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泰七年 正月十五 未時(14:00)
安平城外西水門 風玲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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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早天還未明,他就按時等在鄰溪縣城外的渡口,從去年年末起,巡檢司的長時間的工作壓得他疲倦不堪,一進到船艙就陷入了昏睡。幾乎整整睡了一天,醒來只是吃了點餅子,就又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從船艙外潑灑的陽光將他從毫無夢意的深度睡眠中喚醒。
那陽光有些刺眼,他嘗試睜開眼睛,但還是不得不瞇著眼睛舉起手擋住那溫暖的光。
他坐起身來,揉了揉太陽穴,身體不再感覺那麼疲憊。檢查一下抱著的劍。這是他在巡檢司當差養成的習慣。一切沒有問題。
他走出船艙,船家老爺爺在船艙外劃著船槳,瞧著桅桿。滾滾的江水把江水上的冰凌推上冰面,被船壓碎破裂的冰層發出陣陣響聲,浮在水面上的冰凌閃爍著光芒。凌厲的北風從身後吹來,幾乎要把暴露在外的肌膚像被刀子劃過一樣,陣陣刺骨的寒意使他不得不回到船艙裡。
「副使大人,今天可有些冷啊!」船家見他迴了船艙,許久無人和船主說話,正好找個機會搭話。
「老人家別叫我副使了,我還未在省里上任,現在只是個庶民罷了。」去年,朝廷下來的大員在鄰溪辦了個大案,主要兇嫌就是他抓的。鄰溪人又有誰不知道呢?
「縣里誰不知道大人此去省里高就啊!您就別謙虛了。咱聽說,安平城裡鬧『狐妖』呢。」
「『狐妖』?」
「咱听说去年京都就闹『狐妖』,官家(即皇帝)派了御林军抓它。那『狐妖』一下子就没了。谁知道,大年初一安平也闹『狐妖』了。」船家掀開門簾低聲说道,「這『狐妖』在巷子裡偷東西,抓走女人孩子,還跑到大戶家裡偷金搶銀,就是那京都府尹薛謹言的府上都丟過一面大玉佛。」
船家爺爺湊近他的臉說道,「咱不信什麼鬼神,那『狐妖』一定是輕功極好的人。京都待不了還好說,為什麼要在安平還扮成『狐妖』呢?」
船家爺爺搖搖頭,見到他手握劍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嘴裡本要說他定是要去對付那『狐妖』,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這年月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原本照進船艙的陽光變得弱了,他順著船艙厚實的羊毛門簾縫隙瞧瞧那天空,好像有些變暗了。
他轉個話題。
「船家,(我們)到哪裡了?」
「就快到風鈴渡了,大人。看著天上,又要下雪了。」船家歎著氣,「這雪可別大了,要不耽誤行程回鄰溪就費勁了。」
他感到愕然,風鈴渡是安平津從西面進城的唯一渡口,到了風鈴渡就到了安平城外了。
「這麼快啊。我還沒去過安平呢。」
「是啊,大人!今年冰面解凍的快,不用繞到錫山嘍,往年這個時候去安平怎麼都要二天啊。下了大雪就只能在安平待幾天了。」船家的心情不錯,竟哼起了歌。「到了風鈴渡,咱這船的貨物一下碼頭就可以賣了。明後天咱就回去了,您有需要給家裡人帶個什麼嗎?您說,咱給您父母捎回去。」
「謝謝您老。但不用了,說不定呆不了多久就回了。」
奉泰七年 正月十五 申時(15:30)
安平城南 ,崇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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崤水從安平城中間橫穿而過,沿途的商船與客船從西邊的風鈴渡水門入城,從那阮氏橋穿過,便能瞧到那沿江兩岸的民坊,酒肆、茶樓、胭脂館......外地人初次來到這裡很難不會歎上一句,天下水運見禹州,禹州千貨安平有。
今年大雪未至,冰封早開,作為南往巒江的必經之地平日里往來的船隻自然會擠滿城內的河面。但不知為何,年初安平府禁止船隻在城內久留,到了今日,竟驅趕所有的船隻出城一整天不容許進城。百姓不免抱怨,但又無可奈何,去年城內鬧的水賊還是讓百姓們心有餘悸。不是官家震怒,設置四門巡檢在府轄範圍內剿滅幾個水賊的賊寨才作罷。
烏雲遮掩了晴空,原本晴空萬里,上天卻一下子變了臉。大風帶來了飄雪,陰雲籠罩在安平城的天空。看來今晚的那輪圓月不會來了,但這怎能止得住安平人過節的興頭呢?好歹是元宵佳節,即使賞不了月,那兩岸的花燈早就掛上了。待過一兩個時辰,天一黑,各形各異的花燈一點,節日的氣氛也不壞。
城內南岸有家福清茶館,臨河木欄邊的暖亭坐著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他是京都來的商人蒯琪。他點了本地茶,童子為他斟了一盞茶,旁人看他在觀賞著夕陽江景,但他的眼睛卻飄忽不定,手指不住叩著木欄,像是在等人。
他一挑眉,好像是注意到什麼。忽然,北岸傳來幾聲鑼響,還有很多人的叫嚷聲,聽起來很緊急。茶杯上的熱氣無力的冒出,童子懂事地要加熱茶,卻被他擋住。他舉起茶杯,抿了一口,餘光卻一直在對岸。
暖亭外一陣喧鬧,茶館裡的年輕茶客們聽到外面的聲音,紛紛走到街上,在臨河的木欄後翹著腳望著對面黑壓壓的人群。
瞧,那邊黑壓壓的人群大多仰著頭瞧著他們頭頂的房子,一個黑影從遠處竄出來,惹得下面的人群紛紛探頭叫嚷。但沿街的樹木和上面掛著的大花燈擋住了南岸的一部分視線,後面趕過來看熱鬧的茶客向前擠,竟把最前面的幾個茶客擠下河。
「『狐妖』!抓『狐妖』了!」
人群中有人喊出抓『狐妖』。蒯琪手中的茶杯險些從手上滑下去,卻很快又鎮定下來。
這時,茶館的夥計也去看熱鬧,本來拽著掉入水中的茶客,一聽到要抓『狐妖』,注意力都放在對岸的叫嚷聲中了,一時鬆了手。那茶客眼睜睜看著被拉上岸的手被放下,撲通。那茶客重重摔回水裡,茶客們沉默了,只聽到那茶客「親切地問候了夥計一家」,惹得茶客們捧腹大笑、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8AlGPKTRz
蒯琪的耳朵動了動,眼睛轉了又轉,思考後的一瞬,他轉頭看了看茶館的外墻,那裡有他用白堊棒畫出的「一」字,還保持著原樣。他搖了搖頭嘴角微翹品著手裡的茶。
遠處傳來了瓦片掉落後的清脆碎聲,那個黑影從一個屋頂竄到另一個,就像是貓咪在幾個相鄰櫃子上跳躍一樣輕鬆。幾位捕快在街上沿著墻根緊追不捨。
「小賊快下來!」
那幾個年輕的捕快們腳力不錯,但是不會輕功,耗費體力不說,即使費勁靠了上去,恐怕早就沒了力氣被這賊人逃了去。他們街上穿過人群,仰著頭擦著汗,張著嘴大喊讓那黑影停下,他們根本就追不上,人家又怎麼可能就範呢?
在岸邊的人群聚集的愈來愈多,捕快們不得不把刀放回刀鞘,幾個捕快清出一塊地方,其他人合作也翻上了房頂,有樣學樣地跟著捕頭翻墻上房。那黑影竟在最高處停下來,探出頭來看著捕快們慢騰騰地追來。
捕頭還算會些功夫,沒有太費力就追了過來,後面幾個年輕的捕快,或是沒力氣從墻上摔下來,或是手沒有抓住磚墻的縫隙,陸陸續續都跌了下來。還好下面是糧鋪,他們中多數掉到米袋面袋上了,沾的一臉白。
捕頭踩著瓦片,腳步很凌亂。他倒是很勇敢,拔出刀憑著蠻力追到了那黑影。天更暗了,這被雪染灰的天空下,幾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人們沒有看清上面兩人的交鋒,卻看到了從房頂落下來的捕頭,,穿過了糧鋪的棚頂,他重重的摔到盛滿白麵的大斗中,一陣白面的粉塵噴湧而出,誰都知道了勝負。
人群中的幾個好心人出來幫忙去扶這幾個捕頭捕快。人群中傳來了歎息聲。
「哎,安平府的捕快連這等小賊都抓不到。」
茶客們見到這場景,一個個垂頭喪氣。一個個沉默不語。
「誒,那邊是?」
茶客中一個年輕人像是瞧見什麼新鮮東西,指著黑影所在的屋子那邊。茶客們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和幾個背著弓箭的兵士從另一邊貼著墻根悄悄靠近那個房子。
一個本地茶客故作玄虛地向身邊的外地人悄聲說道,「是巡檢司的。」
那黑影還在得意的看著樓下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那隊巡檢司的兵士們正盯著他。
那黑衣男子悄悄拔出佩刀,幾步就摸上了房頂,而其他兵士則各司其職,兩個蹲在墻根,其他人踩著他們被那黑衣男子拽上來。沒一會兒,他們便分兩隊沿著更高一點房頂爬去,黑衣男子和一個兵士則悄悄爬向那黑影的相鄰房頂。
嗖嗖!
兩支箭矢從樓下飛來。本來還在看著樓下慘狀的黑影突然覺察到背後飛來的東西,緊忙閃身,躲過一支,另一支則劃破了黑影身上的偽裝,那件黑色毛皮的錦衣從那屋子上落下,鋪在灑落一地的麵粉上,又掀起了一陣粉塵。
這粉塵瀰漫的很快,黑影左顧右盼,升起的粉塵讓他一時分不清是哪裡射來的箭。
嗖嗖嗖嗖!
數支箭矢從黑影的身邊掠過,為了躲避箭矢,他差點從屋頂摔倒,但是這些人射箭的功夫不夠,還好都能躲得了。
嗖嗖!
兩支箭矢隨即而來,其中一支速度之快,讓黑影躲閃不及,那箭矢穿入他的袖子鑲在那土墻上,另一支雖然不准,但是黑影下意識用劍擋住,卻振的手指酸痛。
那兩人的實力完全在他之上。
黑影的頭頂冒出冷汗,仔細看這粉塵似乎並不是那白麵啊!是這屋頂一處冒出的白煙!這些人是誰?
黑影還沒有想清楚,但他看到了白煙外的一個閃光,變得愈來愈近,那是一把銀色刀鋒劃破了白煙,當他扯下左袖箭矢的瞬間,那冷冷的刀鋒已經抵在他的脖頸。
晚了,一切都完了。
蒯琪又教童子斟了杯茶,對岸的一切盡在眼底,他鄙夷地哼一聲,吃著茶餅喝了一口早已涼了的茶。
見巡檢司利落的抓到賊人,南北兩岸的人們都拍手叫好。那幾個落水的茶客也正被人拽上岸來,剛剛那個夥計難免要被那茶客繼續罵了。
那茶客上岸後,果然拉著那夥計讓圍觀的人群評評理,那夥計難堪的捂著臉向那茶客鞠躬道歉。這邊吵得熱鬧,但絲毫不影響蒯琪的思緒,對岸被抓的人只是個假『狐妖』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因為他注意到茶館外墻他做的標記,不知什麼時候被誰劃上一筆,變成了「十」字。正要動身,多年走江湖的蒯琪眼皮直跳,原本要撐起身體的胳膊放下,拿起了面前的一塊糖餅,他早就看到那童子一直盯著這點心。
「小生,想吃點糖餅嗎?」
蒯琪捧著糖餅要放在童子手上,那童子知道不能收連忙躲開。
「官人,我不能收,老闆會罵我的。」
「沒事,這餅子老夫我不吃了,能看到你這麼大的孩子吃啊,我還是很高興的。這茶錢我就放在茶杯下了。一會兒還要去西街的胭脂館給老夫的娘子買點上好的胭脂。」
說著話的時候,蒯琪的注意力卻不在這裡,他偷偷觀察著四周,在不遠處的湯圓攤上看到了兩個人,那兩個年輕人的表情不自然,雖然賣著東西,卻時不時向暖亭瞧著,八成是探子。
崇文裡的其他百姓聽說這邊抓人,走到這邊的百姓成群結隊地走來,人頭攢動,湯圓攤的那兩個人不得不抻著脖子望向暖亭。
「好好好,給您盛好了。」攤位上的年輕人忙於應付客人。
「後面的別擠了,幹嘛地啊。一群蠻子。」一個操著北方口音的客人被後面的人擠到了手,捂著手罵著後面的人。本地人一聽這北方人罵的難聽,便一下子圍住這北方人,這攤位上的二人被突然湧來的人擋住,給那北方人說點好話解了圍。
他們正擦著汗,再次看向暖亭時卻發現那暖亭好像少了誰。糟糕,那個京都商人跑了。那瘦高的探子反應很快,趕緊推開人群往那暖亭走去。另一個光頭探子剛想跟上去,卻一下子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人群,那個罵人的北方人呢?糟糕,上當了。
「小生,剛才那個官人去哪裡了?」瘦高的探子走到暖亭問那坐著吃糖餅的童子。
「去西街的胭脂館了。剛走,茶錢都放在那裡了。」童子吃完糖餅,舔著手指上的糖,笑著說道。
「咱是京都府的捕頭,那官人還和你說什麼了嗎?」瘦高的探子拿出腰牌,童子惶恐,戰戰兢兢地答道沒有。童子吓的竟哭了起來,惹得其他人走來質問他,只能裝作捕頭辦案搪塞過去。
光頭探子跑了過來,把其他人轟走。
「大人,現在我們怎麼辦?」
「那個北方人呢?」
「跑了。」
「我們被擺了一道。現在你回去叫人去西街找我,我先去西街看看。一會兒你帶幾個人在這附近秘密搜一搜,唉。」
蒯琪正在茶館的三樓看著那兩個探子的一舉一動。剛剛他換了身衣服,給了個路人一點錢教那人穿著他的衣服去西街逛上幾圈。
「您很擅長和朝廷的鷹犬斗啊。」蒯琪身後傳來一陣冷冷的女聲。
「他們是小棋子,我也是個小棋子。為成王做事就要多想幾步,要不然,朝廷抓到我們,恐怕連審都會審的。現在的官家可不敢擔著殺叔叔的罵名,罵名只能我們這些小人物來背,棄卒保帥。」蒯琪仰頭歎氣道。
「茶室為您準備好了,在福清茶館我們定會保全您。」
蒯琪轉身苦笑,面前的女子的眼神堅毅,一身淡綠襦裙,看似柔弱,一手花劍七八個人都沒法近身,要不是幾年前在北方的成王府見過,不會有人相信這個看起來有些大家閨秀的女子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家中臨時有事,實在是沒寫完。活動時間就要結束了,就先發出來吧。其他稿子沒有改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