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在威爾諾帝國的深夜中降下,不絕於耳的雨聲裡夾雜著不仔細聽很難察覺的細碎腳步聲,匆忙而略顯徬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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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嬌小的人影快速地閃過街角,雙雙頭也不回的拐進了蜿蜒交錯的巷弄中,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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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跑起來!不要停下來!」跑在前頭的女孩趁著轉彎稍微減速的時候忍著喉間上湧的血腥味朝身後比她更年幼的男孩小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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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聞聲微微的點了點頭,咬緊牙關勉強追上了女孩的腳步,但長時間的奔跑使他小巧精緻的臉龐因強烈的不適皺了起來,雙手指甲也無意識的深深嵌入握成拳頭的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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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頻繁的張望和眼神交會,再三確認完全沒有被任何人追上後終於進入他們的安全屋中,靠著入口附近的牆便無力的癱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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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氣不接下氣的兩人顧不得全部濕掉的頭髮和衣服,胸膛劇烈的起伏著,調息了許久才勉強平緩了過度急促的呼吸,卻難以避免的感到頭暈腦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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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疲軟的雙腿無法控制的微微顫抖著,濕透的衣服黏在皮膚上,冰冷又難受的感覺再加上沉重的重量讓本就綿軟無力的四肢像灌了鉛似的,抬也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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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姊,妳說,我們這樣算是安全了嗎?」男孩隨手撈起了自己身邊其中一瓶瓶裝水和一條大浴巾遞給姊姊,又塞了一套乾的衣服過去,這才給自己拿了一份一樣的,大致把自己打理得差不多之後便擰開瓶蓋仰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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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附近的姊姊換完衣服後把全身用大浴巾包住,靜靜地凝視著手裡未開封的瓶裝水遲疑了片刻才開口,「……大概吧,但最起碼我們目前脫離了危險……只不過,這裡已經是我們最後一個藏身處了,我們像這樣安逸的日子大概也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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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眨了眨眼,心裡對安穩的逃命日子進入倒數感到有些難過,又突然想起了姨媽至今都還沒有回來這件事,恐慌一下子就蓋過了傷懷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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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那個溫柔的姨媽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努力說服自己姨媽只是為了擺脫那些壞人多耗了點時間,但等了好久姨媽都還是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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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眶中眼淚瘋狂打轉,忍不住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問道,「姊……姨媽呢?姨媽她……她一定會回來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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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但她盡力壓制了心中所有不安,故作堅強道,「你剛剛不也看到了嗎?姨媽為了讓我們安全逃走用盡渾身解數拖住那些壞人,但只給我們多爭取了幾分鐘的時間就被壓制了……至於她被抓到的下場大概也不會好到哪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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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露出了一個苦笑,「我們自己就快自顧不暇了,哪裡還有餘力深入敵營去救生死不明的姨媽呢?……更何況,我們現在年紀還小,力量有限,但我們誰都無法信任,我們要救只能自己去救……」姊姊黯然地垂下眼簾,須臾才輕聲道,「……弟,我們現在只有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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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又陷入了一片沉默,姊姊的視線終於離開了手中的水,快速但不失仔細的掃過了周邊的擺件,桌子、椅子、桌燈、抽屜……明明所有的東西都跟上次離開時沒什麼差別,但她還是覺得整個屋子裡哪裡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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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錯覺嗎?花瓶中的水量……是不是比原來的又多了一點?還是我們當初走的太急我記錯了……?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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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從她剛回來時就有了,但那時她忙著調整狀態跟把自己弄乾,腦袋根本無法思考這股異樣感到底來自哪裡,但她的雷達一直瘋狂作響,催促她趕緊帶著弟弟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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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口呼吸吐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錯,她聞到了一股……香味?平時沒看姨媽擦過香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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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失神地往前走,一遍一遍的掃視周遭一切,口裡喃喃道,「……不對,不對,文件的次序不對,書跟筆的位置都跟三天前離開的時候不一樣……弟,有人來過這裡,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快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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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立刻掉頭一把拉起還癱坐在地上的弟弟,「走!……嘶,你怎麼體溫這麼高?你的臉好紅,你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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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整個人有點恍惚,渾身透著一種不正常的紅,眼眶裡聚集的淚水滾落下來,打濕了一大片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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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抓著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緊緊握著姊姊的手,手上甚至爆出了一條細細青筋,無措的聲音相較於不久前明顯沙啞了不少,「……姊,嗚,我的身體感覺好奇怪……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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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打量弟弟的餘光掃過了地上的瓶裝水,對比自己的情況一瞬間就找到了問題所在,「那些瓶裝水被加了東西!可惡的傢伙……弟,你還撐得住嗎?往哪裡去都好,這裡不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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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點了一下頭又搖了搖頭,「勉強撐得住……但我的身體……好燙……手跟腳都沒有力氣,站也站不穩……好可怕……姊,好險妳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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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揉了揉弟弟還有點濕的頭,輕輕的笑了起來,「沒事的,弟弟。走吧,我會拉著你跑的,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丟下你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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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背起了之前準備好藏起來的外出備用包後便手拉著手一前一後迅速地衝了出去,他們離開了最後的安全屋,將以前和姨媽一起訂下的計畫和行動路線全部廢棄,逕直朝著從未探索過的區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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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會遇到什麼,她們不知道,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即使不安也不能回頭,因為她們很清楚——被那些人抓到的後果絕對遠比死亡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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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去後不久,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從兩個小孩安全屋旁的暗巷慢慢地走了出來,翻上了安全屋的屋頂後慢悠悠地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通訊器播通,「唉呀真可惜,沒想到這兩個小鬼會那麼警惕,竟然會發現屋裡有人來過……就差那麼一點就可以直接綁回去交代了……啊,她們往你們那個方向跑了,多安排點人手在那附近待命吧,嘖,沒想到她們的逃脫能力比聽說的還要強,跟泥鰍一樣滑不溜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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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扶著額仰頭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說我老了不夠小心連這年紀的小鬼都能察覺到異常?……這個我承認但我這不是忙著給他們下藥嘛?我原本還想著等他們雙雙喝了被我下藥的水喪失行動力之後,我們幾個可以先玩一下,玩完之後再帶回組織給我們的大~客戶驗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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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跟通訊器對面的人互相打趣了一陣子之後沒好氣道,「知道了知道了,放他們跑地這件事算我的……但我也不算完全沒有功勞的好吧,就算女的沒中招,我好歹還是放倒了一個不是嘛?帶著一個拖油瓶在不熟悉的區域又能快到哪裡去呢……更何況前面不是還有你們嘛,啊對了,那個女僕我記得現在應該在你們那裡來著……嘛,她目前還有利用價值,別把她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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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從屋頂上俯視周遭的街道,目光停在兩人剛離開的方向,惡劣地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啊,他們絕對逃不掉的,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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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一改剛剛散漫又張狂的坐姿話鋒一轉,嚴肅道,「話說回來,你們抓人的時候記得小心點啊,那兩個小鬼前進的方向再過去一點就是那位不可說的『禁區』,你們千萬別越界了啊,我上次偶然聽到我們老大跟人聊天聊到上一批妄想探索禁區的人,進去之後音訊全無,最後沒一個回來,甚至他們勢力的實力隔天就受到毀滅性骨折,我們老大還為了這個樂了很久呢……所以說啊禁區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們還是少去為妙,最好能不靠近就別靠……嘖!又掛我通訊!到底知不知道那裡有多危險?我還沒說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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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滿的撇了撇嘴,無所謂道,「算了,姑且提過幾句,我的話他們應該不至於會完全無視啦,嘛,真要不小心闖進去了也沒事,反正傳聞都有被誇大的部分,誰知道禁區裡實際發生了什麼呢……那幾個傢伙命硬的很,總不能真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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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自己的荒唐的假設感到好笑,晃了晃腦袋便從屋頂一躍而下,朝著來時相反的方向遠去,徹底融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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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終於停了,但姊弟倆不敢停,她們跑了好久,全身好累好累,腳也因為一路瘋狂的跑動發出哀鳴,只是……她們還沒找到可以稍微放下心來休息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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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在真正深入這邊的前,她們完全沒有想到這邊的地形會比以前停留過的所有地區複雜那麼多,周邊景色又都極其相似,像個迷宮一樣,彎來彎去,繞來繞去,結果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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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又是死路……」姊姊鬱悶的停下腳步,將視線投向了遠方,太陽從地平線下緩緩升起,溫暖的橘白色光一點一點驅走了黑夜,溫柔地灑在兩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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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沒料到姊姊會突然停下來,一時沒煞住腳,腳在還積著水的地上打滑了一下,整個人向前撲去,他手忙腳亂的調整了自己的姿勢總算沒有直接用臉降落,但剛剛膝蓋多少還是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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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一下有點破皮的膝蓋,環視了一下四周,這附近……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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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痛……姊,這個地方……我們剛才是不是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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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吧,我有一點印象……對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好一點了嗎?」弟弟的臉還是有點紅,但她實在無法判斷那個紅是那個藥的殘餘效果還是跑這麼久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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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仔細感受了一下,其實除了最一開始感覺最強烈的時候特別難受,後來跑著跑著那種難以自控的奇怪感覺就褪去了不少,但腿軟的毛病還是沒好,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幾次還讓姊姊一起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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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我想,腿現在好了一點,起碼不會跑著跑著又摔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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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補充點能量,晚點還要繼續找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姊姊回想剛剛探索過的所有區域,從地上挑了顆稍微尖一點的石頭大概畫了出來,然後又圈出了幾個印象中地形方便她們躲藏和逃跑的區域,選了一個離她們最近的地方,「這幾個地方晚點可以都看看,先這裡吧,走,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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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記了一下圖之後接過了姊姊手裡那顆石頭,謹慎的把圖刮花,確定什麼都看不出來之後才一蹦一跳的跟上姊姊的腳步,他餓到了,他!真!的!好!想!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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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是吃飯,她們現在能吃的也只有這種方便攜帶但沒什麼營養的乾糧,乾巴巴的,也沒什麼味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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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坐在高高堆起的石頭堆後面慢慢的嚼著乾糧,弟弟一邊吃一邊發呆,沒想到意外找到一塊還沒去過的新區域,陰森森、死氣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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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確定不是幻覺便戳了戳剛吃完快要睡著的姊姊,「姊,醒醒,你看……那裡我們剛剛是不是都還沒去過?感覺沒什麼人會過去,草都長到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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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確實還沒去過……有興趣的話休息一下就過去看看吧……我先睡了,有事再叫醒我,你等等也找時間眯一下吧,閉目養神也好……」姊姊說完就直接靠著弟弟的肩膀睡著了,弟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給姊姊調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之後替她蓋上毯子,免得姊姊又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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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還有姨媽照顧的時候姊姊偶爾就會因為睡覺忘記蓋毯子著涼,一燒就是好幾天,難受得不得了,更何況是沒有姨媽在的現在……姊姊一人擔起了姨媽負責的大部分責任,醒著的時候得警戒追蹤跟埋伏,睡覺也睡不安穩……看吧,眉頭又皺了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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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輕輕揉開了她皺起的細眉,作為另一個雙胞胎,姊姊的顧慮跟內心隱藏的焦躁他其實都能感覺得到,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除了記東西特別快之外只能幫忙打下手,其他的完全幫不上忙……甚至稍早之前還反過來讓姊姊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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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環住她的身體往自己身上攬,另一隻手從腰包裡掏出之前做好的簡易小彈弓和小石子,警戒的環顧四周,感知附近一切風吹草動……好不容易可以幫上忙,姊姊交代的事情,絕對不能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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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快點長大……變得更強一點……至少……也要能再多幫姊姊分擔一點壓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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