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在雷響之前守住光的影子 - ３紅門Ⅱ

　雷伊哲將手機開啟，瞬間有許多訊息傳來。

　沒想到一讀訊息就接續忙到夕陽斜照時刻。

　基本的重整和安全方面的佈署已經接收檢查過了，他可以鬆手了。剩下是最要緊的問題，就是想辦法和知亞重建良好的主僕關係。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驅離的遭遇再度重演。

　縱使忙得焦頭爛耳，在廊道上行走時卻還是想起獨居的時候有多害怕這樣昏黃夕照的時刻。

　視線就是忍不住等著一走到下一個窗口就眼巴巴的往窗外望。

　盯著黃昏時刻，心想夜幕將落。

　揮之不去的心慌，感覺那一刻又要到來。

　事過境遷了，每一天卻還是有這樣日落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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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西廂盡頭那間房，他當然記得，這是知亞最喜歡的房間，裡面佈置了許多長綠植物，四壁都有直達天花板的書櫃。知亞喜歡輕音樂和各種電影，有一組高檔的影音設備供他使用。

　室內布置白色或其他淡色為主。他的製圖桌經常零亂、紫羅蘭含羞草和掛在牆上木框裡一片他自行揀選壓乾的楓葉、擺在落地窗邊的沙發座、想起他休憩時的睡臉，閑靜安然；他偶爾會在沙發上斜躺著睡著。

　這裡是知亞放鬆心情的地方。他以為裡面一如往昔，雖然門的顏色漆改成純紅色。他在門外時只想趕快進去，他沒有多想什麼，敲門時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心一意想著記憶中知亞的模樣。自己慣常看見的那樣。

　敲了好幾次，沒有回應的聲音傳出，他心想：也許，知亞早已離去。

　預想裡面沒人，沒有留心。他動手把這扇紅色的門大開，這一剎那他把一切都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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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熟悉的佈置，沒留有一件過去的東西，一切都變了。他在那裡，被從開在西向的落地窗照進的昏黃夕照淹沒。

　獨坐在窗旁，眼中看著一整片虛無，像是整個世界都遺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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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怎麼發生的？知亞為何會深陷這樣一個奇怪的境地，……？

　孤單的待在一個空無一物的地方，除了他坐著的單人沙發座，其他什麼東西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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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沒有人來幫助他脫離這樣的……自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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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哲很快想明白：沒有人敢違背他，除了首席護法——那被驅離的我，無人親近的兩年時光，莫非，知亞都是這樣過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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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可能，……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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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亞向下沉沒，自我禁錮，封鎖在這空虛之境。

　這一幕詭譎的情況，猶如所有星光早已殞落，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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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還在撼心懊悔著大意闖入這令他痛心擊首的一幕，耳邊傳來冰冷淡漠的聲音：「以後，不要敲門。」輕薄飄渺的不像在對任何人說話。

　他應該回應的，可卻做不到，他覺得自己的心一瞬間不見了，被以過度粗暴的力量取出體外。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走進去，還是趕緊轉身離開，否則他會忍不住衝上前去將知亞緊緊環抱著。

　城牆高聳參天，沒有門路可通達。知亞把自己封死在這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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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先生，」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雷伊哲才用力吞下喉嚨裡的哽咽，他須得說點什麼。

　「您打從回來後都沒休息過嗎？這怎麼可以，請您先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知亞的聲音細渺不可聞。

　怎麼不會累……？但話說不出口了。

　掌心的痛覺麻木了，此刻若能定下心，對知亞說些暗示性術語……，但他做不到，他也想不到自己竟只能無力地呆站著，作不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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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日很快隱沒，早到了應該開燈的時候。

　他得開口勸他什麼，他不能繼續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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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怎麼開口勸他去休息？什麼話才足以擊破知亞心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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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柔性的勸導？這時候，知亞這種情況已經超越尋常守護的範圍，可以採用直接的控制了。

　想到這一點，他的眼瞳立刻靈光閃爍。無法不去想多少個日夜，知亞的心門緊閉，他連看都不敢看，知亞的眼神已經清楚說明，都是因為他的首席護法如此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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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下一代首席護法？一個半影人，有能力完成守護使命嗎？』小聲的，窸窣迴繞耳邊。

　他假裝聽不見，但事情來到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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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只是回頭看他一眼，他一定可以做到，準備好直達知亞的潛意識裡……

　控制——？但是，這麼做是基於職責？還是私心？腦中的懸念使他無法持續張開磁場。如果就這麼控制知亞，真是為了執行守護？他是否在做錯誤的事情？

　心在猶豫，身體已經開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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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哲緩慢朝知亞前進兩步。他的步伐很輕，但避不過知亞敏銳的聽覺。他突然轉過頭來，長髮流過肩頭往下垂散，像是很意外他怎麼還在這裡，凝神望著，漫長幾秒鐘，眼睛直直望著他。

　他以為自己的存在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知亞，他們如以往寧靜的對視，把彼此深藏的看進眼底，彷彿在交換言不可及的信息。

　然後他聽見知亞以非常平靜的聲音喊他：「伊哲，」

　他語氣聽起來和往常一樣，而這往常時光，中間經歷兩年空白。

　他記得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語調。

　如果有暫停時間的魔法，他想在知亞開口說出來之前，把一柄銳利的尖刀刺進自己的胸口，試著先習慣那椎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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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不要管我，去忙你的事吧！」

　他完全被知亞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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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伊哲本能的躬身說：「但請您不要太勞累。」

　他轉身、他走出，不能不的聽從。

　不得不的聽命離開。

　伊哲心窩裡浮出一種陌生的情緒。

　當他一眼看穿映在窗玻璃上的倒影，視線在逐漸迷濛之後揭示了脆弱的自己……

　就連離開時都沒有流過的淚，此時不禁滑落。

　人類的情感在他心中滋長，一點都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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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知亞，我的主人，沒想到我已經陷的這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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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起道場曾這樣告誡他：你愛他，是一種守護心理。因為愛他，你才能全心守護主人。

　負荷沉重、難載的使命，不顧及能與不能。

　卻已經看見自己的未來，他將會有一心滿滿的傷痕，怎麼做都不可能對。

　何況眼前的痛苦不是一道奇蹟的法門可以屏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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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紅門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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