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高階魃犼後，韓江楓兩人老老實實的歇息了幾天，這才重新上路。此時距離四河城已然不遠。不過三天，已可見夕陽下那座巨大的城市。
四河城乃典型的南方城市。位于王城楚歌城東南三百三十里，坐落在松香河畔，橫跨過平河、靈嘉河、山瑉河三條松香河支流。乃名副其實的航運要衝，戰略重地。早在太宗大王時代，就已是王畿內僅次於楚歌城的大都市。
自王座虛懸，尤其是兩次大戰後，楚歌城日益敗落，四河城則日益繁盛，後來居上。憑藉著航運要衝帶來的源源不斷的收入，如今已是王畿內最强大的城邦。不必多言，單憑明亮的路燈和宏大的下水道系統就能證明。
到了晚間，四河城燥熱不减白日，市民多出門閑游納凉。無論何方，能用絲綢做便裝的人畢竟是少數，市民們大多穿著單薄的棉布衣衫。
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閨女。身上的棉布給汗水浸濕後，簡直和不穿沒什麽兩樣。直把韓江楓看得“嘿嘿嘿”一陣，“嘻嘻嘻”一陣。端的是兩眼放光，口水橫流。
韓江雪翻白眼差點翻成了白內障。恨聲道：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yHqbpiuf
“光屁股拉磨——轉圈丟人。”
韓江楓笑道：“這話從何說起？瞧瞧路燈，想想帝國紀元的宵禁，我可是在欣賞盤古文明結晶。甚至還另有‘重大’發現。”
可不，一路上你這雙眼睛就沒離過“重”和“大”。韓江雪理直氣壯的雙臂環抱胸前，駐足直視著對方。
韓江楓却笑道：“你瞧大人的布料。”
“棉布，不是很常見嗎？”
韓江楓道：“印花棉布。再看看年輕小一些的。”
“還是棉布。”
韓江楓輕嘆一聲。“素面棉布。”
韓江雪皺眉道：“到底想說甚？”
韓江楓輕嘆改爲長嘆。“成年人多穿陳舊的印花棉布。新近長成的年輕人多穿較新的素面棉布。如果這不是新風尚的話，只能說四河人越來越囊中羞澀。”
韓江雪忽然加快脚步向前。他已緊趕慢趕了一個多時辰，汗透衣衫，口中乾渴，正好見前面有一處噴泉，就快步走了過去。
這些噴泉乃公家水利系統的一部分，既能當成城市景觀，還能爲市民提供乾淨便利的水源。爲了方便市民取水時能小憩閑聊，噴泉周圍特意空出一塊地方來，擺置些長椅長凳。
不成想此時噴泉周圍被擠得滿滿當當，原來是一名站在長凳上的中年男子激情演講，百餘人聚精會神的聽著，還時不時的爆發出一陣陣的喝彩聲。
饒是韓江雪以優良的涵養而爲人稱道，此時也忍不住嘟噥了一句髒話。
原來這一路上所見噴泉倒有好幾處。可每一處噴泉都是這樣，一人演講，百人圍觀。一來不願粗魯的生擠硬沖。二來又見尋常市民總是刻意和這些人保持距離。爲了不惹麻煩，只得强忍乾渴。
可在悶熱的夏季夜晚，乾渴能忍多久？此時韓江雪也顧不得了，索性就走進人群往噴泉擠去。那演講之人慷慨激昂的話語潮水一般湧入耳中：
“王權時代落幕，平民時代到來。幾千年了，我們終於回歸自由，成爲自己的主人……那些君主主義者賊心不死，嫉妒我們的財富，憤恨我們的自由，誓要將王權的枷鎖再次戴在我們身上……”
說到此處，演講人的聲音高亢到嘶啞，仿佛身體中正湧動著無與倫比的勇氣和力量。“我們要向你宣戰，蘭庭侯。我們要向你宣戰，普咸侯。我們要向你宣戰，松陽侯。”
韓江雪剛剛喝進去第一口水，聽到這話差點沒噴出來。
這人可真是“氣吞山河”，一口氣宣戰王國內最强大的南北兩大方伯。甲騎過萬，鎮守北疆，陸上最强的北伯蘭庭侯。艨艟千百，縱橫四海，海上最强的南伯普咸侯。這兩位，在整個盤古大陸上都是能排得上前五的强大君主。這還不過癮，再搭上一個最富有的松陽侯。
不過俗話說的好，咬人的狗不叫，叫喚的狗不咬。總而言之，當成一個笑話聽也還是不錯的。
只聽演講人又道：“他們密謀已久，松陽侯出資，普咸侯出船，把蘭庭軍運到泰伯港。”
演講人往西一指，“就在不到六百里，野蠻蘭庭人即將登陸的地方。手足們，袍澤們，抉擇的時刻已經到來。我們要麽束手待縛，再次成爲世俗君主的奴隸。我們的財産會被蘭庭人掠奪一空。我們的妻女會被蘭庭人肆意奸淫。要麽我們勇敢起立，迎接命運。讓張執政帶領著我們，將蘭庭人趕入海中，擁抱勝利和榮耀。”
韓江雪聽的暗暗好笑。正在此時，只聽見一人道：“冒昧的問一句，蘭庭侯爲何要南下四千里攻擊四河城？”這人操著一口流利無比的楚歌話，可不是韓江楓是誰？他雖然遠遠的站在外圍，可喉音極具穿透力，不用刻意大嗓門，周遭的人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韓江楓繼而道：“四千里海運，容易病疫流行的暑熱天，還有水土不服。如果他們真在泰伯港登陸，倒更像是來送死的。”
演講人顯然沒料到有人會不揣冒昧的上前提問。怔了一下，朗聲道：“朋友，我剛才說過了，他們憤恨我們的自由，嫉妒我們的財富。”
韓江楓微笑道：“原來如此。那麽，還有東伯東臨侯、襄伯寧福侯、西伯清平侯、贊伯康寧侯四位方伯呢？他們和南北二方伯一般，都是傳承八百多年的諸侯，盤古大陸上最古老的世襲君主家族。難道他們就不嫉妒憤恨貴城的財富自由嗎？”
演講人傲然道：“世上再也沒有比四河城更偉大的地方。他們當然嫉妒憤恨。”此言一出，引來聽講人的一片喝彩聲。
韓江楓笑道：“既然如此。他們爲何不指示幾位相鄰的諸侯，掐斷四河城的航道，確保鹽、鐵、糧、油莫要從河運流入四河城？六方伯既然達成共識，哪位諸侯敢違抗？再者說，許多諸侯根本就是他們本家，血脉相連，共榮共辱。倘若四河城從河運得不到就得從陸運購買。千里不運糧，百里不運草，只怕那時價格十倍不止。只消一兩年，四河城民窮財盡，何必强攻？又或者蘭庭侯這位鎮守北疆八百年的方伯，不懂其下攻城的道理？”
演講人給說的面紅耳赤，半晌，憋出一句話來。“我說過，他們還嫉妒我們的財富。如果我們把財富都用來購買鹽、鐵、糧、油，他們還搶誰去？”
話猶未了，聽講人中不知是誰喝彩了一句“說得對”，又引來一片贊同之聲。此時出聲謾駡韓江楓愚蠢無知的亦大有人在。
韓江楓聳聳肩，又微笑道：“有道理。然而，如果蘭庭侯想搶劫，他爲何不搶離他只有三四百里的松陽侯？四河城縱然富庶，比之坐擁‘松陽四絕’的松陽侯如何？松陽侯國人不滿萬，輕易可取。四百里的距離更不必擔心水土不服和後勤不濟。”
演講人登時目瞪口呆，面紅耳赤。突然暴跳如雷，指著韓江楓的鼻子大叫道：“這厮是蘭庭探子，快拿下。”
聽講人群情憤恨，轉身要去拿人，凶神惡煞得模樣倒是把閑步市民嚇了一大跳。市民人數百倍，對這幫聽講人卻表現得甚是畏懼，起碼不敢直攖其鋒。見這些人一擁而上，不明緣由，嚇得人潮波浪一般往後退却。
却哪去尋韓江楓？一幫人咒駡著顧盼四周了一番。
“連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都不懂。”藏在市民群裏的韓江楓給了自己的評語。
韓江雪皺眉斥道：“你一天不惹是生非是不是難受？”想聽則聽，不想聽則走人。何必激怒這些個人？
韓江楓笑道：“我最不愛聽人胡說八道。啊，我好像記起來了，蘭庭侯好像是某人主君。我替他盡了一個封臣的本分，反過來倒惹了一通埋怨。”
韓江雪不甘示弱的道：“我好像也記得蘭庭侯是某人舅舅。因此，這個人情我絕對不領。”
韓江楓笑道：“我倒是不介意他們駡他，誰活一輩子能不挨駡的？只不過這些商業城市市民，很難明白一個基本道理。像蘭庭這樣的專制……”
話剛出口，便覺如此說舅舅甚是不妥。
“像蘭庭這樣的絕對君主國，國君的‘不悅’便已是充足的開戰理由。當然，這不能怪他們，舅舅恐怕也不能理解，商業城市‘凡事付諸公議’之類的口水仗。總而言之，我覺得我有那麽一丁點兒的責任，阻止先祖故地上爆發第二次南北戰爭。”
韓江雪輕嘆一聲，“倘若你能少點責任心，世上恐怕會少不少麻煩。”
韓江楓道：“倘若我們忘記信仰公正，忘記禮義廉耻，都如野獸一般憑性而爲，世上就不會有任何麻煩。”
兩人嘴上爭論不休，脚下不停。終於到了一片燈火輝煌之地。
雇傭兵，航運碼頭，南來北往的航船商隊。這些加在一起往往意味著無以復加的龍蛇混雜。因此，他們把匯合點定在遠離碼頭的新城區。此處大多是南北戰爭時避難遷居而來的富商大賈，秩序井然，治安良好。
甚至新城區雇傭有自己的守衛，理所當然，進入新城區的荷花橋頭攔住了韓江楓兩人。“滾開。”
韓江楓微微一笑，掏出厚厚一沓銀票。果不其然，守衛們二話不說讓開一條道來。
小隊也不止一次在四河城匯合，却是第一次在春水碧天閣。哪知這次還沒進門，就被迎客攔住了。韓江楓兩人一怔之餘，這才發現彼此都是麻布短打，草帽草鞋。大熱天走了一路，早就渾身污漬，汗臭逼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反觀樓內，蜂蠟如金，清香宜人，其它種種諸如金碧輝煌，雕梁畫棟，陳珠鋪玉。一時焉能說盡？不但客人珠履華服，就連夥計隨從都是綾羅綢緞。這麽一看，實在不能完全怪兩位迎客的勢利。
韓江楓上前了一步，笑道：“友人早至，必然訂下房間。如果所料不錯，當是畫船聽雨。”
兩名迎客聞聲色變。身爲迎客，可以沒有別的本事，却必須懂兩樣，一是口音二是禮儀。
原來韓江楓這短短一句話用了四種周離王國內的主要口音。說出“有人早至”四個字時，用的是北方蘭庭口音。“必然訂下房間”六個字，用的是東方東臨口音。“如果所料不錯”，用的是西方楚歌口音。“當是畫船聽雨房”，用的則是作爲王國通用語的南方普咸口音。四種口音轉換之間宛若行雲流水，又精熟純正，毫無滯窒之感，委實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兩名迎客忙打開純淨如水的玻璃大門，喚來一名大堂夥計引路。聞聲而來的大堂夥計一見兩人登時捂住了鼻子，却沒有捂住臉上的厭惡鄙夷之色。左邊那迎客見狀輕咳了一聲，向大堂夥計使了個眼色。“快帶兩位貴客去查看一下，是否已預定下畫船聽雨房。”
當夥計的，尤其像是春水碧天樓裏的夥計，還有不懂察言觀色的？馬上含笑相迎。“兩位貴客請跟我來。”
韓江楓兩人甫一進門，嗡嗡響的大廳内立時寂靜了下來。客人們，不管是品茶的，弄琴的，舞墨的。亦或是用餐的，鑒賞書畫的，都停下了當前的動作，直勾勾的盯著韓江楓兩人。或有震驚之色，或有憤怒之情，或有揶揄之意。韓江楓始終微笑自若，逐一方向看著自己的人們點頭致意。
“兩位客人說是訂下了畫船聽雨房。”夥計向掌櫃說了一句就趕緊逃開了。
掌櫃的倒真不愧是掌櫃的，面對這樣的“稀客”，毫無異樣之色。“兩位客官，敢問下訂的客官尊姓大名？”言行舉止更是宛若一位謙謙君子，謙而不卑，熱情又保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一口純正的普咸話更是古樸典雅。
韓江雪道：“韓江柳。”
掌櫃查看著簿子道：“正是如此，客官。這位君子給自己訂了畫船聽雨房沒錯，然而，留言備注……”話沒說完，抬頭給了韓江楓兩人一個十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七年的同生共死，韓江雪還能不瞭解韓江柳的脾性？笑道：“請掌櫃但說不妨。”
掌櫃的看了韓江楓一眼。“紫氣東來給馬臉娘娘腔……”說到這裏，又看向韓江雪。“金帶圍給白臉醜貨。”
韓江雪冷哼了一聲。
韓江楓笑著自指道：“說反了，應該是馬臉醜貨才對。”路過的一名夥計聞言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差點沒抖掉托盤中的茶碗。
接著看簿子，掌櫃臉上却忽然一陣青一陣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嚅囁這道：“還……還……還……”一連“還”了三個字，終究沒能說下去。
“如果轉述他們的言語就算罪行，世人都該上絞架了。請掌櫃單說不妨。”韓江楓料想沒有好話，這倒在意料之中。
掌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道：“還有個要求，馬臉娘娘腔要學狗叫才能入住。”話還沒說完，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他媽這些法師就沒一個靠譜的。韓江雪涵養再好，又如何能忍住？就在他要發作大駡韓江柳時，突然“汪汪汪”三聲，叫聲不大，倒是震得他腦子嗡嗡的。却是韓江楓真的學狗叫了。
登時大堂内笑聲震天。
韓江雪也笑了，氣笑的。正要開口訓斥，却見韓江楓坦然微笑，毫無扭捏。暗自長嘆一聲，心想：“罷了罷了。這小子雖然幼稚憊賴，好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會勇敢坦然的爭取。哪像我，連說都不敢向人說。”
掌櫃的松了一口氣，正要喚夥計來引客人去房間，隆隆的脚步聲自外傳來。隨著兩名迎客驚呼一聲，玻璃大門被打開。當先一人，挺胸叠肚而來。
韓江楓斜眼望去，却見此人三十來歲，穿著一件鴉青色長衣。步履之間，衣擺晃動，精美的金銀刺綉時隱時現。衣領下，碩大古拙的寶石胸針半藏半露。袖口中，繁複精緻的面料欲遮還顯。腰帶嵌玉，金綫收邊，左懸長劍，右挂短刀。皆是鯊皮爲鞘，象牙爲柄，黃金吞口。身後黑壓壓的跟著一群人，無一不是利刃隨身，殺氣騰騰。
掌櫃給了韓江楓兩人一個充滿歉意的微笑，轉而向那男子笑臉相迎。“張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敢問小店又何能效力之處？”
公子者，諸侯之子也。用來稱呼這傢伙這是尊稱呢還是皮裏陽秋呢？韓江楓背過身去使勁捂住了嘴，身子劇烈的抖動著。
那張公子哼了一聲，坦然受之。陰陽怪氣的道了聲“周掌櫃”，又道：“還是早早把姓鄭的交出來好。”
周掌櫃微微一笑道：“小店打開門做生意，只有恭迎貴客的道理，哪有所謂‘交出’客人的道理？鄭子留宿小店，那是小店的榮耀。不管他願意住多久，於情於理，小店都要殷勤款待，斷不能怠慢分毫。”
那張公子聞言大怒，頓時滿臉凶狠，做拔劍之勢，但也僅此而已。略一僵持，昂首朝上大叫道：“鄭可象，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怒吼過後，這位公子環顧四周。却見那些客人無一不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就是那些夥計都當他不存在，自顧自的忙活。這下臉上哪裏還能挂得住？
正好瞟見兩個衣著破爛的傢伙在眼前，這位張公子本也沒把這兩人放在眼裏。可長面寬額的那傢伙，臉上始終挂著令人惱怒的賤笑。本就在氣頭上，順手推了一把，怒道：“哪來的臭苦力在此礙眼？”
韓江楓早就又累又渴又餓又髒。只想儘快的泡進浴桶裏爽快的洗個澡，然後填飽肚子。被這位張公子這麽一耽誤，他本已有五七分的不耐煩。被這麽一推，更有八九分的不自在。
但若是不小心被狗咬了，總是不能咬回去。無論心中作何感想，韓江楓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而有禮貌的微笑。
周掌櫃幹這一行的，還能察覺不到韓江楓的怒氣？還能感覺不到韓江楓的危險？忙道：“張公子，這兩位乃是小店貴客。還請莫要無禮。”
張公子聞言大笑。“周掌櫃是拿我當呆子嗎？苦力住得起春水碧天閣？”
周掌櫃微笑反問，“誠如公子所言。苦力爲何會出現在他們住不起的春水碧天閣？”
張公子一怔，突然之間，靈犀一動，腦瓜子豁然開朗。叫道:“正是。定然是給鄭可象通風報信的。不然這幫勢利眼能讓這東西進來？”
完全無視了周掌櫃的苦勸，一把揪住韓江楓的衣領。“說，你到底是誰？”
這人真聰明。韓江楓本來想翻白眼的，倏然間想起母親大人的鞭子，這才强行忍住。微笑道：“我是誰與尊駕有何相干？莫非尊駕供職于刑司？”
張公子冷笑道：“刑司是什麽物件？你可知我父親大人是誰？”
韓江楓謙和的微微一笑，“待我準備停當，子夜時分拜會令堂大人時再問詢不遲。”
這哪跟哪？這位張公子一臉迷茫，完全沒聽懂其中的彎彎繞。就是苦了那些正在吃喝的客人，茶水、食物從嘴巴、鼻子噴將出來。如此一來，自然少不了被噴得滿頭滿臉的倒霉蛋。但噴人的東倒西歪，被噴的也是前仰後合。
這位張公子身後倒是有明白人，聞言暴起大叫：“放肆，口無遮攔的畜生。”說話間，一拳正中韓江楓胸口。
周掌櫃驚叫了一聲，正要呼喚衛士，但旋即打消了念頭。
原來挨打的雲淡風輕，仍是一臉微笑。打人的倒抱著自己的拳頭慘叫不止。拳頭上皮開肉綻，鮮血橫流，仿佛那一拳是打在了鋼鐵上。張公子不禁鬆開了揪住衣領的手，驚惶交集中後退了兩步。
大堂内旋即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韓江楓微微一笑，團團一揖，還沒忘送給一位美麗的夫人一個飛眼。“獻醜，獻醜。”轉而向周掌櫃道：“我喜歡和君子相談。然而此時確實疲憊，可否能帶我去房間？感激不盡。”
周掌櫃忙招呼客人在前引路。
一直在胡思亂想的韓江雪被韓江楓暗暗捅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拿出一張十銀元的銀票來放在櫃檯上。“區區薄資請掌櫃幷各位師傅飲茶。”
客人們在正經花費之外另給小錢本是常例。周掌櫃自然也是例行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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