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上的牡蛎壳割破膝盖,混着海水的鲜血在岩缝里画出诡异图腾。丹田处破碎的剑胎正在抽搐,像被扯出体外的第二颗心脏。我攥紧没入腹部的半截归墟剑胚,剑柄上母亲留下的牙印硌得掌心生疼。
"归墟剑本就不是兵器。"
剑鞘少年赤脚踏浪而来,发梢凝结的血珠坠入海中,竟激起三尺高的墨绿色火焰。他指尖抚过天穹坠落的血雨,那些猩红水珠在离地九尺处凝成七根琴弦。东海倒悬的漩涡深处传来轰鸣,像是某种庞然巨物在撞击囚笼。
我忽然看清血雨琴弦的纹路——每道涟漪都是缩小的人脸,那些我在轮回中见过的面孔正在嘶吼。当指尖触到第三根琴弦时,二十年前枯井里的记忆汹涌而来:母亲将我推入井底时,井壁青苔间也浮着同样的血色波纹。
"你听。"
少年话音未落,云层中九根断裂的封魔钉轰然刺落。每根百丈长的青铜钉上都串着琉璃童尸,他们心口延伸出的金线在天穹织成罗网。最中央的童尸突然转头,腐烂的嘴唇开合间露出我幼时的乳牙。
剧痛从左眼炸开,魔纹化作藤蔓缠住视神经。那些金线的脉络在痛楚中清晰起来——它们穿透云层扎进皇城地脉,养心殿方向的天空泛着不祥的暗金色。天子祭天的祷词穿透雨幕:"以剑镇魔,以血养龙,九钉既出,四海承平......"
剑鞘少年突然闷哼跪地,他脖颈处浮现暗金龙纹,与我腕间的契印产生共鸣。海面墨绿火焰腾起组成卦象,乾位对应的正是母亲投井的时辰。
"还有七刻钟。"少年撕开衣襟,心口处嵌着的青铜碎片正在发烫,"当血雨琴弦断到第七根时......"
轰!
倒悬的归墟海眼突然喷出火流星,其中一颗正中我的脊背。燃烧的陨石碎片中裹着半块玉佩,正是母亲当年塞进我襁褓的那枚。在玉佩触及伤口的刹那,丹田处爆开的青红气旋竟将时空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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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的蟠龙柱在眼前林立,我撞破穹顶坠入青铜鼎时,沸腾的血水正在翻涌人形。二十具与我容貌相似的躯体在血浪中沉浮,他们天灵盖的裂口里探出牡丹花蕊,暗金色花瓣上布满会蠕动的文字。
"终于等到最好的容器。"
鎏金屏风后转出的人影让我瞳孔骤缩——当今天子褪去人皮的身躯布满魔纹,那些纹路走向竟与叶帝尸骸上的完全一致。他心口插着的半截归墟剑嗡嗡震颤,与我手中的剑胚产生共鸣。
"从你祖父那辈开始,林家男子就是培育魔种的花盆。"天子撕开胸腔,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每代人皇继位前,都要饮下林家子的心头血。"
供桌上的三百盏魂灯突然暴涨,火光中浮现历代太子暴毙的景象。他们脖颈处的龙纹项圈与我母亲佩戴的如出一辙,最年轻的太子甚至戴着我的周岁长命锁。
剑鞘少年撞破殿门冲入时,手中握着从归墟海眼夺来的封魔钉碎片:"快毁掉养魔鼎!那些牡丹是......"
天子抬手虚按,少年突然僵直如木偶。他脖颈龙纹蔓延至脸颊,与我腕间的契印同时渗出黑血:"你以为剑意化形就能逃脱?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
我趁机将剑胚刺入青铜鼎纹路,鼎身裂开的瞬间,二十具"我"同时睁眼。他们瞳孔中映出不同结局:被炼成剑傀的"我"正在屠杀村民,堕入魔道的"我"率妖兽攻破皇城,最右侧的"我"甚至戴着天子冠冕,脚下跪着浑身魔纹的叶帝。
"你舍得斩断所有可能吗?"天子的声音化作万千回响。他掏出青铜心脏,那分明是放大百倍的青铜铃铛,铃舌正是归墟剑缺失的剑尖。
魔纹突然顺着剑胚反噬,剧痛中我看到母亲残影。她伸手握住我持剑的手,往自己心口又送进三寸:"记住,剑鸣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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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穿透青铜心脏的刹那,时空如琉璃盏般凝固。那些困在鼎中的"我"化作流光涌入剑胚,每个轮回的记忆都在神经上烙下刻痕:五岁生辰被投入炼丹炉的灼痛,十二岁经脉爆裂时闻到的焦香,十七岁在海眼入魔时尝到的血腥......
天子褪去人形的躯体开始坍缩,露出里面三百具叠压的骸骨。最上层的骸骨戴着初代太子冠冕,指骨死死攥着半块虎符——正是二十年前父亲随身佩戴的那枚。
"你以为弑君就能终结轮回?"骸骨堆中传出重叠的嘲笑,"林家血脉早与国运同腐,你每杀我一次......"
剑鞘少年突然自爆左臂,飞溅的青铜碎片击碎时空禁锢。他残缺的右手指向殿外,倒悬的归墟海眼正在吐出黑色潮汐:"快走!那些潮水是......"
话音未落,墨色潮水已漫过蟠龙柱。被浸湿的骸骨纷纷站起,他们脖颈处浮出龙纹,动作与天子如出一辙。我抱起少年残躯跃上房梁,发现潮水中沉浮着无数青铜鉴碎片,每片都映着不同时期的皇城景象。
"去祭天台!"少年撕开胸口,将发热的青铜碎片按进我掌心,"那里藏着初代人皇的......"
潮水突然掀起巨浪,三百具骸骨组成的人墙封住去路。他们手中锈蚀的兵器竟都是残缺的归墟剑,剑锋所指处空间扭曲。我挥剑斩开血路时,左手小指突然被魔纹吞噬——对应的正是二十年前大伯战死时失去的无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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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台的青铜日晷缺了晷针,我插入归墟剑胚的瞬间,地底传来锁链崩断声。少年残躯突然融化,青铜溶液沿着晷面纹路蔓延,最终凝成完整的衔尾蛇图腾。
倒悬的归墟海眼降下光柱,照出令我窒息的真相——每个海眼漩涡都是一代帝王的颅腔,三百个叠加的漩涡中央,初代人皇的尸骸正在苏醒。他手中握着的完整归墟剑,剑柄处刻着林氏宗祠的方位。
"真正的剑鸣不在锋芒。"母亲的声音从晷面传出。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左半身已化作白骨罗刹,右半身却是透明的剑罡。
当人皇尸骸挥剑斩来时,我本能地松开剑柄。归墟剑胚坠入晷面裂缝的刹那,整座皇城开始虚化。那些困在时空裂隙中的"我"如飞蛾扑火般涌来,却在触及剑光时化作星尘。
"原来如此......"
看着透明化的双手,我终于读懂叶帝留在王座上的血字。那些看似杂乱的剑痕,实则是用不同轮回的死亡轨迹拼出的星图。而剑鞘少年消散前最后的眼神,与母亲将我推入枯井时的决绝完全重合。
人皇尸骸的剑锋停在眉心三寸,他腐朽的眼眶里突然流出青铜溶液:"你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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