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齋 - 曾經斬斷的親緣8

陸梓楓疾行於大街小巷，熟練的躍上屋頂奔跑，落腳無聲。

這是他最熟悉的捷徑，他也不怕被誰看到，畢竟他現在穿著有大多數默認豁免的陸家宮制服，只是偶爾，被人指點著喊他是道士時心情不太愉快。

他向來清楚自己背負著什麼樣的期待，也不打算逃避，不知道是不是拜他那個不知名的前世所賜，他對妖異所引發的一切異象都該死的敏感，尤其是，穿過結界的傢伙。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陸梓楓停下腳步，感受著周圍瞬間下降的溫度和微涼的夜風。

他仰頭看向天空，很清晰的能感覺到籠罩整個臨淵的大陣和數年前相比衰弱了不少。

但仍然精妙非常，陸梓楓心想。

他並不專修陣法，但他的眼睛很特別，所以他能看到描繪出整個大陣的紋路，也能看到失傳於歷史中，卻鐫刻在陣紋中的名字。

『燎霞天障』

這就是庇護著臨淵、並帶來奇異天象的大陣之名。

可惜的是，再過去陸家宮經歷過嚴重的火災，燒掉不少重要的典籍，連怎麼修復天障的記載都消失在那一場火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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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梓楓的腳步最終停在臨淵高中的後門，靈敏的感覺告訴他，潛進來的傢伙就在這裡面徘徊著。

…再加上，他的目光落在校門邊上，一個透著陰森煞氣的記號。

非常新鮮，看起來是剛剛才留下的。

「媽的！」陸梓楓煩躁的一拳打在牆上，一枚無形的印順著他的手沒入牆面，透明的結界乍然成型，陸梓楓呼出一口氣，提著長槍踏入自己布下的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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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踏入校園，陸梓楓迎面就遇上一個束著長髮、穿著西裝筆挺的男人，他走路的速度看著不急不徐，卻在眨眼間近到陸梓楓的身邊，帶著陶醉的表情深吸一口空氣，意有所指的笑道。

「好濃郁的煞氣阿，是帶著血孽的鬼啊，嘖嘖…不知道吃過多少人的厲鬼呢～」

他湊近了陸梓楓，在他耳邊陰陽怪氣的笑著。

「加油啊學生，我看好你喔…」陸梓楓眉頭一跳，明顯的忍耐著這人的冒犯。

「魍魎，滾！」他咬牙斥道，魍魎又笑了兩聲，在陸梓楓真的發怒前趕緊的走人，就算出不了陸梓楓設下的結界，他也自有地方躲避。

嫌惡的拂去魍魎留下的氣息，陸梓楓抬眼看向校舍，不用他人提醒，陸梓楓也知道這是一個背著不少人命的鬼，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起長槍走向他熟悉的校舍。

踏入校舍門口，僅有緊急逃生和消防燈亮著，分外陰森，陸梓楓一眼瞥過，看破了瀰漫於校舍內的煞氣又濃烈了幾分。

陸梓楓起手橫槍，在微弱的光源下，這柄紅纓垂落、槍頭開刃的兵器散發出鋒銳的氣息，是把真傢伙。

「破！」陸梓楓一甩槍身，槍頭橫越之處撕開了煞氣形成的瘴，一股清涼的風在校舍外湧入，直卷至校舍深處。

…這還差不多，陸梓楓眉頭微鬆，暗暗點頭後繼續深入，他沿路循著煞氣的痕跡前進，一直到他追尋著，停在再熟悉不過的教室前。

他白天時候還在這裡上課，是他們班的教室。

稍早就躁動的不安感湧上，陸梓楓提起一口氣，拉開了教室的門。

隱隱約約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嗅覺，陸梓楓皺著眉頭，耳邊傳來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很明顯的，就是那隻鬼在進食。

陸梓楓一下攥緊了手上的長槍，怒火蹭的一下燃了起來，他不相信那傢伙察覺不到他的到來，這是對他的蔑視！！

陸梓楓反手用力把門板撞到牆上，巨大的碰撞聲

就像觸發某種機關一樣，走廊裡的緊急照明燈頓時一個個暗了下來，他的周圍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同時間背後有某種東西竄過的動靜，朝著背後的空門撲了過來。

在燈暗下的剎那，陸梓楓的眼裡閃過了紫色的光。

「三摩提、三摩地、三摩帝。」

陸梓楓用極快的速度唸道，不知何時拋出的符祿乍燃起金黃色火光，正迎上欲要偷襲他的『東西』，頓時在空曠的走廊起響起一片帶著回音的淒厲叫聲。

陸梓楓眼尾餘光掃過，清楚看見『那東西』被火燎的留下了一片焦痕，他不覺勾起了愉悅的笑，微微眯起了眼睛。

而在教室裡進食喀喀聲驟停，另一隻『東西』也迎面而上，對著陸梓楓露出猙獰扭曲的臉孔，欲要對他來個前後夾擊。

扭曲的人臉張嘴，陸梓楓瞥見空洞的喉管後目光一厲，反手就是一個長槍頓地，亮銀色的長槍發出清越的共鳴聲響，與『那東西』發出的尖嘯聲相互抵銷。

陸梓楓露出了嘲諷的笑，開口道。

「吃了十幾人不過就這點伎倆嗎？太落伍了吧？」陸梓楓審視著在他面前徹底現形的厲鬼，他注意到他們的身上還有著封印的烙痕，看來是從某個地方逃出來的。

…看起來只有幾十年道行的厲鬼，低智且憑本能行事，現在已經連這種貨色都能闖進臨淵了，情況不容樂觀，陸梓楓心想。

不再理會這兩個因為血氣失去理智的厲鬼，陸梓楓擺出了架勢，做出一副挑釁的姿勢，而沒有理智的厲鬼果然上當，一個骨爪陰森，分化成無數的手，朝著陸梓楓抓去，另一個則是變得血紅，渾身往外冒著不詳的血泡，不應當存在的詭異陰風帶著那些血泡吹向陸梓楓。

一敵二，除了讓陸梓楓更加專注外，並不能給他帶來絲毫動搖，如果他的同修在場，恐怕又是要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了。

陸家宮的夜巡組，編制是三個人一組，即使是發現了作惡非人線索，也要試探一番收集情報，辨明是什麼樣的非人，再不濟也要商討一下迎戰的方式，沒有人像陸梓楓這樣看到陰影就循著煞氣找上門的。

嚴格來說，他的裝備也不齊全，全身上下就只帶了通用的五行符和一桿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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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梓楓迎著雙面夾擊的招式，判斷出比起鬼氣森然的骨爪，那些瑩潤猩紅的泡泡更具有威脅力。

他熟練的運轉靈力，長槍從他握住的部位亮起紫色的光，一道道線條組成符文並串連起來，散發懾人的氣息。

陸梓楓的眼中閃過殺氣，血泡正好迎面送來，他提槍刺出，動作快的看不清，而他周遭的血泡接二連三的破裂，最後他回手抓住槍尾一掃，準確劈開了正要抓住後心的鬼爪。

厲鬼嘶吼了起來，它們也沒有想到這個人類這麼難對付…明明只是個活了十幾年的孩子，怎麼隱約散發著戰場老將的氣息？

它倆遙遙看著持槍嚴待的陸梓楓，兩張扭曲的人臉一轉，突然朝對方沖過去互相撕咬。

「嘖…打算互相吞噬，融合起來對付我嗎？」陸梓楓看著它們的醜態，冷笑一聲，從他的袖子裡抽出數張符祿，不多不少，一共八張。

陸梓楓長槍頓地，恍若杵音，朝四面八方擴散開來，厲鬼互相吞噬的動作也受到這聲音的影響，緩了那麼一瞬間。

「奉請青除災金剛。」陸梓楓劍指指向第一張符祿，莊重嚴肅的唸道，道袍袍腳角無風自動，飄了起來。

「奉請辟毒金剛。」他集中精神，踏出禹步，指向第二張符祿。

「奉請黃隨求金剛。」第三張。

「奉請白凈水金剛。」第四張。

「奉請赤聲火金剛。」第五張。

隨著陸梓楓依次變幻步伐，黃色的紙張也煥發著不同的光芒，且交相呼應的越來越強烈，感受到某種壓制它們的氣息，厲鬼加快了融合的速度，一眼望過去，一團黑紅之物彼此糾纏，相當噁心。

「奉請定持災金剛。」

「奉請紫賢金剛。」

強光照亮了整條走廊，恍如白晝，厲鬼已然重新成型，上下湧動著醜惡的臉，發出一重重淒厲的尖嘯聲，拼命的撲過來要解決掉這個年輕人。

陸梓楓立在身旁的長槍一震，再次發出震退嘯聲的清越鳴聲，試圖擊退厲鬼，卻沒什麼效果。

陸梓楓沒有動搖、沒有緊張，他指著最後一張符祿，目光沉靜地迎上張開黑洞大嘴的厲鬼。

很明顯的，它們想吃了他，以此絕地反擊。

…就憑它們？陸梓楓冷笑了下，並唸出下一句咒文。

「奉請大神金剛。」

八張符祿頓時連結在一起，散發出強烈的滅淨氣息，對於厲鬼邪物來說，這種氣息屬於天然剋制，厲鬼硬生生煞車掉頭就逃，還是逃不過被散逸的光芒掃過，發出將死的淒厲叫聲，難聽的讓人忍不住皺眉。

這還沒完呢…陸梓楓抬手一推，唸出最後的咒文，徹底催發符咒的力量。

「奉請八大金剛，唵烏倫尼娑婆訶，唵烏倫尼娑婆訶，唵烏倫尼娑婆訶！」

八張符祿煥發著八種色彩，朝著厲鬼飛去，一擊就讓剛才作威作福的傢伙灰飛煙滅，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剛才還響徹著慘叫一聲的走廊頓時安靜了下來，陸梓楓重新拿起長槍，抬手按下電燈開關查看教室內的情況。

他看著教室裡，講台上躺著一隻殘缺的手臂，他聞到的血腥味就來自於它。

看來，今天大家都要熬夜了…陸梓楓習慣性皺眉，蹲下來查看這隻斷手，粗略判斷出這是一隻男性的手臂時，他背後一直潛伏在黑暗裏的東西順著地上的影子就要攀咬上後心，一抹銀光卻從陸梓楓的肋下閃過。

一記回馬槍刺出，鏗鏘釘死了影子的東西。

長槍的槍尾顫動，槍尖深入牆壁三分，足見陸梓楓用了多大的力氣，讓黑影連逃走都困難。

可是下一秒，那東西回身咬斷了被釘住的尾巴，斷尾求生，在陸梓楓還來不及徹底困住它之前，溜出了他的攻擊範圍，逃得無形無影。

「該死！」陸梓楓瞪大了眼，他也沒有想到它會這麼狡猾…不、應該說，能夠一直潛藏著、耐心等待他和兩隻厲鬼打完才偷襲他，『那東西』已然有了很高的智慧。

而陸梓楓對『這東西』的氣息有印象。

一種比之前還要強烈的不安縈繞在他的心頭，陸梓楓倏然轉身，拋下那隻斷手走向最後一排靠窗的第一個位子，然後渾身發冷的看著那張桌子的桌面。

一個煞氣形成的標記囂張的盤踞在桌面上。

一股油然而生的憤怒，伴隨著恐懼，席捲了他整個人，陸梓楓是幹這一行的，他理所當然的知道這個標記有什麼含義。

「該死的！祈安被盯上了！」他咒罵了一聲，抬手引燃火焰他毫不猶豫的一把手就燒了這張桌子，抹除了標記的痕跡，然後轉身跑出教室。

為什麼偏偏是祈安？！

平日裡跑五千米都不帶喘氣的陸梓楓此刻額頭冒汗，呼吸紊亂，他滿腦子都是驚慌的怨怒，甚至有了很不應該的想法。

…臨淵有那麼多的非人和不尋常之物，為什麼被盯上的，偏偏是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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