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Mm4gmCnE8
0.
他們一圈一圈走著操場,短短十分鐘的下課不夠他們說話,張蒴最後只說,挑金屬框的圓眼鏡吧。
關遲疑了一下,看看經過的同學耳上架著膠框方眼鏡。
張蒴突然停了下來,關惶惑地回頭望向他,看見那雙眼尾上挑的沉黑眸子,像狂烈的風,關忽然有些害怕,他點點頭,下意識笑了,說好,那就金屬框圓眼鏡吧。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A5TKmJjDy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C8Au5IB0V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MKGTdgybo
1.
李喻均是在補習班試聽課程時注意到那名少女的。
少女的臉上是一副鏡片橢圓的金屬框眼鏡,襯得那張臉更加小而精緻了;課間休息他見到同班同學跟那名金屬框少女說了幾句話,試聽結束以後他連忙抓住同班同學問了金屬框少女的班級。
問到了班級,問到了名字,問到了晚自習教室,李喻均開始帶著一小群朋友,日日到關繹琴的自習教室去送飲料。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ndFgerclX
晚自習開始,眾人的竊竊私語尚未止息,關優雅地交叉著腿,在隱隱的目光打量之下,伸手調整了下桌上一杯飲料的位置。
「……4班的李喻均,就是滿帥的那個,天天送珍奶給關繹琴欸。」
「他是不是在追他啊?」
「廢話,用膝蓋想都知道吧?」
議論關全當作沒聽見。只是拿起杯子吸了口飲料,柔軟彈性的珍珠在口裡被碾碎,像同學隱而未宣的嫉妒被他的光芒融化。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UFKpl37Fc
每次晚自習,男孩都能找到關,有時是在校外的小吃店,有時是操場,或是關的教室,每天每天,關都可以得到一杯珍奶。
那時候手搖飲料剛開始風行,還沒那麼花樣百出,珍奶就是王,最昂貴也最具代表性。
而關看著大男孩用少少的零用錢天天買最好的飲料,給他,就有那麼點感動的意思。
三個月後關答應交往,某天晚自習之前接受了李喻均送來的珍奶,並沒有閃避李喻均握住他指掌的手,他們在眾人的鼓譟之中接受祝福與艷羨。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5odTm4GPf
張蒴遠遠地、遠遠地站著,唇角輕輕柔柔勾起。他看著關長長的捲髮,因為他說了適合,關將長髮燙了捲,從國三起就沒有變過;燙出摺線的淡黃襯衫、反摺腰頭至膝上十五公分長度的百褶裙,只因為他說過那是最佳比例。
張蒴笑著撫摸自己金屬的圓鏡框,想著沒有關係,這次我一樣會改變他。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zF3pDnIgQ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g8VaBQW3I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EVaqlxq2J
2.
張蒴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關,關模仿他瞇起眼睛打量了回來。
「看三小?」
「關,」張蒴調開目光,伸手撥弄一下關的長捲髮,「你要不要剪短髮?我覺得你會適合。」
關驚訝地瞠目,猶豫了下才說:「我有點不敢欸。」
「一定很適合,你不相信我嗎?」
「可是……」
可是了幾次,關才羞怯地說出:可是李喻均喜歡長頭髮。
張蒴聳聳肩,不說話。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0IeDi5zD6
放學時關向來是和張蒴一起離開的,那一天班長張蒴去了辦公室,關等在教室。結束了導師交代的工作,張蒴一步兩階跳下樓梯,又匆匆跨越五樓階梯回到教室,而後怔忡看著空落落的教室,喘息著把門窗鎖好,轉身下樓,他的眼神在人影稀落的校園裡逡巡,終究是沒有看見好友。
他出了校門到外頭,找了家店進去,點完餐入座發現角落裡正是關和李喻均。他忽視兩人的招呼,隔著幾張桌椅都能聽見那兩人聊得熱絡。張蒴靜靜地吃喝完,眼都沒抬離開了餐館。
回到校園他坐在司令台邊沿發呆,關從遠遠的穿堂跑過來,手裡提著兩個飲料塑膠袋晃呀晃。關向他跑來,喘吁吁停在他面前,昂首濕著眼眶望向他。
「蒴寶……」關猶豫地喚叫,慢慢提起手裡的飲料舉向他:「對不起,沒有等你。」
他沉默地不接,看著淺淺的奶褐色問了句那是甚麼。
「珍奶,請你的!」
張蒴就像自語一樣低語道:你不知道我討厭珍奶嗎。
他跳下司令台直面關,關慌忙後退,眼裡蓄著的淚掉下來。
關焦急地道歉,他不聽也不應,甩下哭出聲的關逕自回到了教室。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I2cOlgSJh
小小的紙條一張張從後座傳來,張蒴全數接了,也全數未拆,下了晚自習捧著一堆紙條直直走向垃圾桶,全灑了進去。
裡面關站著看他丟棄紙條,眼淚就掉了下來,一群關心的同學包圍了關,使他追不上遠遠走開的張蒴。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LMVmDW5BC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sMLvtODFS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NRWhUx4PD
3.
兩人進入冷戰的隔日,關在放學後飛快地離開,張蒴看望那道背影,眼底有沉靜的慍怒。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XfXTccemR
關進入晚自習教室的時候一片嘩然,眾人圍上來對他品頭論足,他只問了一句:蒴寶呢?
「張蒴回去了啊。」
「蛤?」
「張蒴跟教官說身體不舒服,翹晚自習了。」
關愣愣地撫摩涼涼的後頸,目光凝滯在張蒴的座位。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JbhrfYOf3
晚自習的下課關坐在司令台邊上,李喻均神色疑惑地靠過來,罵了一聲髒話,驚訝地望著關說不出話。
關扯出笑容,問他:好看嗎?我剪頭髮了。
李喻均跳上司令台和關並肩坐,他伸手搓揉關的一頭細軟短髮,惡作劇的口吻回道:不好看,我的寶貝變醜了。但還是很可愛啦。
關刻意地大笑起來,以此抵禦胸口微微的疼痛。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6xLWJEhUT
而後關回到家,受了父親一個巴掌,父親罵他不知檢點,說這顆頭一點也沒有女孩子的樣子。
關回房間將自己摔到床上,他抱著枕頭棉被放任淚水沾濕寢具,壓抑著無聲哭泣。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vyAFdFewm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3UpnrTnUS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2mTNTPTLe
4.
張蒴一如既往是最早到達教室的人,關卻意外地接在他後頭出現了。
兩人在教室裡和教室門口遙遙相對,張蒴淡淡地開口:「剪頭髮了?」
關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他走過去,朝張蒴遞出手裡的無糖茶花綠茶,張蒴頓了一下就接過去了,馬上打開喝了一口,吞下後喉底發出暢快的喟嘆。
「很好看啊。」
關眨眨眼睛,他想起他和張蒴一圈一圈走著操場,那時候晚上還看得見星光,張蒴告訴他可以將長髮燙捲,他不確定,張蒴睜著星子一樣的眼睛說,你怎麼樣都很漂亮。
「對不起……」
張蒴舉了舉手中的綠茶:「原諒你了。」
關的心底就有了欲泣的酸澀。他撲向前去抱住張蒴,張蒴輕拍他的後背。
關忍著眼淚打趣地說:你的口味還是這麼噁,茶無糖怎麼喝。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fjk3aH9xg
張蒴的手拍著拍著,接著撫上了關的後腦。
他梳理了下那頭短髮,滿意地勾起唇角。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JbjyKlG2y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Nu8hJ32BI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VGOCr84ur
5.
張蒴要搭火車回家,下了晚自習和關道別,李喻均等在教室外面,看兩人相擁,牽著手話別。
關和李喻均走路回家的路上,李喻均突兀地開口:「我之前就很想講了欸。」
「講甚麼?」
「你不覺得有些女生很噁嗎?跟朋友抱來抱去還會牽手,上廁所也要一起去。」
關蹙起眉,輕輕嗯了一聲。
「這樣很像同性戀耶。」
「可是女生朋友都這樣子啊!」
「可是就很像同性戀啊,那不是很噁心嗎?」
關低下頭不講話,思索了一陣試圖逼自己認同男友的話語,掙扎再三,他選擇說:「好像真的有點噁。」
「對啊,你不要不爽喔,我知道你不是,你很正常。」
李喻均顧自點頭,沒注意到關自此不發一語。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uTJZ7e2b3
此後關再也不在男友面前與其他好友有肢體接觸。
但他看著張蒴,手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伸出,他看著張蒴纖細的背影長長的髮,總會想要從後擁抱上去,將鼻子埋入對方的髮間。那對他們是再自然不過的互動了,可如今他的心底種了根刺,每次碰觸張蒴的時候都有著疙瘩。
他知道男友不喜歡張蒴,說張蒴個性太強,合不來。
張蒴在的時候,男友離開,男友在的時候,張蒴離開,他們三人總聚不到一起,關感覺自己兩隻手腕被堅韌的線綁著,一端一條,輕而緩地施力,總有天要將他扯成兩半。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0wyfyJ2Ic
關終究是將李喻均的話告訴了張蒴,張蒴無謂地聳聳肩,淡淡說句:不會啊。
關問了自己該怎麼辦,我們這樣真的很噁嗎?
張蒴轉臉過來看他,黑褐色的瞳仁閃爍著不明的光,一瞬間將關攏了進去,關失語。
「你覺得不舒服的話,要不要跟他分手?」
「我沒有不舒服!」關否認得有些太快,張蒴靜靜地看他,不再說話了。關急急地接下去:「我是想問你我要怎麼辦,你怎麼可以叫我分手?」
張蒴知道關撒氣在自己身上,卻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靜靜地重述了一次:我覺得你們不太適合。
「哪裡——」不適合了?關才想說出口,就被張蒴冷而深的眼神截住,他望著的那雙眼底有飄搖的雨,激狂的風,直直地擊穿他心底的堡壘。
他忽然委屈起來:「可是我喜歡他啊……」
張蒴微微笑起,眉宇尖銳,「你就從來沒想過,你其實不喜歡珍奶?」
關一下子迷糊了,怔怔地問:這跟珍奶有甚麼關係?
張蒴的唇吐出一聲涼涼的低笑,站起身來離開了座位。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1WbJkhZb9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0A4Fkkkz9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t1AutDKby
6.
他們的相處開始變得磕磕絆絆。
張蒴知道關已經失控,而關覺得非常委屈。
有一天關在張蒴之後踏入了教室,看著拿本書閱讀的摯友背影,他發現自己不知如何開口招呼,他每每想要擁抱張蒴的時候,心底都有男友的聲音,厭惡地說著女生好噁心。
他就垂下了抬起的手。
醒神過來的時候,他們就三天沒有對話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ha5GerZJ8
晚自習前關殷勤地到超商買了瓶無糖綠茶,在回到校園的時候笑吟吟地擺到張蒴桌上,張蒴卻拿起罐裝綠茶放到了他桌上。
張蒴說:你沒有做錯事啊,為甚麼要請我喝飲料?就再也沒有回頭看過後座的關。
關呆滯著雙眼扭開綠茶的瓶蓋,喝進一股茶花的芬芳,和久久不能擺脫的苦澀。
他想,沒有糖的茶要怎麼喝啊,沒有你的生活要怎麼過啊。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lP0N1WtXJ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PQ1E1RnQO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6vIa3RaP0
7.
「蒴寶,我覺得我們不噁心。」
張蒴有些詫異地抬頭看走到自己座位旁的關,「怎麼了?」
「我們就只是好朋友而已啊!」
張蒴溫溫地笑開來,狀似無奈地搖搖頭。
「你現在想通會不會太慢?」
關朝他笑得燦然,抓住他的手晃呀晃。「你肯跟我說話了喔?」
「我本來就沒有不跟你說話呀。」
關嘿嘿笑兩聲,在他身旁蹲下。
張蒴覺得關終究還是離不了自己,自己也離不了關。
他想了想決定再進一步。
「你知道北一女自殺事件嗎?」
「嗯?」
「是兩個女生一起燒炭自殺的事。」
「為甚麼?」
「北一女校長說,他們北一女沒有同性戀。」
「蛤?」
「那兩個女生,好像是殉情了。」
關驚訝著神色沉默,張蒴祈願的回應沒有發生。
關有些扭捏,忽視自己的心悸,悄悄地說:那不是很噁心嗎?
張蒴微微瞠目,隨即做出了思索的模樣。他淺淺笑著說:也是吼,有點不太正常啦。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AK0RLTHGt
張蒴就聽見了自己的心攀上細細裂痕的聲音。
他們說,這個社會生存的本質就不適合我們。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7O5pGz2xc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tTH8kHTFP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sVAXkF0sv
8.
張蒴記得小六那次被母親狠狠毒打的情況。
那時候他和親密的學姊在家裡,他們輕輕碰觸對方的臉容,最終雙唇相貼,後面傳來厲聲質問,張蒴回頭,母親站在那兒,他和學姊站起來,他用盡全力將學姊推出門外,母親扯住他的長髮,拖著他往房間走。
他知道他傷害了母親的顏面,傷害了母親的心,歇斯底里的叫罵聲使他的耳底疼痛,他知道他要更加堅定地愛他的學姊,他要更加堅定地愛著和他同質的肉體。他要愛起伏的胸,不像母親欣賞喉間的結;他要愛雙腿間的凹陷,而不如母親愛垂掛雙腿間的物事。
只要能夠傷害他的母親,他甚麼都願意做。
那時候他沒有手機,只能在半夜裡悄悄下樓以家用電話撥通學姊的號碼,他們無聲哭泣用呼吸聲脈脈相依,他告訴學姊,我準備好了,學姊告訴他,我們可以一起走呀。
可母親逼問之下聯絡上了學姊的父母,他們的關係就此斷開。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3rbDsybs4
張蒴和關是在國二以後熟識的。
那時候他還不是關,只是關繹琴,同班同學,不遠不近的關係,關繹琴怯懦少話,是張蒴最不耐煩的類型。後來因為打相同的線上遊戲而說上話,兩人這才算是認識了。
關的母親強勢,父親會對關動手,父母對關的控制鋪天蓋地。他不耐煩的關繹琴被他劃歸同類,一夕之間成了唯一理解他的關。
張蒴想,他們倆往完全不同的方向成長了,關放棄所有抵抗,而他日日與家庭戰鬥。
可他需要有人與他相同,希望關和他一樣,抵抗這個世界。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naKojxY0G
張蒴開始改變關。
關減了肥留長了頭髮,燙出美麗的波浪,關學會了淡妝描起了眉,摺短了裙子穿著閃亮的皮鞋。也就是那時起,關踏上台階走到高高的王座邊上,張蒴站在一旁,看自己為關鋪設的長長紅毯。
學校是一個獨立的國,裡面有很多很多小小的王,差不多一班一兩個,張蒴是一個王,而關是他的王。
他的王,世間唯一的垂憐,唯一的理解。
關是他的心血。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ySJqenASU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c8Jf5EaT2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042kKPzh0
9.
我的王啊,我的王。
你是我的希望。你是我的心血。
你的美麗就是我的綻放,你的武裝就是我的反抗。我要你成為王,而我會為你鋪設一路紅毯。
可我為你鋪了一路紅毯,你卻登上了他人準備的王座。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jgwAvTkTF
我的王啊,你何其天真,你不認得太多愛的樣貌。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6g2OZW1lQ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SW1ovcDMf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lAA5zSNJM
10.
他和關的關係愈發親密了。這是張蒴沒有想到的。
但當他望入關褐色的眼,就發現了對方的焦急;他親愛的關,親愛的王,失了他的一絲忠誠,便急於彌補。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kBlG5q9xA
他們在學校裡總是同進同出,關知道男友不喜歡,乾脆不和男友吃晚餐了,只和張蒴一起行動,關喝起無糖的茶,屢次喊難喝,張蒴吸一口珍珠奶茶,臉色僵硬地咀嚼軟彈的球狀物。
日子過著過著,有一天晚餐時間他們沒見,進了校園,關紅著眼睛來找張蒴,告訴張蒴他和李喻均分手了。
張蒴也不勸慰,就是靜靜坐著看關哭。
「怎麼突然分手了?」
「我跟他說,要大考了想認真念書。」
「我問的是為甚麼。」
「因為……」關吸吸鼻子,瀅瀅著雙眼望入張蒴的瞳眸,張蒴頓時有了種幸福的錯覺,「他不喜歡你,可是我喜歡你啊。」
張蒴搭上關的肩,輕輕拍撫。
「不管,好的男生那麼多,我幹麻為一棵樹放棄一座森林!」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CJk7uDOhy
張蒴的手僵直地停住。
他想,那樣的幸福,果然只是錯覺。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RCjbM9Wtw
「關,你喜歡珍奶嗎?」
「喜歡啊。」
「可是你不喜歡牛奶,你也不喜歡紅茶,你還不喜歡QQ的東西。」
「喔……可是大家都喜歡珍奶啊,大概就只有你不喜歡吧。」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AsUEyNwPL
關,你喜歡男孩子嗎?
喜歡啊。
你毫不猶豫地告訴我,喜歡啊,再毫不猶豫地用行動解釋,你不喜歡的,你其實不喜歡的。
你只擁抱過我。
留了幾年的長髮為了求和輕易剪掉了,及膝的百褶裙也因為我一句話摺短了。還有那副眼鏡,和我的是一樣的。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THCGALTgP
然而關往張蒴懷裡靠,抽泣著重複一次:還有那麼多好男生。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0A4rVrIo5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0DEBy0HS3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ayQRL36X
11.
張蒴在熹微的天光裡醒來。
他怔忡著看飄飛的窗簾聽見低鳴的風聲,關溫溫的笑忽而成了冷冷的記憶,他的幸福總是錯覺,友愛的接觸、無他意的親暱,他的指尖麻木,上頭還纏繞著關短而玄黑的髮絲。
他忽然明白過來,國中認識的那個唯一一個理解他的人,他親愛的王,其實都是錯覺。
他想也許關從來沒有理解過自己,只是他一廂情願地希望關理解自己。他過於渴望有個對象理解自己,他就償付了自己的一切。
鞠躬盡瘁。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6Rb2ryMkH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DoHACmNkU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p1kEB008J
12.
0、9、2、7……
張蒴撥出一排號碼,撥開記憶的塵封。
他想著原來他和關終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想起了學姊。
他將手機貼到耳邊,想著過了這麼多年,學姊可能不用這個號碼了吧。
『——喂?』
久長的悲哀一瞬潰堤,張蒴閉上潮濕的眼,期期艾艾地喊:「學姊。」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Ywt9IO7aU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GtztcA1OS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3nuyI2nRP
13.
我真的愛他。張蒴對學姊說。
他呢?學姊溫聲像是安撫。
關愛我。關不知道。張蒴囁嚅:他永遠不會知道,他不是我們這邊的。
那端學姊像是敏銳地察覺到甚麼,繼續溫聲地說:你是不是準備好了?
張蒴沉默地切斷電話,學姊體貼地沒有回撥。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1w6QFHbgU
我準備好了。
鞠躬盡瘁。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uSbuAmqHy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AhTfBcFK3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Ptib5wHYT
14.
「張蒴!」
「學姊!」
張蒴快速迎了上去,和已經升了大學的學姊相擁。
「你朋友沒和你一起來嗎?」
張蒴搖搖頭解釋關早上有事,下午才會到。學姊領著他進入租屋處的大樓,解開一層一層鎖扣上了第12層。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8vpmzP3gh
學姊迎他進入房間,才關上門,張蒴便緊緊擁住了學姊。
學姊溫柔地回擁了他,輕輕撫摸他的後腦勺。
「學姊,對不起……」
「沒關係,都過去了。」
「我那時不敢聯絡你。」張蒴哽著聲音低語,學姊彎下頸子靠著他的頸窩。「我真的怕我爸媽傷害你。」
「我知道,我也被我爸媽罵得好慘喔。」
「對不起,現在才來找你。」
你是唯一一個理解我的人了。張蒴在心裡想著,指尖輕輕刮搔學姊的後頸。
他們擁抱、接吻,在寬大柔軟的床上探索彼此的身軀,愛撫、舔舐,短短一個小時,足以經歷前戲至高潮的餘韻。完事後張蒴讓學姊枕著自己手臂,學姊側躺著攬住他的腰,柔聲問他:你真的要這麼做?
張蒴不回答,只是點點頭。
學姊吻他的頸子,再問:我理解你,這樣不夠嗎?
張蒴移開學姊在他腰部的手,淡淡地道:我需要的是他理解我。
學姊的眉蹙成了哀傷的樣子:知道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MqGhI942H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mK5ymVK3x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d8GzpgJvz
15.
關朝著指定的建築物緩緩前行,停在大樓前。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叫喊,他抬起頭望向高處。
「關繹琴!」
「蒴寶!」
張蒴在高高的樓上朝他揮手,大喊聲引來路人注目。關卻不管,只是愉悅地大喊回覆,舉起手用力地揮。
「我馬上下去!」張蒴聲嘶力竭地大喊。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8fcLqKEsc
而後關看著張蒴撐起身子,爬出窗台,往下落。
往下落,彷若飛鳥斷翅墜毀,敗果脫枝墜落。往下落。
張蒴感受著風心裡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C3NzJFYSo
關的口裡不能自抑地發出尖聲叫喊,那麼快,竟那麼快,張蒴落在他面前,帶著腥味的液體潑濺到他身上。
他的意識剎那斷開。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tDzFvSA4l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9SEBaQ8ow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qYqdMibIa
16.
關醒來的時候,人在醫院裡,身旁坐著一名陌生的女子。
他還沒有清醒,茫茫然直盯著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開口了,「你好,我是張蒴的學姊。」
恐怖的畫面霎時竄入關的腦海,關發出尖叫,被學姊捂住了口。他瞠目望著學姊,對方的眼中有狂烈的風,就像是張蒴的眼神。
他安靜下來,學姊鬆開他,他急忙問:「蒴寶……張蒴在哪裡?」
而他分明知道張蒴去了哪裡。
「張蒴死了。」學姊冷冷地回應他,「當場死亡。」
關僵硬著身子坐著,耳裡響起長長的嗶聲,他的眼前花白,指尖顫抖,看不清四周也感覺不到握在手裡的被子。
學姊站起身道別也沒有,便就這麼離開。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Wzmtor8uy
關蜷起身子,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知覺到所謂的冷。
他努力地去想張蒴,他的蒴寶,想不起張蒴微昂下巴冷傲地笑起,想不起一圈圈走著操場張蒴的眼眸閃爍如星,想不起風朝他吹來,裡頭有張蒴的髮香。
他想起的都是張蒴墜落的模樣。
在室內所以穿著單薄的T恤,手臂纖細骨節分明,他喜歡張蒴的手牽著他,涼冷的掌心微微沁汗;他來不及看清的下半身應該是條修身的牛仔褲,他喜歡張蒴的腿,筆直修長勻稱的。張蒴開啟窗戶的時候冷不冷?大冬天他穿著羊絨外套,張蒴只穿了黑T恤牛仔褲。
蒴寶,冷不冷?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SB8kluldM
「我不喜歡……」
他把自己縮成一團,用體溫給自己暖身。
蒴寶,冷不冷?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AtRHWeFcS
「我不喜歡……珍奶。」
他的聲嗓吊著深深悲戚,在過冷的空調出風裡面打了個旋,像當時張蒴眼裡的生命光輝漸漸湮滅。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nrdmQc28a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4SPmwljcz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3jVOQTOAW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DlVIRO3Cw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6F7gcuXma
ns 15.158.61.5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