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迫行不行 - 慟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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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慟

樹瑾

Nov 16, 2024

31

7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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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抵達時，醫護人員問我，我也只能一問三不知，「他出了什麼問題？」反而是我問著忙碌抬人的醫護，躊躇在側。

「妳要過來嗎，小姐？」一切就緒後，所有人上了救護車，只差我覺得這唯一的局外人就是我。

「呃，我只是來拜訪他的……」光囁嚅著推託。

「蛤？」最前方的醫護聽不清，但顯然即將關車門，對於我的扭捏沒空理會。

我看看這名醫護和要闔上的門，當再看向劉星虹癱倒一邊冒著冷汗的臉龐，這只能強硬踮起的腳便跨了上去，坐至他身旁。

「妳是他女朋友嗎？」

「嗯。」

若現在可以陪在他身旁，若憂傷的事物可以探出一點頭，那就這樣吧！然而會產生擔憂的心情，究竟自己又是出了什麼問題呢。

到了醫院，我一跛一跛地跟進，不過就在急診的大門破開同時，劉星虹甦醒，撐起上半身，緊接意圖表示自己只需拿藥，他有在這裡開過藥，可再拿多一些劑量，回去吃吃就好。

「不必在我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他究竟在說什麼話！

我氣呼呼地拖著步子過去，「劉星虹！那你何必治我的腳傷？你懂得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卻說浪費？」

似乎是了解我為何關心起他的緣由了。

醫護人員先大致確認劉星虹有了自主性，接下也只得尊重他的意願，讓他到門診部拿本來處方箋的藥。

他一直緊緊攢著藥袋，不讓我看到上頭的資訊，然後他堅決坐計程車回工作室，不在這多逗留。

「他們怎麼讓妳跟來的？」經過中藥行時他突然問。

「我默認了是你女友。」

「妳的腳傷看起來更嚴重了？」他看我跛樣，這就拉住我手進到中藥行，又花了錢讓我敷藥推拿。

他一副理所當然陪同在側，當中醫師提到這原先的包紮處理得很妥當時，不免又老調重彈。

「男朋友對妳很好齁？」

「嗯。」我接住默認，現在的我不放棄任何可以與他聯結的機會，藉機追索到始終成謎的哀痛原因。

感覺推一推我的腳踝完全舒暢開來，走路歪跛的姿勢似乎也變好許多，虧劉星虹知道還有中藥行這個選項，只是讓他墊多了醫藥費。

如此一來我就更不能放任他隱瞞自身病況，如果可以用女朋友的名義知道更多的話，我將義不容辭地承認我是他女友。

回到工作室已經是夜間十點了，他一下倒到小沙發旁的躺椅上，整個人斜躺，看起來仍是精神萎靡。

我居然會去拿水只為了讓他吃藥，取到水之後，我想待會可配合性地扮演一下女友角色，讓他卸下心防全權招供。

深入之前沒看過的空間，我後頭的陰森房間宛如一方自成一格的宇宙，靜悄悄、深幽幽。

轉換跑道，我把手轉向房門把，門把正上方緊貼膠封的幾字：「敢碰？小心觸電！」沒空管那麼多，有鑑於病人都會歇斯底里的說法，我直管拉長袖管接觸門把登即鑽入內。

牆壁整排的帥氣海報映入眼簾。

歌譜、錄CD的燒錄機、勾勒姿勢的草圖……擺在桌面的種種，對照貼牆的那些真實成果……難怪劉星虹會有那麼渾然天成的電眼。

他似乎還練過唱歌、自學演戲，至少他是如此努力，天資加不懈於成長的精神，彷彿呈現皆如海報上那一顆顆閃耀的——指日可待的巨星。

我大為震撼之時，腳下碎片咔哩響起，那是一幅玻璃被摔裂的相框。兩個甜蜜蜜緊偎的情侶，女生是那樣主動，幫忙熱情地自拍，劉星虹看來猝不及防，卻是燦笑如虹，可見剛才他倆有多開心。這一張封面的後面還壓著好幾張，有拍立得和韓式拍貼機摻雜進去，多到數不清。

他本來的女朋友十分可愛，從畫面中猜想得到是直播主，可現在卻完全不見人影，結局可想而知。

但這期間他是怎麼了？一個人把自己關起來，還頂著印記變成了社會的累贅，我氣憤地亂拋那疊照片，突然間一枚亮閃小物彈出，滾上幾圈，我也發現了最後的留言。

末張照片背面有瘋狂的字跡，筆觸變成刪改的雜草般地，混亂卻清晰地凸顯出這幾個字。

他說：「我們根本沒愛過……

「生不如死。」

我攢著這一絲照片線索，攜上在地的那枚物體，連水杯都放棄拿，賣命衝向奄奄一息的他。

一近身，我揪過他衣領，大罵出聲：「拜託你醒醒！事實明擺在眼前，人家怎麼可能不要你？你有這麼多優秀的條件，還嫌生活不如意，還感嘆沒有愛過？那真正不想戀愛的人該怎麼辦。」

「我只不過是個廢物。」他無精打采任由搖晃。

「那這又是什麼意思？」我掏出那剛撿到的戒指，應該是要給她女朋友的……結婚戒指。

「妳不准再拿那些東西出來，我不准妳進入那個房間。」他氣到想搶，因而跌跪下來。

「你為什麼要拒絕她！？」我突然失心瘋地大叫。

劉星虹已把我挾帶而出的真相藏到背後收起，我又離實情遠了，雖然我很想直奔這一切的始點，那雨中他為何孤注一擲地帶我走。

「你為什麼要拒絕她？你為什麼要拒絕她？你為什麼要拒絕她？」三連發，我邊問邊趁隙靈活地奪來藥袋，我看到一個字，瞬間僵住。

卻遭來他迅猛扯回，終於，他也忍不住。

「是她拒絕了我！」

那個癌字，隨著嘶吼，歸於平面般真實。

「要不是我白痴的拿診斷單和承諾到她面前，我也不會這麼簡單的看清她的謊言。

「莉薇口口聲聲說她覺得我好髒，說我壞掉的肝怎麼那麼髒，我以為她愛著我這個人，可惜，她可能只是愛我這張臉。

「她馬上離開這裡後通知了我的經紀人，吳大哥一明白後堅決要撤了我所有通告，還提醒我去寫勵志書籍或許對我比較有益，我把一切都毀了，我就什麼都不要了。」

對於病人，其實我該請他緩和一些，否則大吼大叫待會直接回天乏術了該怎辦。但是我覺得再不聽，很可能一切將石沉大海。

「我本來有六個月的餘命，醫生預告我也可能只剩三個月，妳覺得我還剩多久可以活？沒有親屬活體捐肝早就罷了，因為我打算活成廢物，雨天再出門囤積用品、不照顧自身不怕天涼，一直到我死……」

「什麼都不是的一個殘廢，我也只有用這一句話總結生命了。」他愣愣地說。

隨後，他整個人倒下來，沉重地呼吸。

偷偷地走到他身旁，我做了生平第一次主動的靠近異性。我也躺下，一切宛如水到渠成，非常緩慢地枕好手臂，游移遲鈍下我讓右手去接他帶有定讞烙印的左手。

「你說了很多不管自己的事……。

「可是你沒有不管我。」

他閉著雙眼，而我晶亮異常的眼瞅著他。

我好想對他說：你沒有髒。你只是遇到世間醜惡的妖怪罷了。不是所有人都只看你的臉，相信我，其實你不該那麼悲觀，只剩三個月又如何？活體捐肝傻傻地等又如何？你該積極地度過餘生，因為你……

「你的肝臟在我看來純淨並無異常，」我伸長手執意比去那道位子，再向上指向他五體的中央，而且我再也禁不住地握住那隻左手，未料話語一股腦地流出。

「你還擁有一顆血液通紅、很美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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