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生、手起、刀出、血濺。
第一殺。
血濺,頭在刀上,刀在手上,劍陣已破,為首黑衣劍客飄然後退,長劍昂然指向灰衣刀客。
刀在滴血,刀客手也在滴血。
黑衣劍客尚餘七人。
「交出來,留你一命。」為首黑衣劍客喝道。
刀客淡然看著血自刀上滴落,刀交左手。
「拒絕,就得死!」為首黑衣劍客冷然道。
長劍劃過虛空劍指刀客,六名黒衣劍客同時踏定七星方位欺身而上。
刀光再起,刀客只一聲清嘨,冷寒刀光逕自捲地而來。
「小心!是離恨七步殺。」為首黑衣劍客疾然喝道。
話聲雖快,刀光卻更快上了些許,為首黑衣劍客話聲甫落,刀客已邁步疾行,須臾間跨出六步,刀隨身行,一步一殺,血未落地刀身已紅,夕陽餘暉透著刀上鏤空的龍紋,一抹龍影映在刀客臉上,闇紅色的鮮血自龍口凝聚後緩緩滴落,濺在黃沙裡,點點血珠染紅了土地。
「好快的刀!」為首黑衣劍客道。
「還行!」刀客冷然回應,還刀入鞘,只淡淡的看著。
為首黑衣劍客喉頭倏然一緊彷若為雷所擊,看著胸前衣襟,一絲血漬滲出後,隨即慢慢的擴散,再擴散......
劍客嚥下最後一口氣。
刀客看著倒下的身影後轉身緩步離去。
深秋,霜降之日,見龍嶺荒道上,一條影子在月光中踽踽獨行。
刀客,江湖人稱「莫與行」。
刀客曾經是個鐵匠,莫家莊的鐵匠。
莫家莊是個村莊。
莫家莊裡的男丁都打鐵,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只因為莫家莊的東邊有個老煤坑,西郊有座鐵礦山,有鐵又有煤,順理成章就這麼做起打鐵的生意來了。
其時時局不靖又值遇荒年,各地流寇土匪紛起,有者據地稱王攔路打劫,有者流竄各地毀城屠村,有時官兵更像是土匪,明著打著官家的號兒徵糧徵丁,實則全入了自家私囊,有時土匪倒然而儘管世局紛亂,莫家莊始終屹立無恙,因為他們打的鐵是好鐵,鍛造的刀是好刀,而且只造好刀。
得罪莫家莊意味著只剩鋤頭可用。打仗沒有了莫家莊造的刀,就等同已經死了。
莫家莊的頭主兒是莫大爺,無論是官府流寇、還是盜賊俠客,莫大爺做生意的規矩向來只有二條:
無論你是盜賊還是百姓,刀出了火,先訂者得。
無論你是俠客還是將軍,多兩不收,少分不行。
在亂世之中,莫大爺敢如此強硬自有他的道理。
「一把斷刀!」這是莫大爺的底氣。
那年惡龍嶺的大當家攔路虎祈三彪,帶著二當家過山虎熊飛及百餘名山賊前來此處劫掠,所過村莊盡被燒殺擄掠,待到得莫家莊地界,祈三彪甫一抬頭,便皺了皺眉頭,只見得山莊大門頂樑上嵌了柄斷刀,刀雖斷,刀身竟是入木七分。
熊飛哼的一聲笑道:
「大哥覺得這刀礙眼嘛,讓我來!」
一抖長鞭在空中啪的爆出了一聲響栗,眾山賊們登時陣陣喝采,這過山虎志得意滿的以長鞭捲住刀柄,正欲發勁扯下時,一曲簫聲悄然傳至,簫音幽幽宛若哭聲摧人心肝。
攔路虎祈三彪原本神情傲然,然聽得簫聲一出竟是神色大變,手腳顫抖的握不住韁繩,身子坐不住馬背。
只見他隨即翻身下馬,轉身回刀連劈數招,登時砍翻了幾個賊兵。其餘賊人見首領突然大開殺戒,一時不明白所以,驚得是連連後退,而這殺人不眨眼的惡龍嶺大當家,此時卻已屈膝跪下,將單刀插進黃土中慘然叫道:
「祈三彪無知擅闖貴地,請刀主開恩,容祈老三以三命之血來抵!」隨即撮了聲胡哨,急急翻身上馬,百餘名盜賊瞬時走了個乾乾淨淨。
簫聲落,只聽得一聲輕嘆道:
「唉!禮是夠了,可惜晚了些!」白衣簫客緩步走出
簫聲猶在,蹤跡已沓。
這夜三更天剛過,天星猶稀,夜色未息,惡龍嶺已是一片死寂。
惡龍寨大當家祈三彪的胸前點點血花,二當家熊飛五肢具斷,眼神裡的恐懼伴著全寨三百餘人的軀體在月光下靜默。
簫聲再起,白衣客持簫而立。
刀在腰際猶自滴血,
正是,修羅刀,斷腸曲,離魂刀主宋別離。
送君別離宋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