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會在排水管裡撿到一條美人魚。
那天，化工區的廢棄船塢外下著傾盆大雨，我正蹲在潮濕的水泥地上修理堵塞的管道。暗紅色的水流裡突然閃過一抹青藍，起初我以為是彩虹汽油的反光，直到那截佈滿劃痕的尾鰭卡住了我的扳手。
「別碰反應爐！」我下意識喊出車間安全標語，卻在掀開鐵格柵的瞬間屏住了呼吸。
她蜷縮在排水管的陰影裡，銀藍色的長髮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魚尾上的鱗片已經脫落了大半，露出下面粉紅色的嫩肉。最讓我震驚的是，她的尾鰭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彷彿某種精密的機械構造。
「救...救我...」她的聲音像是從深海中傳來，帶著奇特的回聲。我這才注意到她的脖頸兩側有著細密的鰓裂，隨著呼吸輕輕開合。
我脫下工作服裹住她冰冷的身體，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起來。她的體重比我想像中要輕得多，魚尾無力地垂著，鱗片在我的手臂上留下細碎的刮痕。
回到家後，我將浴缸放滿海水，又加入了一些從實驗室帶回來的營養劑。她的情況很不樂觀，鰓部有明顯的灼傷痕跡，這讓我想起化工區最近偷偷排放的廢水。
「我叫阿海。」我蹲在浴缸邊，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污漬，「你叫什麼名字？」
她睜開眼睛，瞳孔是深邃的墨藍色，像是最深的海溝。「塞...塞壬...」她的發音有些生澀，彷彿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每天都會帶回新鮮的海水和魚類。塞壬的傷勢漸漸好轉，魚尾上的鱗片開始重新生長，在陽光下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她最喜歡我給她梳理長髮，每當我用特製的梳子輕輕梳理時，她都會發出愉悅的顫音，那聲音像是某種神秘的歌謠。
有一天深夜，我被一陣奇異的光芒驚醒。浴缸裡，塞壬的全身都在發光，魚尾上的機械構造清晰可見，藍色的數據流在她的皮膚下流動。她正在用某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將化工區的排污數據轉化成可見的光譜。
「這些年，他們一直在傷害海洋。」塞壬的聲音裡帶著悲傷，「我的使命就是收集證據，但這次...我差點就回不去了。」
我握住她冰涼的手，感受著她脈搏中奇特的震動。那一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的歌聲總能讓我的心跳加速，為什麼她的眼神總能看穿我內心最深處的孤獨。
「讓我幫你。」我說，「不僅僅是因為我愛上了你，更因為這片海洋，是我們共同的家。」
塞壬轉過頭，墨藍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淚光。她輕輕哼起那首神秘的歌謠，這一次，我聽懂了其中的每一個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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