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抉擇》- 第一章
深圳市第一醫院的急診室永遠散發著一種特殊的氣息，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咖啡因和腎上腺素的緊張感。凌晨2:47，林明哲站在值班室的窗前，望著窗外瀝瀝的雨絲。十月的夜雨帶著涼意，在醫院的玻璃外牆上爬行，將霓虹燈的光暈暈染成模糊的色塊。
他的手指間夾著一支已經冷掉的煙，忘了點燃。這是他戒煙以來第三次破戒的衝動，源於十分鐘前收到的一條短信：兒子在香港的大學入學考試，可能要延期。他正要掏出打火機，急診室的自動門突然發出了"嗤"的一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林醫生！8號床的CT報告出來了。"年輕護士小張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林明哲將煙收進口袋，接過報告，順手將袖子捲到手肘。他的手腕上有一塊舊傷疤，那是二十年前實習時留下的，某個同樣是深夜急診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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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的白色日光燈下，時間仿佛凝固在永恆的此刻。監護儀的規律蜂鳴，護士站的低聲交談，輪床滑過地面的輕響，構成了這個空間特有的聲音底色。林明哲知道，這種表面的平靜往往是風暴來臨前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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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直覺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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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分，急診室的自動門再次打開，這次是被救護車的警笛聲撕裂。第一個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外賣騎手，全身是血，黃色的外賣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推床疾速滑過，帶起一陣風，掀動了牆上的醫院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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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24歲，電動車與貨車相撞，開放性骨折，疑似內出血，生命體徵不穩！"救護員快速報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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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哲正要跟上去，急診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這次是四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抬著一個體型肥胖的中年人。後者面色發紫，左手緊握胸口，痛苦地喘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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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總！王總！撐住啊！"西裝男們慌亂地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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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下！"林明哲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小張，叫急診內科王醫生，準備心電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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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分，林明哲站在急診室中央，目光在兩個方向來回切換。左邊是年輕外賣員的血跡，右邊是中年企業家的冷汗。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計算著每一個可能的選擇與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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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護儀的警報聲突然尖銳地響起，打破了他的思考。護士的腳步聲從各個方向匯集，像是暴雨前的第一滴雨落在寂靜的湖面。林明哲深吸一口氣，聞到了口袋裡未點燃的香煙味道，混合著消毒水的氣息，還有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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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雨勢漸大，打在防護欄上的聲音像是某種未知的敲門聲。急診室的燈光在這一刻顯得異常刺眼，照亮了每一張焦慮的臉，也照亮了林明哲眼中閃過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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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分，兩個搶救團隊同時展開行動。林明哲的視線在心電圖和血壓數據間快速切換，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病歷夾，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走廊盡頭的搶救室亮著紅燈，像是黑夜中的一盞孤燈，又像是一個無聲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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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總是我們公司的CEO，他剛剛在董事會上......"其中一個西裝男正要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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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林明哲打斷道，"王先生，能聽到我說話嗎？請握緊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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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年輕外賣員的血壓持續下降。他蒼白的臉上還戴著口罩，已經被血染紅了一角。裝著宵夜的外賣箱橫躺在急診室門口，雨水順著箱子的縫隙滴落，在地面上匯成一道暗紅色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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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主任，外賣小哥的家屬聯繫上了，正在路上。"護士小張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他...他是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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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哲望向窗外，雨勢更大了。玻璃窗上的水珠匯聚成流，像是某種無言的淚痕。遠處的城市燈火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彷彿在提醒著這座不夜城中無數個正在發生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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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分，王總的心電圖出現了異常ST段改變。同一時刻，外賣小哥的血氧持續下降，監護儀的警報聲此起彼伏，在急診室的白色空間裡迴盪。醫護人員的身影在走廊間穿梭，腳步聲混合著儀器的蜂鳴，構成了一首緊張的交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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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超，快！"林明哲喊道，聲音裡帶著不容質疑的權威。他的手指摸索到口袋裡的香煙，卻又放開。二十年的行醫生涯告訴他，此刻需要的不是尼古丁的慰藉，而是絕對的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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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分，外賣小哥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劃破寂靜的《成都》鈴聲。那是一個來自湖南的號碼，可能是他的母親，還在等待著深夜歸家的兒子。手機的燈光在急診室的白光下顯得異常溫暖，像是黑夜中的一點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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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哲凝視著兩張病床，時間在此刻仿佛靜止。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當時的他還是個實習醫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在另一家醫院的急診室外等待搶救。那一夜的無助與痛苦，成為了他選擇急診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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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依舊，但急診室內的節奏已經變了。護士們的步伐更加緊湊，醫生們的動作更加精準。這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生命接力，而林明哲知道，下一個瞬間，他必須做出那個關鍵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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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分，搶救室的紅燈依舊亮著，像是一個無聲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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