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最近好像沒有之前努力了,妳的程度不應該只有這樣。」17歲那年,最後一節國文課,國文老師叫住正在收拾書包的我,拉了一張椅子到我的座位前方,坐下來、四目相交,語重心長地開啟了二十分鐘的長談。(這樣壞嗎?我變成壞學生了嗎?但我作業都有寫、功課都有複習,成績排名都沒有掉啊,我怎麼就被留下來了呢?)
「我很擔心妳會因為外在事物而影響學習,妳最近有點心不在焉,如果要拚頂大的話,還是專注在課業上的好。」他真的是在關心我—以前的我會這麼想—但那明明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只是過去的經驗,跟我的現在與未來有什麼關係?
這樣壞嗎?我真的變壞了嗎?17歲那年,我不停地想著。
灌下一口韓國真露燒酒,隨手放在床邊的櫃子上,俯身就是翻雲覆雨的肉身碰撞,我將一切的慾望與貪婪投射在身下的那名女子。我好喜歡她,但我爸爸不喜歡她,只是我還是喜歡到想把她佔為己有,喜歡到想要在輕咬她的鎖骨與嘴唇時,將她的一切都吃乾抹盡,像是一頭飢餓的野獸,正在撕咬獵物般地那樣野蠻與嗜血。 我學會了化妝、學會上髮廊染髮,把頭髮染成紅色、黃色與咖啡色,我開始不穿校服,開始在假日的時候跑去跟女朋友喝酒做愛,我們只是一直做,做到雙手與下半身都沒力了、身體幾乎要解體了,才願意暫時停止。我們一邊解鎖著一個又一個不能說的場域,一邊說著人們聽不懂的話:我們才不是無聊的女同志,我們也不是因為貪玩而荒廢課業、後繼無力的失敗品—我們要用我們的方式去活著。
為什麼大家都要這麼乖巧呢?乖巧到彷彿我們是天生的奴隸與打工人似的,隨著眼線越拉越長,好似誰都入不了我的眼,但於此同時,我也害怕著被拋棄的下場以及讓他人失望的眼神,踏入頂大的校園裡,或許還算是另類的「贖罪」與「浪子回頭」。我來到某種乖巧的烏托邦,所有東西都乖乖的,教室乖乖的、圖書館乖乖的、同學乖乖的、宿舍乖乖的,基本上,所有我在「物理世界」看得見的事情,都被覆蓋上一層「溫良恭儉讓」的濾鏡。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當通識課老師問學生:國中與高中的老師說不准談戀愛,你們就真的不想談嗎?許多學生都異口同聲地說是,老師似乎很驚訝,繼續問:你們都不曾懷疑過為什麼不給談嗎?學生也都異口同聲地回答:沒有。
在這裡,我不敢太多的造次,但內心還是有好多好多的為什麼:為什麼國文老師要跟我說那些話?我化妝染髮喝酒做愛,這叫壞嗎?但我究竟是在逃避還是在反抗?為什麼大人明明下班後也都在做這些事,我們就不能做這些事?沒有人幫我解答,我也不認同別人的解答,於是,我才要自己去找答案、自己去嘗試。
這叫壞嗎?但好像也不能叫做好,這類灰色地帶的事情,或許,我還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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