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在下雨,雨下到傍晚便結束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氣息,那是我們腳下土壤中各種放線菌,如同八爪魚一樣嚮四面八方伸展噴射出的菌絲的氣味。
而雨後的垃圾房更是惡心得讓人作嘔,室外的垃圾桶上爬滿了各個大小的非洲大蝸牛,巨大的充滿黏液的蝸牛黏在垃圾袋上,桶壁上,扶手上,路上更是,幾個手掌大的蝸牛纏繞在一起,或是以數量龐大的隊伍在路上緩慢爬行,車子開過全是劈裏啪啦蝸牛殼碾碎的聲音。
在這堆垃圾與蝸牛之中,我們萬人寵愛、完美無瑕、天生愛豆、被無數人奉為信仰、Our true savior、Our saving grace的愛豆之神小圓,為了不被認出,穿著從頭到腳可以全身覆蓋的防曬衣,戴著巨大的墨鏡與口罩——努力避開數量龐大的蝸牛軍團,翻找垃圾。
小圓不確定,再和蝸牛發生發生正面沖突是否還會遭受另一個詛咒,她看過那個漫畫,少女最後身體變為綿柔黏膩的蝸牛身體,只剩下一個頭自口中伸出蛞蝓般的身體,永遠幽怨地看著眾人。
或是背上長出巨大的旋渦蝸牛貝殼,身體變為柔軟充滿黏液的軟體,在眾人的驅趕下,永遠被關於牢籠中。直至另一位受到蝸牛詛咒的同類出現,與它發生無關性別的交配,產下詭異的巨大蝸牛卵。
此刻被另一個詛咒糾纏的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所有詛咒帶來的恐懼。
只是,小圓沈著冷靜,因為她永遠不會緊張;小圓心態良好,因為哪怕受到打擊,她也會用良好心態迎接,永遠不會迷失;小圓便是如此完美無瑕天才橫溢的天生偶像大人。
這也是十四歲變登頂,出道,面對無數閃光燈、凝視、流言,所鍛煉出來的冷靜與從容——她從來不會被打敗,是位於愛豆頂端的天降紫微星,宇宙女神的愛女。
她打開一個又一個垃圾袋翻找,垃圾桶邊上,散落著一堆雜亂的廢棄物。紙屑、塑膠袋、易拉罐碎片混雜在一起,毫無章法。幸好不是白日,否則肯定有奇怪的老人在一旁對她的行為進行謾罵,但是宇宙中心第一的無敵偶像小圓不會在意這些惡評罷了。
她仔細地逐一翻找,希望在這堆雜物中尋找到早上隨意丟棄的那張寫滿了詛咒的紙張。
她纖細、修長、全世界夢女都恨不得被其拂過全身或是私處的手指,小心地扒開一層又一層的垃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張紙條,紙上寫著對她的詛咒,詛咒內容過於好笑以至於她以為只是某個玩笑。可現在,隨著每一次徒勞無功的翻找,她的心頭竟漸漸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明眸善睞,卻在垃圾中一遍又一遍地掃視,只是一無所獲,越是翻找越是沮喪。
不對,情緒波動?怎麼可能!手握大女主劇本的高能量完美愛豆,不會有負面情緒,永遠不會沮喪,這就是她,14歲便登頂的天生愛豆聖體小圓Sama。嗯,是的,請用Sama來稱呼她,除此之外的所有尊稱,皆與她毫無違和地契合。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完美的象徵。
難道是被私生飯趁亂翻垃圾時偷走了?還是被哪個不長眼的工作人員偷偷拿去賣給粉絲了?也許是垃圾車已經悄悄把它帶走了?這些念頭像流星般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她併未真正感到焦慮。這些不過是短暫的猜測罷了,怎麼可能真的找不到那張紙條?
小圓心裏閃過無數猜測,信息已思慮過剩,這種無助的情況,該停下來了吧,不可能找不到的,宇宙永遠站在她的一邊。
小圓直起身子,再次掃視眼前亂糟糟的垃圾場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身後再次響起劈裏啪啦蝸牛殼被碾碎的聲音,這次不知有多少人受到了蝸牛的詛咒,小圓在想著大家同受詛咒,不免在心中哈哈大笑,臉上卻只露出克制卻嬌艷的微笑——這是愛豆的基本修養——即便在口罩之下無人看見,她的形象也不會有一絲瑕疵。
她是愛豆,完美無缺的存在,不管身處何境,她都能優雅地掌控一切。
汽車的遠光燈照射著小圓與垃圾堆,在垃圾堆最邊邊的一角,一張紙張引起了小圓的註意。
那張紙條上是熟悉的紅色字跡,只是紙條被黏液潤濕,透著水色。其上,四只手掌大約摸一斤重的棕色非洲大蝸牛互相攀爬纏繞,柔弱的蝸牛肉包裹著螺旋形的尖殼,黏液像盲鰻剛在它們身上劇烈嘔吐,在遠光燈的照射下反射著亮光卻異常渾濁,在不遠處,另一只更龐大的蝸牛緩慢爬動,將要加入這場黏液與纏繞的盛宴。
這一刻,小圓猶豫了,這是人類的尊嚴與愛豆的潔癖品格之間的鬥爭。從人類們未見過的天降紫薇之星愛豆品格最終戰勝了所有一切,小圓艱難地撚起紙張的一角,把帶有詛咒的紙張從蝸牛堆中完整地抽了出來,她是否像從泥濘中拯救了自己的一部分靈魂呢。
無人應答。
如所有時刻一般,小圓的愛豆品格贏下了一切戰爭,包括,妳懂的,她不便多說。她低著頭,嘴角勉強勾起一絲微笑。這是她慣常的錶情,粉絲們稱之為“神秘的魅惑微笑”。
帶著滿分的惡心,小圓將黏膩濕潤的紙張塞進口袋中,沾滿黏液的手在帽檐邊擦了擦,再把帽檐壓得更低,彎下腰,像只靈活的黑貓,躲避躲藏在不知何處的私生飯,悄無聲息地溜進了宿捨大樓。
回到宿捨,小圓將那張紙條裝進密實袋中,紙條因吹風機的幹燥處理而收縮、起皺。她盯著紙條,熟練地抽出一根RAISON優格爆珠煙,咬破爆珠,點燃,沈浸地吸上一口,吐出煙霧。煙霧在昏暗的房間裏飄散,卻無法驅散她心中疑惑——到底是誰下的詛咒。
房間門口路過的隊友栗子聞到煙味,心裏暗罵一聲:“西八!又在抽煙,真想爆料給記者。”她冷笑了一下,腦海裏閃過自己成為TOP的畫面。
小圓的目光依舊落在紙條上,紙上的字跡依舊清晰可見:
“請將此詛咒轉發到五個人,否則,第二天妳將慘遭橫禍,然後全身毛發瘋狂生長,無法阻止。轉發者會得到佛祖的祝福,好運不斷,被轉發者亦可獲得同等詛咒。”
小圓本以為這只是個惡作劇。然而,只是不消半天的時間,詛咒竟然真的應驗。
她是完美且究極的偶像,當然身體也是東亞範圍內最為頂級的光滑無毛,是東亞審美標准中最極致的女性化身,猶如躍出海洋的粉色海豚。她常年保持著光滑的皮膚,怎麼可以有體毛呢,完美的女人,需要柔美和純潔,而這一切對女性美麗的幻想充分地與光滑五無毛的皮膚聯繫在了一起,體毛與這些品質相悖。
但是收到紙條後,小元很快就發現了身體的變化,光滑如大理石的手臂摸起來有些刺撓,粉色海豚身份被剝奪,腋下發癢,那是新長的腋毛剮蹭著肌膚,海洋生物變異,她舉起右手,透過鏡子看著腋下那一簇濃密的毛發,絕望得幾乎要嘔吐完蛋了,小圓絕望得想要嘔吐——她變成海膽了。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JCPYQ91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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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圓站在鏡子前,手輕輕撫摸腋下那刺撓的體毛。她從未如此接近自己的人性,或者說自己的脆弱。作為愛豆,她被期望完美無瑕,光滑如海豚般的皮膚是她引以為傲的資本。然而,這一切正在崩塌。
海膽愛豆就此誕生。
不,不可能——小圓在心中尖叫,她的粉絲不能變成採摘海膽的海女!她的形象,她的完美,絕不能被這種荒唐的體毛毀掉。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切都不可能。
腿上粗短的腿毛,撫摸起來,有種異樣,與美麗臉龐格格不入的,被整個世界的常規審美拋棄的異形真實感。
她的腿上,粗短的毛發開始瘋長,摸起來有種異樣的紮手感,如同電影裏變異產生刺毛的蠅人,徹底與她那美麗的臉龐格格不入。她是偶像,是無數人心中的完美化身,怎麼可以有體毛?她的存在,本該是優雅與純潔的象徵,體毛的存在是對她身份的褻瀆。
小圓早已經過人體改造,身上的體毛細胞已被雷射或是冷凍什麼技術殺死,不可能,體毛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現。她是紫微星轉世,她的笑容讓無數人墜入愛河,無論是誰都是她美貌的俘虜。體毛,必定不在這被粉絲愛戴的範圍內,汙穢的身體能被原諒嗎,神明的愛難道開始從她身上剝離了嗎?
毛發開始迅速增長,不僅變得濃密,一天內還開始蔓延到身體的其他部位。一不留神,她的臉上、背上、甚至雙腿上都被厚厚的毛發覆蓋。每當她試圖剃掉這些毛發,新的毛發仍然會相同的速度生長出來。
小圓撫摸毛發濃密的小腿,明明才剛脫完沒多久,又可以隨風飄揚了。
她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如果長度決定著男人的魅力與自信,她也許可靠著腿毛的長度獲得更多更多粉絲的愛意吧。小圓不免遐想,只是這個念頭讓她感到一陣惡寒,
每一分每一秒的休息時間,她都在脫毛,與體毛作鬥爭。
為此,小圓把附近商店、商城、網絡購物能夠買到的所有脫毛產品全部搜刮幹凈。房間內,堆著十幾個大整箱的脫毛膏、各種類型剃刀、脫毛儀、蜜蠟。甚至開始考慮,是否要在宿捨內添置一臺醫用脫毛儀,然而因為過於顯眼,所以放棄。
她盯著桌上的紙條,心中充滿了怨恨。這一切,都是詛咒的錯。她再次拿出一根百樂的紅酒香煙,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這是她的偶像個人技之一。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神婆的電話。
“妳有空嗎?”
“不是要問怎麼才能讓NEWJEANS新歌撲啦。”
“有些問題要問妳。好,我現在去找妳。”
同組合的栗子經過,聽到小圓與神婆對話,心想:可怕的女TOP,什麼時候給我介紹神婆,我也想做TOP。
小圓全身上下能遮的地方都被巨大的帽子、墨鏡、口罩、寬鬆的衣服遮蓋得嚴嚴實實,像在昭告某個需要隱密身份的超級人物登場,來到了神婆的住處。
她單刀直入,將裝在袋子中的紙條展示給神婆。
在昏暗的小屋裏,神婆面前的蠟燭微微閃爍著,發出幽幽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線香氣味。
神婆看到紙條,皺眉,陷入深思。她坐在桌前,凝視著面前的詛咒紙條,眉頭微皺,臉上浮現出幾分忌憚。紙條上寫了,輕易觸碰便會觸發詛咒。
神婆伸手從桌上抓起三枚銅錢,輕輕拋在桌面上。於是,神婆拿出三枚銅錢排在掌心,雙手合十,雙眼緊閉,意念集中,心默所測之事。約兩三分鐘,進行拋擲。三枚銅錢排列在桌上,神婆仔細閱讀著,眉頭緊鎖。
“這詛咒不尋常……”神婆低聲說道,眼睛盯著銅錢的排列,陷入了思索。“這是以血與生命為代價的咒語,無法輕易解除。下咒的人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想要徹底置妳於死地妳。”
小圓的心中一陣冰冷,結束她的偶像生涯,確實是一種置於死地。
“是誰,是誰如此惡毒。可以看出是誰下的咒嗎。”小圓問道。
神婆擡頭看了她一眼,語氣低沈:“這個人就在妳身邊。她必須非常了解妳,才能讓這樣的咒語生效。她要奪走妳的氣運,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妳必須小心,雖然詛咒會傳染,但下咒之人不會受到任何反噬。”
小圓的心忽然沈了下來,腦海裏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心裏卻明白了幾分,她已經有了嫌疑人,那一定是,她的隊友們,她雌競的、團愛的、背刺的、一起錶演“團愛”、一起扮演同性戀的隊友們,想要奪走她的光輝,奪走她作為“TOP”的位置。
小圓腦袋因頭發的增長而發癢,這也許是詛咒唯一的好處——她再也不必擔心在舞臺上掉下假發片,雖然這樣的冒失的行為也是她擅長的領域,再扭胯轉個圈,粉絲的愛又會在喉嚨深處沸騰呼喊,集結一切,往這一刻註入打破空間與重力的愛意。
於是,第二天,這個女團其他三位成員的枕頭上都整齊地擺放著同一張詛咒的復印件。
小圓當然會無條件地願意以血與生命為代價,吸取她人的氣運,保持TOP的位置,因為那個位置,從一開始就屬於她。而其他任何人,試圖登頂,都是一種褻瀆,都是盜竊行為,應該被逮捕監禁,永不得復出。
據新聞報道,因不明原因,西城地區及周邊,脫毛產品持續脫銷,已無人可買到任何脫毛產品。
第三天,每位成員分別收到了4份詛咒復制紙條,不過,除了秋天只收到了3份。
神婆收入持續增長。
秋天氣炸了,憑什麼只有她少收了一張,難道有人在暗示她是Back?這樣的猜想讓她想再復制10份詛咒發給這群虛偽的女人們。
公演後臺,小圓在更衣室內聽著此起彼伏的蜜蠟脫毛聲,心中甚是滿意,這是她要的結果,所有人都要受她受過的痛苦,然後為她戴上皇冠。
且小圓得到了秋天只收到3張詛咒的線索,兇手必定對她有特殊的愛意,才會少復印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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