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了雙親死於凌虐與曝曬之刑後,奧布里芬離開了故鄉。
他一邊旅行,一邊用雙眼見證這個世界,在他心中組織了初步計畫。
相較於純血魔族,他的力量不夠強悍,遺傳了更多人類方的這具身軀有許多弱點,但也有需多優點。是的,他的面容從成年後就未再成長,根據古籍記載,魔族擁有不老不衰的體魄,只要盛載著魔族之力的王活著,魔族就不會在非外力的因素下消亡。
這代表他也是個怪物。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kB2lVgRCU
從魔王身上繼承而來的不老不死體質,遺傳自神女卻青出於藍的無上美貌,組成了奧布里芬這具美麗而負罪的身軀。
為了消滅魔族,讓光重新降臨這塊大陸,他需要力量、財富,以及權位。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VYUIbAeN6
他不在意這條荊棘之路上必須付出什麼,哪怕是性命,哪怕是無辜者的犧牲。
他旅行到距離魔族據點最遙遠的大陸以南,在這裡,人們對於魔族的認知還落在懵懂與幻想中,他們更加無防備,也更加樂天。
奧布里芬在旅途中聽聞了當地的大地主麥里森翁老來得子的消息。麥里森翁是個年近五十歲的大富豪,與妻子結褵三十年仍膝下無子,卻在這一年由四十三歲的太太生下了寶貴的獨生子。
孩子滿月當天,當地的農奴與客人把麥里森翁的宅邸擠的水洩不通,他們賀喜著這個掌管了多人生計的大老闆有了繼承人,並盼望著來年的收成稅能減免一些。
大喜的麥里森翁慷慨的免去了眾人一年收成,歡笑聲響徹麥里森翁宅,但他們卻萬萬沒想到,一位陌生的不速之客卻趁前院熱鬧,進入了小麥里森的育嬰室。
奧布里芬將自身的指尖血割破後餵食了小麥里森,襁褓中的孩子在啜飲了魔族之血後開始哇哇大哭,奧布里芬隨即離去,當奶娘趕到時,小麥里森已經哭的奄奄一息。
麥里森翁震驚害怕,立刻請來鎮上最好的醫生,但醫生何曾見過魔族的瘴氣之毒,他對幾乎要失去心跳的小麥里森束手無策,只能用最好的藥吊著他一命。
奧布里芬在麥里森翁家崩潰之時觀察著一切,並搬入了鄰鎮,他裝扮的極為低調,就像旅程中一直以來的那樣。
時間過得很快,十九年眨眼即逝。小麥里森最終長大成人,但因魔瘴始終存在他體內,他變得蒼白虛弱,無法像同齡人那樣健康的生活,麥里森翁為他聘請了最好的導師與醫生,但這一切都無法讓小麥里森開心起來,他成了一個孤僻的青年。
在鎮上的某個祭祀之日,麥里森翁為了討小麥里森歡欣,特意叫鎮上的人燃放花火,小麥里森待在床上,遠眺窗外那壯麗絢爛的煙花,心情格外孤寂。他的出生原本是所有人盼望的奇蹟,但現實如此殘酷,他在壯麗中誕生,卻隨時都會像煙火那樣無聲消散。
就在他茫然徬徨時,一名美麗的金髮青年忽然從窗外攀入,並輕盈的落在他床前。
小麥里森驚駭萬分,他從未允許雙親以外的人擅自進入這個房間,他生性孤僻,從來都只從窗口觀察街上的人群,但他很確定,像這樣美麗的人他從未見過。
月光紡成的長髮在夜色下隨風飄散,雪白的肌膚通透細膩,泛著粉紅珍珠的色澤,用雪來描述都顯得粗俗。他的五官可謂完美,雙眼是幻想故事裡描述的那深邃神秘的紅寶石,鼻樑是世上最好的工匠才能雕琢出的堅挺,人中之下,是紅潤如珊瑚的薄唇,微翹的唇珠更是驚艷了凝滯的空氣。青年穿著樸直的白袍,手與腳看上去有如貴族般保養合宜,他的身材修長優雅,卻一點也沒給人柔弱的感覺。
小麥里森看得都出神了,甚至忘了發怒。
奧布里芬以那雙蘊含著同情與慈愛的眸子注視著小麥里森,在對方不發一語的情況下,在窗台上優雅的翹腿而坐,他的嗓音和他的人一樣美妙,「我一直都想見你,麥里森。」
「什麼、你在說什麼?」
「你一直都在孤獨地凝視著窗外,我知道的。」
突然被戳破的心思刺痛了小麥里森,他憤怒的蹙起眉,身體的傷痛讓他情緒較常人更喜怒無常,此刻的他,多想把這個不請自來的人趕出房內。但又不知為何,卻始終不忍心喚來僕役。
「我說對了,你才會發怒,對嗎。」
「你又懂什麼了……」
傷痛讓小麥里森的臉脹紅,但虛弱的體況讓他無法起身給予這個冒犯他的人一個教訓。他,麥里森家的大少爺,一直以來都被麥里森翁捧在手心、含在嘴裡的寵著,從未被這樣評論過。
奧布里芬盯著他倔強的模樣,緩緩起身走向小麥里森,突然縮短的距離迫得他想逃,但奧布里芬越是靠近就越發攝人心魂的美貌讓他忘了這些,只能無助的盯著他。
「我知曉你的一切,讓我幫你。」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VTrTr04dJ
「什……」
奧布里芬捧著他的下頷,一手細細撫摸著他瘦削的臉,俯視著這個可憐無助的凡人,「麥里森,我會幫你的。」
回應他的,是小麥里森無聲落下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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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布里芬透過了小麥里森接觸了麥里森翁一家。那不到七十歲卻白髮蒼蒼的老人,與他被歲月與對兒子的擔憂折磨的不復容顏的妻子,他們對奧布里芬的上門感到驚奇,這些年來他們尋遍了無數名醫,每個醫生一開始都信誓旦旦地宣稱能治好麥里森,但最後都挫敗的離開了。此外,還有無數貪圖高昂獎賞而來的騙子,他們的偏方不只讓小麥里森痛苦不堪,有幾次還差點奪走了他的性命。
從那以後,麥里森夫婦就對治癒兒子這件事不抱期望了,只求兒子能撐到生下後代,履行傳宗接代的責任。但隨著醫生揭露,小麥里森的身體虛弱到根本沒有生育能力,這對老夫妻終於絕望了。
此刻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讓他們震驚又不敢置信,麥里森翁懷疑又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但奧布里芬的外貌與眼底的仁慈又讓他沒來由的產生信任感,再加上小麥里森本人的引薦——這孩子平日足不出戶,究竟是從哪裡認識這樣的人物——總算讓麥里森夫婦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診治寶貝兒子。
奧布里芬讓麥里森翁蒐集一百朵只在深夜開放的曇花上刮下的露水,再加上當地山脈懸崖上才長得出的水晶蓮果,將其混合後在無瑕疵的大理石缽中磨碎,並加入純淨的鴿子血。最終完成了一道顏色艷麗的藥水。
這些藥方雖然極為貴重,卻都只是幌子,奧布里芬在最後加入了自己的心頭血,讓小麥里森服下。
不到一刻鐘,小麥里森瘋狂的在床上扭動、嘔吐,撓抓著自己的身體,絲絲黑血從他口中不斷溢出,都快染黑了他的床鋪。
麥里森夫婦嚇壞了,尤其是麥里森翁,他憤怒的叫來家僕,意圖將奧布里芬打死在現場。
但就在家僕們聞訊趕來要壓制住站在床沿的奧布里芬時,小麥里森的聲音忽然打斷了父親的憤怒:「父親、不要……!」
眾人都震驚了,除了一開始就平靜優雅的始作俑者,他們無不看著小麥里森忽然用力抓住家僕的手,將對方推開。
「魯道夫……!」
「父親、母親,我覺得,我覺得很好……」大顆的淚珠從這個青年的眼框滑落,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充滿血色的雙臂,害怕作夢般望著父母,高高的舉起了它們,「非常好,感覺非常的好。」
「哦,我的孩子,天啊,神啊,我讚嘆你——」夫妻倆緊緊擁抱恢復健康的兒子,魯道夫麥里森,在擁抱中看向了奧布里芬,給予他一個帶著淚水的微笑。
奧布里芬輕輕點了頭,彷彿也對此事感到無比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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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里森堅持要將奧布里芬留下,作為貴賓侍奉,更發下豪語,無論他想要待多久都可以。
鎮裡的人無不聽聞奧布里芬的神蹟,它們包圍著麥里森府,想要為少爺送上恭賀之意,也想趁機窺見這位神醫。
但奧布里芬終日都陪伴著魯道夫,作為他康復前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朋友,在魯道夫恢復健康後,奧布里芬更是順理成章的被他視為摯友。
魯道夫一刻都不想離開奧布里芬身邊,他看著奧布里芬嫻熟的彈著麥里森宅後院水塘邊的豎琴,偶爾吹奏魯道夫贈給他的口琴,模樣就像從水裡來的仙靈一般。
他從未過問奧布里芬的出身,就像當初奧布里芬也沒問過他的苦痛,就深深的理解了他一般,魯道夫認為自己也是這麼的理解奧布里芬。這個溫柔又強大的人,改變了他的一生,讓他能夠去見識這個世界的廣闊,接觸更多美好的事物。
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又怎麼能及上奧布里芬呢。
只要望著他,內心就會平靜,只要聽他的音樂,就覺得身心都受到撫慰。
這份情誼讓麥里森翁感到隱隱的不安。兒子恢復身體健康後,依然足不出戶,雖然他已經有足夠的體力出門,也有淵博的學識與康復後顯得俊美的外貌作為底蘊,但卻對正常的交際毫無興趣,他甚至拒絕的鎮上最美的未婚姑娘的邀請,成日的待在這位貴客身邊。
麥里森突然對當初留下奧布里芬的決定感到後悔,但他堂堂一介當地仕紳,又怎能出爾反爾。儘管心中有諸多不願,他還是按耐住這份心煩。
好景不常,在經歷了多年的憂慮與忽然的精神鬆弛後,麥里森夫人終於病倒了,一場不知名的大病奪去了她的性命。在夫人病中,麥里森翁懇求著奧布里芬拯救他的妻子,但奧布里芬只是神色凝重地告訴這位可憐的老人,天命所向,氣數已盡。
這個意外不在奧布里芬的計畫之中,但它顯然幫了奧布里芬一把。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xklyXolsT
在忽然下起了大雨的喪禮中,崩潰欲絕的麥里森翁與跪倒在母親棺木前的魯道夫正沉浸在深深的傷痛裡,渾然不知間接導致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站在他們身後,舉著傘,傘下的視線宛如死神一般優雅而冰冷。
母親下葬後,在家僕把麥里森翁扶回房內休息時,終於忍不住內心悲痛與情緒的魯道夫忽然擁住了渾身濕透的奧布里芬。他的淚水滴落在奧布里芬的肩上,這個身體長開但內心依然脆弱的少爺,伸手一遍遍的撫摸著奧布里芬的後背,欲將他揉入身子似的用力。
奧布里芬輕輕地推開他,在魯道夫的錯愕眼神中,拿起一旁家僕準備好的毛巾,輕柔的為他擦拭濕透的髮絲和臉頰。
「麥里森,你累了,好好休息吧。等你睡醒一切都會好轉的。」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1qI8InbUG
「奧布里芬,你為什麼要躲避我。」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X8FcTfwR9
「麥里森,你太衝動了。」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rZXbqzbM4
「不要轉移話題,你是不是也想離開這兒,從我身邊離開?」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mp5ilVphI
「……」奧布里芬短暫的沉默使得魯道夫幾乎要發狂。
他不能承受更多的離別。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2f8KoSlnt
尤其是眼前這個人。
他把奧布里芬逼退直到抵上牆壁,雙手按住了奧布里芬同樣濕透的肩,「留在我身邊,求求你。」
「麥里森,聽我說。」奧布里芬伸手搭在對方的的手指上,給予那冰冷的指尖一點溫暖,「你傷心過度,才會如此不安,只要你睡一覺,一切都會好……」
就在此時,魯道夫強硬的欺身向前,一個吻就要落在奧布里芬唇上。深邃寶石般的雙眸一眨,奧布里芬偏過頭,硬是避開了這一吻。
他堅定地用手掌按在魯道夫胸口,推開了這個莽撞的青年,「下一次,我就不會原諒你了。」
魯道夫被推的踉蹌,他不敢置信自己面前的人會這樣對待自己。奧布里芬將他從無盡的苦痛中拉出,現在卻坐視他重回地獄。這是那個溫柔又無所不能的奧布里芬嗎?這朵他曾以為可以採到的純白百合花,卻是那極寒懸崖上,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嗎。
奧布里芬短暫沉默,隨之上前,將布巾交到濕透的小麥里森手中。
「……這只會讓麥里森老爺對你失望。」
輕聲呢喃,用只有魯道夫能聽見的嗓音說出,他並未等待青年的反應,在對方兀自睜大的雙眼注視下,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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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里森翁感覺在妻子過世後,魯道夫看著自己的眼神就越來越疏離,儘管對自己依然敬重和孝順,那個在病弱時全心信賴自己的兒子,卻好像消失了。
為了將麥里森家族延續到下一代,他開始安排兒子相親,希望婚姻能讓孩子體會到親情的可貴,但總被冷硬的拒絕。
麥里森翁沒有辦法,只得找到奧布里芬來做說客,幫忙勸動魯道夫,但他這樣做反而引起了魯道夫更決絕的抗議,他對著父親發怒,表示麥里森翁若是繼續逼他取妻,自己就重新回到房間裏,過回那個病秧子的生活。
奧布里芬在兩人之中,始終扮演著斡旋的角色,但他越是冷靜溫柔,就越讓魯道夫心生對父親的不滿。
為了減少父子間不避要的衝突,奧布里芬開始會邀請魯道夫與他外出同遊,他利用這些年的學習以及從神女那兒學來的醫藥知識,治癒了多鎮上的病人,大部分都是些可憐的農奴,生了病也沒人會管,死了就草草掩埋。細心為他們調理的奧布里芬看在眾人眼裏有如神的使者下凡,而在魯道夫眼中,他更是高貴又深深讓人憐愛。
終於,奧布里芬無償診治病人的行為讓為人有些斤斤計較的麥里森翁感到不悅,畢竟這些藥材與器具都是麥里森家支助的,那些農奴被治療好後卻全然不感謝麥里森家,他們嚷著救民的天使,救苦的奧布里芬,麥里森家的付出根本沒人感謝。
思及此,在一日他們回到家中後,冷冰冰的麥里森老爺忽然發難。他指責兒子不該花太多時間和無關的人出門鬼混,他現在更要緊的是學習做為一家之主,並為麥里森家的未來做盤算,如今的樣子簡直羞辱了麥里森家三代。
這不客氣的話一出,直接觸碰魯道夫的底線。距離身子康復與母親的逝世已經過了三年,他已經長成了健碩又可靠的成年人,即使是父親,也不能這樣當眾羞辱他,以及奧布里芬。
「既然你期待我成為麥里森家合格的家主,現在又是做什麼,在家僕面前讓我難堪?好一個仁慈又寬厚的父親。」
「你說什麼?忘恩負義的小子,難道忘了我與你母親是怎樣把你養育成人的嗎?你竟敢……!」
「養育成人?是啊,在經歷了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後我是活下來了。若非當初你們沒好好照看我,我又怎麼會染上那種大病,過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您還要向我邀功嗎?」
魯道夫突然爆發的怒意讓這年逾七十的老者看上去瞬間蒼老了十歲,他無論如何也沒想過,自己用性命愛護養育,把一切都給他的孩子,居然在心裡藏著這麼深的埋怨。
他從椅子上站起,又頹然的坐下,眼神開始混濁。
「麥里森。」一旁的奧布里芬帶了些責難口吻的喚了魯道夫,魯道夫尚未回答,一個瓷器茶杯忽然飛向奧布里芬,堪堪擦過了他的頰側,在那無暇肌膚上留下一道劃傷,隨後重重的砸在他身後的門上,瓷杯碎裂,再也看不出原狀。
「麥里森家族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手,你現在就給我打包行李滾出去,要多少錢我會給你,給我離開我兒子!」
「他不會離開。」
出乎意料的,回應暴怒的麥里森翁的卻是平靜下來的魯道夫,他看著奧布里芬泊泊流血的面頰,抽出了高雅的手帕遞給他,在對方遲遲沒接過的情況下,他甚至自行用手帕擦拭了奧布里芬頰上的血珠。這曖昧又出格的畫面更加刺痛了麥里森翁的神經,他站起來試圖揮舞手中的拐杖,「給我把那傢伙逐出去,來人,把他給我趕出去!」
然而,麥里森家的家僕在這一刻卻沒人上前,他們觀察著少主與老爺的對峙,儘管不安,卻沒有一人選擇站在麥里森翁那方。
除了麥里森家的實際權力早已在這三年間逐漸轉到日漸強大的魯道夫身上,更重要的是,這些僕人幾乎都出身農奴之家,他們的家人也受到了奧布里芬的照顧。在這樣的場合下,沒人開口,但所有人都覺得麥里森老爺未免太過分。
「您要是再這樣對待他,父親,我會生氣的。」
生氣。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簡簡單單,卻讓年邁的麥里森翁如墜冰窖。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wPg3HEPMC
那個眼神,還是他當年呵護著捧在手掌心的兒子嗎?自己作為父親,已經把麥里森家所有的一切都給了孩子,難道這還不足嗎。
為了那個妖精似的奧布里芬,一向深重敬愛自己的魯道夫竟然變化如斯。麥里森翁一時間老淚縱橫,更多的斥責也都說不出來了。
魯道夫親自扶著顫抖的父親回到臥室,童年為自己安排一切的大手如今如朽木枯槁,魯道夫握著那隻手,一言不發,堅定不移。
奧布里芬站在原處,在家僕終於忙活起來後拿到了一塊乾淨的布帕。他拒絕了女傭的上藥服務,優雅的轉過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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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里森翁也病了,他躺在床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奧布里芬親自照料著這位老人,熬煮營養的粥與對身體大補的藥湯給他,在麥里森翁發出痛苦的呻吟時,會體貼的握住老人的手,將沾了清水的布敷在老人發著高熱的額頭上。
他知道,這些藥都是最好的。但是麥里森翁不會康復。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URkqsabCi
因為對麥里森翁而言,只要看到自己,他內心的劇毒就會不断蔓延,最後藥石罔效,回天乏術。
魯道夫看著長時間陪在父親身邊的奧布里芬,心中有著深深的謝意,與愛意。
他有時會與奧布里芬換手,照料這個可憐又無助的老人。麥里森翁總在見到兒子時努力的說話,但他的口型總是要魯道夫遠離奧布里芬。這讓魯道夫聽的心煩意亂,也不願照做。他一方面有著對父親的愧悔,一方面又覺得這樣或許正好。
對奧布里芬的愛已經在一日一日間侵蝕了他的理智,而他還誤以為自己終於能掌握人生。
終於,在一個與母親過世截然不同的豔陽天中,老麥里森在兒子與家僕的陪伴中無力的閉上眼。作為最後的尊重,奧布里芬並未在床榻前見證他的死亡。他在後院摘來無數的水仙花,在送葬的隊伍來到時,走在扶靈的魯道夫身後。
城鎮的農民們都來了,不管麥里森翁是否苛刻,面對將來要繼承麥里森家族的魯道夫,他們希望能盡情展現自己的忠誠。
也有一些百姓的想法更純粹,他們與魯道夫與奧布里芬友好,對於麥里森家的長輩逝世,自然來聊表慰問。
送葬的隊伍很長,魯道夫身上是深黑莊重的葬服,奧布里芬穿著當初來到麥里森家族時所穿的白袍,手捧著水仙花,風吹起他翻飛的金色長髮,在目送者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樣的美,簡直不是這世上的人。
他明明在溫柔的注視著水仙花,但神情卻讓人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寒涼。他步伐輕緩,靴子踩在魯道夫走過的陷落泥土哩,把自己藏身在陰影中。
魯道夫在棺木下葬之時試圖牽住奧布里芬的手,卻被他退一步避過,這個舉動被周圍的人們看見了,他們議論紛紛,甚至在喪禮上討論魯道夫與奧布里芬的關係。
魯道夫不再像多年前那樣崩潰的對待親人的逝去,但他對奧布里芬的迷戀與日俱增。
回到宅邸後,他繼承了這棟偌大的屋舍,與方圓近百里的土地。但這些都不是他要的,他最渴望的寶物依然不肯成為他的所有物。
慢慢來,魯道夫瞇起了眼,這種發自內心的渴望讓他也變成沉穩而算計的人,他認為父親的過世終究會讓奧布里芬接受他,以麥里森家的家產作為籌碼,就算是奧布里芬也無法輕易拒絕。
就在他帶著這些念頭想擁抱奧布里芬時,奧布里芬卻對他露出冷漠又不以為然的神情。
「我當初來到這裡,是因為你那寂寞又美麗的心靈,現在呢,你又在做什麼?」
「我只是想得到你……不,奧布里芬,我想獲得你的愛。為此我就連父親的心情都不顧了,你為什麼就是這麼冷漠?」
「我是人,不是你的所有。」他完美的唇念出"人"這個字時,帶一絲美妙的重音,「你想得到我,不過是你的欲望使然。我對自己的外貌還有幾分認識,但你對我的內在卻毫不關注。」
「不是這樣的!」他有些失控的握住了奧布里芬的肩,要求這朵高嶺之花注視自己,「我知道你有多美好,是你將我從地獄帶出,給了我夢寐以求的人生。你是那麼仁慈又高貴,沒有人能無視你心底的美麗!求你了奧布里芬,看看我吧,只要你看我一眼,你就會知道我願意把一切都給你。」
「魯道夫,你不是孩子了。」他撥開急切的麥里森,緩緩側過身,雙手在胸前交叉,頭一次在魯道夫面前露出他那高傲而強勢的姿態,「我在麥里森家停留,不過是同情你的遭遇,現在一切都解決了,我還有該去的地方。」
同情、該去的地方,這兩個詞彙折磨著魯道夫的心神,他追上前,面對奧布里芬,但卻不敢再伸手觸碰他,「你要去哪?就算你一點也不愛我,也能留在我身邊啊。我能把麥里森家的財富都和你分享,只要你願意留下來。」
奧布里芬毫不動搖,他目光如炬,望向遙遠的北方,「我不能留下來,我得回去報仇。」
「報仇……為什麼?」
這樣黑暗的字眼從奧布里芬口中說出來,讓魯道夫著實吃了一驚。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ay5862aJW
他原以為對方是落入凡塵的神使,是為了解救他而存在於世的月光,但奧布里芬卻說他有仇未報,為了這件仇恨,他甚至要離去。
「這與你無關。」
「這怎麼可能與我無關!」強烈的疏離感迫使這個年輕人的情感抵達崩潰邊緣,他雙眼發紅,緊盯著依然不為所動的奧布里芬,「是誰、是什麼人!告訴我,我會幫你完成心願。」
奧布里芬聽見這句話,態度終於有些改變,他抬起一隻手,似苦惱的蜷抵在唇上,「魯道夫,你沒聽懂嗎?我不願意你被捲入。」
「我願意。」魯道夫捕捉到他言詞間的軟化,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如今他甚至將奧布里芬口中的仇視為美妙的聖諭,一席能讓他待在奧布里芬身邊的絕世福音,「為你,我什麼都敢做。」
奧布里芬看著對方陷入深情的臉,抬起手,抵在魯道夫的胸膛上,「謝謝你,魯道夫。」
當他完美的唇念出"謝謝"時,音節如此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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