起出。他见众人试了一轮,心想银子上寄存的内劲约莫消散得差不多了,便想上前一试。谁料柳道通内力无比运厚,过了多时竟仍余劲未衰,他闪避不及差点让银子给击中,能顺利接住碎银,这番其实带了几分烧伟成分。瞧这余劲,被击中只怕非受内伤不可。
杂货郎戴起斗笠,提起了木箧,背负在身后准备离开。三叔公连忙问道:“小兄弟,且留下大名,他日相见好称呼。”三叔公秉着能多结识一名江湖人士,便多识一人的心态想结交杂货郎,他日经商路上说不好用的上。
“在下黄山派丁子振,不过跑江湖做买卖的无名小卒,老先生不必放在心上。”丁子振笑着将店老板为了感谢他赠送的一包干粮挂在木箧上后径自离开。
丁子振快步走出这小村庄,没料到会在这间酒肆里听故事耽拦了不少时间,希望能尽量在天黑前赶到杭州府城,此时天寒地冻,入夜寒意更甚,他可不希望露宿荒野。
这丁子振出身黄山山脚下一处小村庄,师承一个无名小派,因为天下第一奇山黄山就在左近,所以门下弟子自称黄山派。丁子振是个孤儿,是师父自小将他带大,身为黄山派二弟子,长年在外游历江湖,喜欢扮作个卖杂货的杂货郎。除了增长见识外,也顺便能赚点小钱,算是自食其力以求温饱,心里其实也有个目标。
如今是他在外游历第五年,平日没多大喜好,却常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的事没少做过,但武功平平,只能打打小毛贼,所以江湖上自然没多少人知道他这号人物。黄山派在武林中也并非甚么大门派,可想而知所传武功在武林中不过三、四流的程度,丁子振却从未嫌弃过师门所传武功,靠着这些武功在江湖上闯荡。
旅途中丁子振心里总没少惦记过家乡的师兄妹,此次归乡便是要赶在过年前回到黄山,越靠近黄山,这份思乡之情也越发强烈。
“大师兄的武功又精进了吧?二师弟向来稳重,想是没甚么变化,仍是少年老成;四师弟倘若见到他替我制作的木箧缺了一角,上头都是刮痕,多半又要生气了;五师弟已是个十八岁的大孩子,怕是又长高不少。小师妹,小师妹她··.”想起小师妹,心头不禁一热,嘴角不自觉上扬,脚步亦加快了不少。
他抬头观望天色,察觉风雪渐渐变大,不觉皴了皴眉。走了约莫将近五里,记得前方应有个五里亭,突见银白色的道上有一黑一灰二个人,距离百步之遥对峙而望。丁子振远远看见心中一惊,那黑衣人却不是“乾坤一指定”柳道通是谁?
丁子振距离二人尚远,下意识不再继续往前,反而选择掩身躲在一旁枯树之后。
只听那灰衣人朗声道:“前面可是“乾坤一指定。柳道通,柳先生?我听属下提起先生便在附近,特地赶来一会,所幸先生尚未走远,令在下有缘得见。先生不愧为四绝之一,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此人声音尖锐难听,丁子振在枯树后听见不禁毛骨悚然。
柳道通道:“看来你的下属是将我的话给带到了,我倒没料到你竟就在左近,好个“笑面阁罗”阁旮。”
丁子振暗暗心惊,那灰衣人竟是九英寨的五寨主“笑面阁罗”阁旮,只是此时离得远了,灰衣人的面容并看不真切,依稀只觉他面容枯黄,双顿凹陷,须下无鬃,身影又高又瘦,远看之下竟有些像是一只彊尸。
阁旮哈哈一笑,道:“能得先生记挂心中,阁某当真受宠若惊。”
柳道通冷哼一声,道:“我是记着阁下平日所作所为,你这个人有何好让人记挂?”
间旮脸色倏变,随即恢复笑容。他平时总是带着笑容示人,动起手来使人猝不及防,下手阴狠毒辣,招招致人于死地,因而得了个“笑面阁罗”的称号。他本人又是气量狭小,极易记恨,所以除了他九英寨结义弟兄,江湖中人多对他敬而远之。
他这次候在五里亭前等待柳道通,起因还是先前在酒肆那名汉子忍不住夸赞了九英寨的九位寨主。这名汉子真实身分果然如三叔公猜想,是九英寨中的人物,还是其中一个山头的头目,棣属间旮手下,名叫佟大海。
他这次候在五里亭前等待柳道通,起因还是先前在酒肆那名汉子忍不住夸赞了九英寨的九位寨主。这名汉子真实身分果然如三叔公猜想,是九英寨中的人物,还是其中一个山头的头目,慧属阁旮手下,名叫佟大海。当他离开酒肆时看见了柳道通,察他气质便知不是普通人物,不觉想起江湖上对“乾坤一指定”的描述,当下警戒起来。正想出言探问对方身份时,壹知对方却只冷冷说了一句:“叫间老五好自为之,行事阴损终遭报应。”
佟大海听完一惊,随即急急离开不敢逗留。他这趟出门正是与间旮同行,找到了阁旮会合后,和他说了此事,顿时引起阁旮的兴趣,便特地赶来与柳道通一会。
阁旮哈哈一笑,道:“先生可知我成名绝技便是暗阴指,要我别用岸非强人所难,况且你凭甚么让我不用?”
看来对方不理会自己的警告,柳道通并不在乎,道:“你不用理会也无妨,宫九刁若知晓你这暗阴指每月要拿十个活人浅劲,不知作何感想。”说罢不再理他,径自朝他身旁走过。
柳道通居然清楚他练暗阴指的方法,阁旮表面平静,此时心中却如惊滔该浪般起伏不已。
暗阴指指劲威力惊人,伤敌七分却也伤己三分,是一门霸道且十分阴损的武功,当功力越深,威力越强,对修练者身体的反噬也越大。闻旮一开始便知这个后患,本想浅噌即止,只是当他修练时日越长,对其惊人威力却越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暗阴指练到了一定境界,后遗症方始在他身上显现出来。初时只是手指麻木,随着功力日深,症状逐渐严重,手指蔓延到整只手臂,再来是手脚,到最后他每月会有一日因后遗症发作而全身四肢瘫痪不得动弹。每到这一日,他都要找理由觅个秘密场所藏身起来避开众人,以防被人看见症状发作的丑态。
阁旮明白再拖下去,等到运身暗劲累积爆发时,届时不再会是四肢瘫痪,而是七孔流血暴整而亡,自然不可能平白等死。他暗中寻访过不少江湖名医,这些医生却是束手无策,只叫他不可再继续练下去。但暗阴指是他成名绝技,已有一定修为,他怎可能放弃不练,暗中杀掉知情的医生灭口后,开始废寝忘食埋首在古籍之中找寻解方。最终让他在一本武功典籍上查到两个方法,其中一个有些麻烦,他只是记下并未实行,另一个便是以特殊功法运劲,将指力打在活人身上,已达到浅劲和练功双效。
自用了这方法后他每月手脚瘫痪的问题得到减轻,到这一年已未再发作过,而且暗阴指的威力也增强了不少,暗地里却已害了百条人命。他不清楚柳道通是如何知晓这项秘密,他此刻内心惊恐可想而知,若柳道通让宫九刁明白真相,他便在九英寨混不下去了。
阁旮表面笑容渐渐冻结,暗中实则对柳道通起了杀心。当柳道通经过他身旁时,阁旮即刻发难,右手食指运起暗阴指接连往柳道通背上几处大穴点去。
只见柳道通背对着阁旮,双手负在身后,右手手指虚弹。阁旮但觉几股运厚无匹的劲力与自己暗阴指一一对撞,凭空发出数声震耳大响,竟将他暗阴指的指力消弥于无形,不由得脸色大变,急急退开数步。
不过交手一招,阁旮已知对方根底,指绝之名果如其号,说他与柳道通相当,那是武林同道往他脸上贴金了。陡然间不远处忽尔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在这寒天冻地的乡野道路上十分突元。阁旮闻之如惊弓之鸟,再没心思恋战,随即展开轻功仓皇遁入路边小径,消失在树林之中。
二人交手虽只一瞬间,丁子振已被二人交
手的情景所震撼,在枯树后呆若木鸡,竟是无法移动脚步半分。阁旮的暗阴指指力霸道,施展出来呼啸有声,连他相隔甚远,风雪也难掩其声,却让柳道通轻描淡写挡下,二人指力对撞之声更如凭空霹露,指绝之称果然名不虚传。他首次亲眼目睹武林顶尖的高手交手,比起真刀真剑对决又是别番境界,这让他这五年间在江湖上见过的打斗瞬间变成小打小闹,对武功低微的他可说超出了想像。
在他发呆之际,笛声已止,刚想走出向柳道通致歉,坦承不该躲在一旁偷看,却见柳道通已走向前方的五里亭。丁子振隐约看见一道白色人影在亭中,似乎正是此人吹笛驱赶了阁旮。明知不妥,他仍是大着胆子往前稍稍走近,见柳道通正在亭中与那白衣人交谈,便不敢再上前。
柳道通道:“你何必出手,若他想找死,我今日成全他便是。”那白衣人背对着他,丁子振只能看见背影无法判断此人是男是女,只是从书生装扮看来应该是名男子才是。
不料那白衣人一出声,丁子振便知道自己错了。那声音斯文平淡,却轻柔好听,显然是名女子,只听她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先生何苦多造杀业。先生若出手了,还要多费唇舌向九英寨解释,便让他们自行烦恼去吧。今日阁旮让先生一吓,想来该会收敛才是。”
柳道通“嘿”的一声冷笑,道:“罢了,多行不义必自弊,看在九英寨名声上算正派的份上,让他多活一阵子便是,往后他若不知悔改,也不用我出手,到时该宫九刁来向我解释才是。我不相信闻老五在他眼皮底下干这等事,他会不知情。”话锋一转突然道:“来江南多久时日了,去见过啸天了么?”
那女子沉默了半晌,道:“我此番来到江南,是听说玄阴教那人此刻正在附近,特来此一探。”柳道通道:“以你个性本不该淌这趟运水,为何慧清执意要选你作掌门弟子。”他语气颇为不悦,似乎是明白那人所指是谁。
那女子道:“我也不明白师父用意,只不过既已接下担子,这件事我需得好生处理才是。”柳道通道:“也罢,这件事上如遇见难处可来寻我,让我替你除了那人也成。”那女子却道:“他在江湖上并未作恶,无端无故除掉他,对他而言并不公正。况且这是本派中事,要先生出手也不恰当。”
柳道通不以为然,道:“玄阴教在江湖上既称为魔教,出身其中之人能有甚么善茬,不如趁着他羽翼未丰将其扼杀,以弥未来祸端,这也是好事一椿。”那女子对柳道通这等未审先判的作为并不认同,只说她会处理。
丁子振心道:“那女子不知是谁,难道她想一人独自对付魔教中人?”他在旅途途中时常听见江湖人士述说魔教暴虐,残害武林人士,描述得十分骇人,他虽从未见过,但也明白其可怕。
柳道通显然对这女子甚是爱护,见她执意如此,便道:“你有空便顺道去见见啸天,你也知他待你如何。”那女子只道:“我理会得。”随后便向柳道通告辞,丁子振只一眨眼,她已从亭中消失了身影。
柳道通在亭中叹了口气,忽道:“小兄弟,今日所见所闻万不可向外人提起,否则必招来杀身之祸。”
丁子振顿时寒毛贤立,慌张无措,原以为柳道通并未发现他在树后,没料到还是让他察觉了。一时惊魂未定,回过神来,柳道通已不在亭中,不知去向了。
丁子振呆了半晌,明白柳道通所说是指阁旮之事,心道:“这事原本就与我无关,我武功低微,便想管也管不了,自然不会向别人说去。”他内力不行,风雪中隔着段距离,当时所听到只有稀稀落落的言语,并不真切,只能从事后拼凑推敲他们在说甚么。但柳道通既已警告,他便将此事放在心底,果然没向人提过。
在五里亭耽拦不少时间,他兼程赶路,总算赶在天黑前进入杭州府城,才松了口气。腊月隆冬时书短夜长,进到城中没多久,天色已然十分昏暗。找了家客栈想打尖,未料还没踏进店门口,店家小厮便上前直接对他说:“不好意思,今日客房都已满啦,不再收客,下回请早!”便闯上大门不再理他。
这种冻得要死的天气,露宿街头可不是开玩笑,丁子振接连又投了两家客栈,不料竟也被告知满房。他傻眼望着板起的客栈大门,瞠目心道:“今日是走了甚么样的霉运,连店家也和我为难。俗话说霉事不过三,说不得,只能再到下一家试试了。”心里安慰自己,只能寄望下一家客能有空房。
不知是否今日老天爷特意眷顾他,人倒起霉来接二连三,接连又吃了数记开门羹。他正从一间客栈走出来,呆呆在街头发怔,心道:“老天真和我开玩笑不成,让我跑遍了全城的客栈,却要看我睡在街头?”脑中飞速思索着城里还有哪间客栈可以投宿。
这时倏地想起城中的确尚有一家客栈他还未去探看,若在平时为了节省旅费,他决不会涉足的此家客栈,因为这家客栈收价不菲,是杭州境内最高档的客店。丁子振平素节俭,只是今日为了不餐风露宿,只能和钱囊过不去了。秉着年节时分奢侈一回也无妨的心态,沉重的双脚立即变得轻快,一拐变,快步朝城内这家“万贤客栈”走去。
眼前的大客栈果然不同凡响,坐落城ry·r
福地段,店面气派非常,规模大了其他小店何止数倍,大门前挂了两串大红灯笼,在风雪中飘飘荡荡,火光映照着“万贤客栈”的招牌。看见跑堂小厮在门口揭竿,正准备取下灯笼,心叫:“正好赶上!”急忙上前叫住那小厮。
听见小厮说出:“不好意思,这位大爷,本店今晚满房啦,掌柜的说不再收客,劳你移驾他店吧!”他已是麻木不仁,今晚已数不清被拒绝了几回,心里仍是忍不住咒骂:“当真活见鬼!”只是奔波至此,心累身更累,他是真的信了邪,无奈只得拉下脸来与小厮打个商量,外头天寒地冻,入夜风雪渐大,不奢望有客房,只希望能借一处安身,将就一晚即可。
“当真活见鬼!”只是奔波至此,心累身更累,他是真的信了邪,无奈只得拉下脸来与小厮打个商量,外头天寒地冻,入夜风雪渐大,不奢望有客房,只希望能借一处安身,将就一晚即可。
那小厮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带他去见掌柜。听他说明了来意,店掌柜体念他风尘业扑也是可嶙,便未收他分毫让其留宿柴房。感激涕零谢过店家,丁子振由跑堂小厮领着来到客栈后院的柴房,跑堂小厮送来一盆炉火让他自便,嘱咐他深夜别在客栈中乱逛,随即离开。
在风雪中赶了一整天路,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早承受不住,丁子振解下斗笠,正想放下背后的木箧烤火时,忽听得外头传来震天喊声。
“站住!”“别让他跑了!”“放下贾家小姐!”此起彼落的吆喝声,伴随着一阵猖狂长笑,从冰冷的空气中划过。
丁子振眉头一皱,心想今夜城中似乎不太平静。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fKEeRIls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