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城市歸於寧靜。
蕭遙佇立在家門前,指尖輕撫著鑰匙,卻遲遲未將它插入鎖孔。他的面容木然,宛如行屍走肉,只有那雙眼睛深處,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哀慟。
門一開,屋內的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將蕭遙淹沒。這個曾經充滿馨文氣息的地方,如今只剩一片冰冷的寂靜。他沒開燈,隨手將鑰匙扔在玄關桌上,整個人像失去支撐般重重地跌坐在沙發上。
他的視線落在牆角,那裡靠著一把吉他——馨文的吉他。她總愛坐在沙發上輕輕彈奏,笑著哼著走調的旋律,然後俏皮地問他:"好聽嗎?"每當這時,他就會打趣道:"嗯,好聽,連醫院的心電圖都沒這麼有節奏。"她總會被他的冷笑話逗得前仰後合。
現在,那把承載著無數回憶的吉他靜靜地躺在角落,表面蒙上了一層薄灰,彷彿時光凝結在那一刻。四周的寂靜如同實質般壓迫著他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令人窒息。
蕭遙緩緩低下頭,手肘笨重地支撐在膝上,顫抖的雙手無意識地用力揉搓著疲憊的臉龐。他沒有哭泣,不是不想,而是淚水早已在醫院搶救室中流盡,只剩下一片乾澀的痛楚。
向來以理性與冷靜著稱的他,一直都明白一個道理——哭泣解決不了任何事情,眼淚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但此刻的他,面對這個失去摯愛的殘酷現實,卻連一絲改變的力量都沒有,只能任由無助與絕望將自己吞噬。
"車禍……"蕭遙在心中默念這個詞,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地底傳來。那場車禍,來得既突然又毫無道理。
那時,他正在醫院處理一名急診病患,手機響起——是馨文打來的。因為手術正在進行中,他無法接聽。待手術結束,他剛走出手術室,就看見護士匆匆跑來。那一刻,他的腦袋瞬間空白,腳步虛浮。他奔向急診室,卻只見到任馨文被推進搶救室的畫面,她渾身是血,雙眼緊閉。
那時候,他甚至沒有時間感到痛苦。他只知道自己必須保持冷靜,必須相信死亡不會這麼容易奪走她。然而,無論他如何祈禱、如何努力,當心電圖上的波動歸於平靜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也一同崩塌。
"如果當時是我先去餐廳的話……"蕭遙低聲說,語氣中不帶悔恨,只有深沉的無力感和難以言喻的痛楚。他坐在那裡,目光呆滯地望著虛空,心中翻騰著無數個「如果」。
他明白,就算接了電話也改變不了什麼,車禍的發生純屬命運的偶然。可是理智與情感往往是對立的,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心中那道無法癒合的傷口依然在隱隱作痛。
他始終無法釋懷,因為命運彷彿帶著殘酷的執念,毫無預警地,在最不經意的時刻,將他最珍視的人永遠地奪走。
蕭遙的目光落在手上沾著血跡的禮物盒和信封。他恍惚地打開,發現裡面靜靜躺著一條銀色手鍊,藍色水晶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那是馨文送給他的一週年紀念禮物。手寫卡上第一句寫著:"好看嗎?你戴著它,就像戴著我一樣,知道嗎?"真是符合她一貫鬼馬風趣的性格呢⋯
他笑了笑,嘴上說著"這種話太肉麻了吧",眼眶卻漸漸泛紅,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內心雖然痛楚,卻感受到一股暖意。他深知她的愛一向如此直接,卻又帶著那份獨特的笨拙。
蕭遙伸手拿起手鍊,將它緊握在掌心。藍水晶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恍如她明亮的眼眸、甜美的笑靨、溫柔的暖意。然而,這一切如今已經離他遠去。
不知為何,他的雙手開始顫抖。他的手指緊緊攥住手鍊,彷彿想從這條銀飾中抓住些什麼。他的力道漸漸加重,直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從掌心滲出,染紅了手鍊。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藍色水晶突然亮起微光,從中央綻放出來,宛如一朵嬌小的藍色火焰般靜靜跳動。蕭遙呆住了,凝視著手中的手鍊,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是什麼……”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恐懼與驚訝。
藍光漸強,柔和的光芒籠罩了整個客廳。一股溫暖的力量從蕭遙的手掌滲入,迅速蔓延至他全身。
他的耳邊響起了嗡嗡的低鳴聲,那聲音既似遠古的呢喃,又像一段從未聽過的奇異旋律。他的視線漸漸模糊,周遭的世界開始扭曲變形,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拉扯。
就在這片混沌之中,一把蒼涼而滄桑的男聲突然響起,聲音低沉而具穿透力,彷彿從時間深處傳來。
“你想繼續自怨自艾,還是改變命運⋯把她帶回來嗎?”
那聲音毫無情感,卻宛如能直視人心,深深刺入蕭遙最深處的傷痛。
蕭遙怔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掙扎。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緊握著手中的手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隨後,他咬緊牙關,聲音雖然低沉卻充滿了決心,一字一句地回答:"我要救她。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無論要經歷多少次嘗試,我都要將她帶回來。"
那聲音發出一陣低笑,既帶著嘲諷,又隱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期待。
“救她?你可知道,你的渴望將帶來什麼代價?時間的齒輪不會輕易為你而轉動。”
聲音逐漸靠近,像是在檢視蕭遙的靈魂,“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蕭遙的眼神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的聲音沉穩而堅毅:"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要改變這個結局。"
那聲音陷入短暫的沉默,隨後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
"很好,那就踏上這條路吧。但改變命運與否,全在於你的試煉。"
隨著話音落下,一道耀眼的裂縫在蕭遙面前裂開,銀白色的光芒彷彿要灼傷他的雙眼,但他毫不遲疑地踏步而入。
就在光芒即將完全吞噬他的瞬間,那蒼涼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聲音彷彿穿越了無數時空,帶著歷經千萬次輪迴的滄桑與神秘,在虛空中迴盪,低沉而深邃地縈繞在他的耳畔。
“希望這次——你真的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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