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擋住臉的手顫抖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我並沒有等到身體上原本預期會獲得的疼痛，緩慢地將擋在自己面前的手放下，我看見奶奶一臉正擔心看著我的表情，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也許是一直都沒有聽見自己的回答，奶奶又再一次跟我說了一樣的話。「曉楓對不起，奶奶嚇到妳了吧？」
我睜大雙眼，一臉不知所措的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
「曉楓，奶奶剛剛也只是想要把妳的外套拉好而已，並沒有要對妳做什麼。」奶奶向我解釋著，坐到我的身旁，取了一個剛好的位置，並不會讓我產生壓力。「我就在這裡陪妳，好不好？」
在確定奶奶並不會對我做任何事之後，我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服試探性地開了口。「好。」
奶奶給了我一個慈祥的笑容，在我稍微放下一點警惕之後，猶豫許久，我這才決定向她開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妳會打我……」
「我怎麼會打妳呢？妳又沒有做什麼不乖的事。」
我看著她，什麼話都不敢說出口，以前媽媽只要不順心就會打我出氣，我並不知道其他的大人是否跟她一樣，沒有理由的就會打人，我害怕再次被打，儘管我什麼都沒有做，但那樣的日子過習慣了，在我的認知裡，那就是正常。
看著我對她不信任的眼神，奶奶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正常，我見她將她的笑容收回，轉而變成嚴肅的神情，不太開心的向我問著。「曉楓妳跟奶奶說，平時是不是有人常常會打妳？」
我直視著奶奶的雙眼看著，身體一動都不敢動，只敢小心翼翼地點著頭，話吭都不敢吭一聲。
瞧見我的回答和反應，奶奶的表情顯得更加得生氣，我害怕的將身體縮了縮，不知道她為何生氣。
然而也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在感覺奶奶的情緒有些和緩之後，她這才慈愛的向我開口問出了話。「是誰打了妳呢？」
我猶豫了許久，最後才開了口。「……媽媽。」
「她為什麼打妳呢？」
「……我不知道。」
「從什麼時候開始會打妳的？還是……是一直以來？」
對於奶奶的話，我在腦中思索一段時間，這段記憶對年幼的我來說已經是太過模糊不清，如果確切來說的話，那應該是……
「在爸爸還在的時候偶爾會，但在爸爸死後……」經常。
我沒敢將後面的話繼續說完，畏畏縮縮的看著奶奶，只見她一臉氣憤的模樣，我並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而生氣著，所以我抱住自己的雙腿，將自己縮成一顆球的模樣，想要藉此獲得一些安全感。
在我的眼裡，人們生氣那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挨揍和打人也是正常的關係，因為在我的世界中，我一直接受到的便是這一些情緒跟舉動，我並沒有和其他人接觸過，在我的世界中，存在的只有爸爸跟媽媽。
每一天突然其來的毆打和辱罵，每一次再被媽媽打後，她總會抱著我跟我說對不起，她會這樣是因為她愛我，她不是故意的，她會克制不住自已。
疼痛伴隨而來的淚水是愛的一種表現，媽媽打我是因為她愛我，就算一直以來都是感覺到痛苦和難受，但我相信這樣的日子以後會變好的，相信媽媽是……愛我的。
但是，真的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前幾天剛好的傷口，沒多久的時間又會出現新的疤痕，每一天都只能吃一點點的東西，頭好暈，肚子好餓，有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好痛，一直都好痛，什麼時候才可以跟爸爸一樣死去？
好不想要活著，好不想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曉楓，妳會原諒媽媽的對吧？媽媽是愛妳的。』
這樣的行為是因為愛我嗎？是真的愛我嗎？
『曉楓，媽媽對不起妳，妳會原諒媽媽的對吧？我是愛妳的啊！』
是愛我的嗎？
「曉楓，沒事的，沒事了，以後都會沒事的。」
突然間，奶奶又向我說了話，她的手又再度向我伸來，我害怕的用手臂擋在自己的面前，恐懼她接下來的動作。
然而在停頓一下子的時間，只感覺頭頂被輕輕的碰了下，奶奶她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頂，我害怕得身體都不自覺的發抖著，頭甚至都不敢抬起，手也一直維持在一樣的姿勢舉著，在此刻，我雖然知道奶奶她並不會對我做什麼，但我的身體動作還是持續的在保護著我。
奶奶手上的動作依然是如此的溫柔，我感受著這份陌生的溫暖，眼睛卻是自發似的逐漸感到酸澀，眼淚不受控制的向下滴落著，好奇怪，為什麼？
明明不是被打，為什麼卻會想哭呢？明明身上並沒有感到有哪一個地方疼痛，但是卻忍不住的想要流眼淚，原本被我用防衛的手臂轉而擦拭著自己一直流淚的眼睛，好奇怪，為什麼眼淚卻掉得更兇了。
好奇怪，我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的想哭呢？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的想哭呢？
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奶奶正摸著我頭的動作停下，轉而伸出手將我擁入懷中，她輕揉地拍了拍我的後背，讓我變得安心許多，原本不安的感覺也逐漸平靜下來。
這是在我有記憶到目前以來，感受到最溫暖的一個時候，我在奶奶的懷裡嚎啕大哭，緊緊的抱著她，像是想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都向她訴說出一樣。
只不過就算是有多麼的不願意，我還是必須要去面對那一些不想要去想起的事情，儘管此刻對自己來說是如此的美好，就算是場美夢般。
我吸了吸鼻子，對於目前所擁有的溫暖，雖然不捨，但那一直刺激著自己的理智，在最後還是逼著我緩緩地去鬆開抱著奶奶的手，掙脫她的擁抱。
她一臉和藹的看著我，我看著她的臉，難過地將放在口袋的紙張給拿出來，緩慢地將它遞給奶奶。
奶奶看著我，先是愣了下，而後才伸出手接下我手上的紙張，進而直接將它給打開來。
ns 70.132.39.105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