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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十一月,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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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重的霧氣在灣仔區的工廠大廈群中流動,如同一條無形的長蛇,緩慢而陰冷地纏繞著這片早已沒落的工業區。霧氣在街燈下呈現出淡黃色的微光,像是被污染的絲綢,纏繞在生鏽的消防梯和破敗的冷氣機周圍。工廠大廈群聳立如同一座座裹著霧氣的巨獸,它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只在夜幕中散發著衰敗的氣息。偶爾有野貓的叫聲從暗處傳來,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淒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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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秋意漸深的夜晚被一陣刺耳的警笛聲撕裂。警燈的藍光在潮濕的空氣中折射,在斑駁的水泥牆面上投射出詭異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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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昌工廠大廈已經廢棄了將近五年。十二層高的建築外牆爬滿了暗綠色的藤蔓,斷裂的玻璃窗像是缺了門牙的老人,向外張著醜陋的空洞。大樓的外牆上掛著早已褪色的廣告招牌,搖搖欲墜的金屬框架在夜風中發出細微的呻吟。一樓的玻璃門碎裂成蛛網狀,地面上散落著過期的傳單和破碎的啤酒瓶。樓梯間的牆角堆積著層層塵埃,混雜著煙蒂和包裝袋,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腐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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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正門的鐵捲門早已鏽蝕,上面佈滿了街頭藝術家隨意噴塗的標記,彷彿某種不祥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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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組警員蔡德忠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他的皮鞋踩過積水的地面,發出規律的水聲。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銳利的痕跡,照亮了通往樓梯間的路徑。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混合了霉味、銹蝕金屬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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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五樓。」通訊器裡傳來值班警員沙啞的聲音,「巡邏的colleague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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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德忠沿著樓梯快步上行。每一級台階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在腳步踩過的地方留下清晰的印記。牆面上的消防指示牌早已褪色,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字跡,像是被時間沖刷後的記憶。每上一層,空氣就變得更加窒悶。手電筒的光束照射下,灰塵在空中緩慢飄浮,像是無數細小的螢火蟲。樓梯轉角處的牆面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脫落的水泥、滲水的黃漬,還有一些用簽字筆寫下的模糊字跡,記錄著這座建築物最後的人類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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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樓。防火門虛掩著,門框上的紅漆剝落得厲害。蔡德忠戴上白色手套,小心地推開門。一股比樓梯間更加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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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一個年輕警員站在走廊轉角,臉色蒼白,「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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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德忠的呼吸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現場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不僅是那過於刻意的擺設,更是整個空間散發出的某種詭異的秩序感。就像是一個精心布置的舞台,只等著觀眾入場。月光在破碎的玻璃邊緣折射,在地面上投射出鋸齒狀的陰影,彷彿某種神秘符號的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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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層樓的空間大約有五千平方呎,昔日的隔間已經拆除,只剩下支撐樑柱孤零零地矗立。月光從破碎的玻璃窗透進來,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銀白色的光斑。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迴響,像是某種不祥的節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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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就在正中央,以一種近乎藝術的方式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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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被擺放在一張不鏽鋼手術床上,床面經過精心擦拭,在月光下反射著冷冽的銀光。他的軀體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完美姿態:頭部微微後仰,下巴帶著優雅的弧度;雙手交疊於腹部,手指自然彎曲,像是在做一個永恆的禱告。深藍色西裝的布料在蒼白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格外深邃,鮮紅色的領帶如同一道血痕橫亙在潔白的襯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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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臂。袖子被整齊地捲起到肘部,露出蒼白的前臂。一支醫用注射器精準地刺入靜脈,透明的針筒在月光下閃爍著寒意。注射部位周圍的皮膚呈現出淡淡的青紫色,血管的紋路清晰可見。死者的面容平靜得近乎詭異,雙眼緊閉,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彷彿正沉浸在一個永恆的美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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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床周圍的地面被清理出一個完美的圓形,直徑大約三米,邊緣整齊得像是用圓規描繪。兩支純白色的蠟燭分立床體兩側,燭台的位置相對精確,蠟油順著金屬台身流淌凝固,在月色下如同凝固的眼淚。整個場景散發著一種病態的美感,像是某種扭曲的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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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不安的是死者胸前的那張白紙。它被折疊得棱角分明,正正地置於領帶結的正下方,潔白的紙面在屍體的西裝外套上格外醒目,像是一個等待揭曉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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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者是誰?」蔡德忠問道,目光沒有離開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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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的葉志強。說是看到五樓有可疑光源,上來查看。」年輕警員翻看著筆記本,「發現時間是零二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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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德忠俯身檢視死者的右臂。一根醫用注射器仍然插在靜脈上,針筒已經空了。死者的表情安詳,沒有任何痛苦或掙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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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法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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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在路上。鑑識組也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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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德忠環視四周。手術床周圍的地面經過仔細清理,沒有灰塵,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形。床的兩側各放著一支白色蠟燭,已經燒盡,蠟油凝固在金屬燭台上。在死者的胸口,整齊地放著一張對折的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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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任何東西。」蔡德忠提醒道,「等鑑識組到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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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退幾步,試圖將整個場景盡收眼底。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斜射進來,為這個詭異的場景增添了一絲超現實的色彩。遠處傳來更多警車抵達的聲音,藍色警燈的光芒開始在牆面上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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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查一下這棟樓的監控。」他對年輕警員說,「調取附近二十四小時的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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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警員轉身準備離開,又停下腳步,「長官,死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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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德忠沒有立即回答。他再次看向那張異常平靜的面容。即使在死亡的灰白色調下,那張臉仍然帶著某種不容忽視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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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Sir,」他緩緩說道,「盧永康,反黑組的總督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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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一陣冷風從破碎的窗戶灌入,吹動了死者胸前的白紙一角。蠟燭台上凝固的蠟油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像是某種無聲的見證。整個場景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寧靜,卻又暗藏著即將爆發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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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般的命案。蔡德忠在心裡默默地想。某種更大的,更黑暗的事件正在展開。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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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德忠站在原地,感受著空間裡某種無形的壓迫感。這個命案現場所展現出的一切,都在向他傳達著一個明確的訊息:這不是一場衝動的犯罪,而是一場精心編排的表演。死者的身份、現場的布置、每一個細節都是這場大戲的一部分。而真正令人不安的是,他有種預感,這個舞台上很快就會出現新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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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近,但在這個靜謐的空間裡,卻顯得異常遙遠,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蔡德忠最後看了一眼死者的臉,那張面容在搖曳的警燈光芒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就像是在生與死之間徘徊的靈魂,在向他訴說著一個尚未展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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