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十年夜（易大師X菲歐拉）

　　在一起多久了？

　　從最一開始彷彿就只存在一個形式，有了一個名份。

　　牽手、擁抱、接吻、同居，最後上床。

　　他們從未去確認彼此在對方心中到底是什麼樣的定位，只是互相摸索著、憑著感覺一直走下去。

　　她太倔強，鮮少流露的感情藏得太深。絕不否認，但也死不承認。

　　他太體貼，想要表達的溫柔表現得太含蓄。絕口不提，只是默默付出全部。

　　分開過，又復合。

　　都不說分手，指是沉默抽身離開對方的生活。總覺得內心的拼圖似乎少了一塊，空虛之下又不知不覺回到對方身旁。

　　『沒辦法，我們都太過習慣對方。』

　　她說過。他無法否認。

　　有對方的生活總是好的。相較之下似乎比跟別人在一起或獨自一人好得多。

　　早忘記是誰先牽起誰的手了。

　　也許，也不是那麼重要。

　　因為他們要併肩走的路……長度是未來一輩子。

＊

　　孩子都三歲了。

　　兩人「結婚」也過了差不多三年。

　　奉子成婚，記得菲歐拉那時是非常生氣的。

　　易大師靜靜想著，凝視房外的陽台。

　　今天的月光皎潔明亮，灑滿了大地。

　　菲歐拉獨自倚在陽台上飲著酒，表情沉默地望著夜色下沉靜的蒂瑪西亞。

　　一身很簡單的米色薄長袖，讓月光下的她多了種別樣的美。不太耀眼，卻絕對吸引人的目光。

　　猶豫了一下，易大師推開門。

　　她似乎已經喝到有些微醺了，連目光中的冰冷高傲都有些融化，看起來多了幾分柔和。

　　「怎麼也出來了？不睡？」

　　「床有點太大了。」易大師微笑，來到妻子身旁，跟著她一起仰頭沐浴在月華中。

　　菲歐拉並沒有回答，只是喝酒。

　　眼前的景色，是真的值得放棄一些睡眠時間來享受，讓有些話說出來更顯得多餘。

　　瞄了他一眼，菲歐拉將手中的高腳杯放到一邊，改用雙手撐著陽台扶手。

　　「玄穹睡了？」

　　「睡好一陣子了。」

　　「嗯……」

　　感覺到她似乎有話想說，易大師也不催，只是讓她安靜地在心中組織語言。

　　「真是……太忙了……」菲歐拉突然感嘆似地輕聲自語，露出一分苦笑，「忙得連這樣喝酒賞月的時間都覺得奢侈……」

　　這話易大師是再同意不過了。

　　身為一家家主，面對滿桌堆積的公文，忙碌也是合情合理。雖然兩人能獨處的時間是少之又少，但他覺得這能夠體諒。

　　「你後悔了嗎？」

　　「嗯？」

　　「三年了。我不是個好妻子。甚至，我不是個好母親。」

　　「妳很好。」易大師認真地轉頭看她，像是為了讓她相信自己的話，「真的。我從沒後悔過。」

　　她愣了愣，投向他的目光看不出心緒。

　　月光撫去了些許歲月的痕跡，令她看起來像是回到了幾年前他倆剛認識時的模樣。

　　她突然笑了，語調柔和。

　　「如果我當年更溫柔一點就好了。」

　　「不，那樣很好。」覆上那隻從前牽慣的手，易大師眷戀地摩挲那分明的指節，「妳已經夠溫柔。我不想讓別人發現。」

　　手指動了動，兩人五指交扣。

　　月光下，微笑凝視著。

＊

　　孩子都十三歲了。

　　難得工作不太多，讓保母照顧好孩子後，也就選擇提早盥洗就寢。

　　丈夫似乎不在房中，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脫去全身衣物只包了條浴巾便推門走入浴室……然後和一道訝異的目光對上。

　　水氣氤氳，偌大的浴池中，易大師隨意地靠在池邊，只在腰上圍了一條毛巾。

　　平日沒少於鍛鍊的他，身材和十年前一樣好。

　　也許是太有沒碰他了，明明早已熟知對方身體的每一個細節，菲歐拉的臉還是不知怎地紅了起來。

　　「你、你在洗的話……我晚點再來吧。」

　　「等等。」

　　就在她轉身想離去之際，易大師慢條斯理的聲音傳來。

　　「衣服都脫了，不如……一起洗？」

　　她背對浴池，沒有回應。身後傳來有人從水中起身的聲響。

　　熾熱而結實有力的臂膀環上。

　　兩人從浴室出來時，菲歐拉面色緋紅，易大師摟著她的腰，兩人身上都只披著一件浴袍。

　　「泡過頭了？」

　　低沉而染著笑意的話語在整個空間迴盪。

　　菲歐拉無力地瞪了他一眼。

　　「還不都是你害的。」

　　「先前我可是忍了很久的，好不容易得了個空……等等繼續？」

　　隨著最後一句耳語，一口火熱的氣息輕輕吹在菲歐拉耳上，引起她一陣微微顫慄。

　　「我累了……你體力過剩也給我滾上床。」

　　「遵命。剛剛是我的錯，這次一定不會讓妳累到的。」

　　「哼。」

　　也許對對方的感情也壓抑太深了，在看不到彼此眼神的時後，會很想好好傾訴。

　　燈光暗去。

　　床榻輕響。

　　兩個相擁的模糊身影，看起來是非常溫柔的。

＊

　　玄穹也二十三歲了。

　　雖然仍不擅於處理政治，但的確是個很優秀的孩子。

　　他希望已成為一個家主為目標而努力，因此菲歐拉將人帶在自己身邊歷練。

　　他相較之下太過溫合、不夠犀利，也許成為家主對羅倫特的風格並不是那麼契合。

　　但，那又如何？

　　一個可造之材，有這志向又何必捨棄不用呢？

　　他定能成為一位稱職的家主的。

　　夜已深，菲歐拉拖著一身疲憊走向臥房。

　　是，她也不年輕了。

　　每天硬撐著一家之主應有的模樣，她已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輕推開房門，燈暗著，只有月光。

　　她沉默地走到床邊，就著微光細看床上男人的模樣。

　　他睡得很安穩。

　　似乎又很久沒像這樣好好看他了。

　　他長得依然很好看，或許是因為留著艾歐尼亞的血，歲月對他顯得寬容許多。

　　會不會太冷落他了呢？

　　他到底是自己丈夫的，一天下來卻不知道有沒有說上十句話。

　　猶豫了一下，菲歐拉彎下腰，一個吻輕輕落在他額上。

　　「……嗯？菲菲？」

　　「啊，抱歉，吵醒你了。」

　　「沒事。」

　　他翻了個身掀開被子，輕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過來吧。」

　　若在已往，菲歐拉鐵定會用一種睥睨的眼神看他一眼，再慢條斯理地在床上躺好，睡姿和她的劍一樣筆直得挑不出缺點。

　　但這次只遲疑了一秒，菲歐拉爬上床，沒等他替自己蓋上被子就伸手抱住他。

　　「嗯？怎麼了嗎？」對於她難得的主動，易大師顯然感到意外，「工作不順利？還是玄穹那孩子又做錯了什麼惹妳不高興了？」

　　「沒……只是想抱你。」菲歐拉微微收緊手臂閉上眼，「……我也不年輕了。」

　　笑了，易大師細心將棉被拉好，才伸手擁住她。

　　「哪有。現在的妳，在我看來跟我剛認識妳時沒什麼兩樣。」

　　「是嗎？」

　　「嗯。跟我對妳不變的心意，是一樣的。」

＊

　　孩子也三十三歲了，在皇宮兼了一份書記的工作。

　　她的身體狀況日漸低落，已撐不起整個家族的工作。

　　絕大多數的公文已交給兒子處理了，只剩下一些重要決策需要家主親自經手。

　　菲歐拉花更多時間和易大師在一起，兩人髮間都出現白絲了。

　　一天睡前，易大師讓妻子坐下，用小剪刀將白髮一絲一絲挑出剪去。

　　看著前方的梳妝鏡，菲歐拉伸手輕按了按眼角，扯起唇瓣笑了一下。

　　時間的流逝是多麼快速，她卻到現在才真正注意到。

　　還有多少時光能跟身後這個男人一起過？還有多少路能和這個她所珍惜的伴侶一起走？

　　她位家族已經折騰操勞太久，卻忘了這個總是沉默陪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也正為她消磨有限的歲月。

　　「別剪了吧。」

　　「嗯？」

　　菲歐拉輕輕撥開他的手，抽去剪刀放到一旁。

　　「陪我到花園去走走。」

　　抬頭看向窗外，月亮高掛之餘，已經沒多少燈火了。

　　但易大師還是回答：「好。」

　　菲歐拉攜了他的手往外走。

　　五指交扣。

　　月光下的花園仍遍佈盛放的玫瑰，是非常美的。

＊

　　孩子已經四十三歲了，眼角跟著出現皺紋。

　　他早在八年前接下了羅倫特家，也將家族治理的井井有條。

　　菲歐拉見兒子能獨當一面，也終於放心地隨丈夫前往他的故鄉艾歐尼亞。

　　孝順的玄穹本想就近侍奉父母的，但在他們堅持之下也就放棄了遊說。

　　艾歐尼亞的空氣很清新，拂過面頰的風也很溫柔。景色優美外，處處充滿濃厚的民族氣息和人情味。

　　兩人在普雷西迪城邊的一個小村莊住下，攜手遊山玩水，成天膩在一塊，向是要補足前面近四十年的空白。

　　玄穹會按月寄家書過來，提醒父母注意身體外，也會報告一些瑣事。菲歐拉總是看得認真。

　　「有這兒子不錯吧？」

　　見她又讀得津津有味，易大師忍不住笑。

　　菲歐拉睇了他一眼，掩不去表情中的驕傲。

　　「是我從小教得好。」

　　「哪，就是只會教，都不知道小孩曾跑來問說媽媽是不是不愛他。」

　　「什麼？！」

　　看著她吃驚的表情，易大師只是笑。

　　菲歐拉似乎給笑到有些惱羞了，半是賭氣地頂回去。

　　「的確，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們這些雄性生物。」

　　「呵，別這樣。都老夫老妻了。」

　　星光從窗外灑入屋內，易大師溫柔地擁住她，就像每一次抱她一樣。

　　也許沒有比這更溫柔的感情了。

　　沒有那種轟轟烈烈的史詩愛情，只是平淡，而綿長。

　　也許就像她不說愛卻始終在意；也許就像他的始終不離不棄。

　　沒有人能比這兩人更明白這樣的愛情了。

　　而且，永遠、永遠不說分離。

＊

　　玄穹已經五十多歲了。

　　娶了一個有些潑辣卻十分賢慧能幹的妻子（也許他特別會應對這樣的女人），三個孩子都已成年。

　　有個孩子個性特別像前任家主，被他特意培養起來，可能再過幾年就會接下羅倫特家，成為一位出色的領導人。

　　菲歐拉和易大師最後還是回到蒂瑪西亞了，就在幾年前的一天。

　　那是個月光明亮的夜，菲歐拉一如往常地被易大師攬在懷中。兩人討論了隔天要去的地方、聊了今天發生的趣事。然後菲歐拉說了聲『抱歉，有點累，先睡了』，又眷戀似地抱住他，最後互道了晚安。

　　但她從此睡著了，就在易大師懷中。那蒼老的面龐甚至帶著少有得、不帶任何侵略性的平和笑意……

　　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易大師還是流下了幾十年來唯一一次眼淚。

　　最後他將妻子帶回了蒂瑪西亞，安葬在羅倫特家的家族墓園。

　　對於這位羅倫特家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家主，墓上總是放滿了人們帶來的鮮花。

　　日復一日看著被採下的鮮花被放在大理石的墓碑前，又在一夜之間迅速殘敗凋零，這似乎令易大師格外難以忍受。

　　失去了靈魂伴侶，他不知道這缺了角的生命到底還值得擁有什麼意義。但也許，他還能為她做一點事，為他倆用盡最後一分感情。

　　他親手在她的墓地種滿玫瑰，像是想彌補以前不曾送過的花，將自己的心意留在這片土地上，傳達給地下的她。

　　最後，他在花開的前一夜離開人世，就靠做在菲歐拉的墓碑上。被人發現時身體已經冰涼了，指間仍握著一莖出綻的花枝。

　　玄穹將兩人合葬在那處玫瑰盛開的墓地。

　　今天墓園的玫瑰仍是開的美豔動人。

　　玄穹站在墓前，手上沒有拿著任何憑弔的花束。

　　事實上，在玫瑰的一次盛開後，就沒有人在來祭拜時帶任何的花了。

　　像是，怕會褻瀆這份美好的感情似的。

　　父親，和母親大人共度的那段歲月，也許都是美好的。

＊

　　一個十年、兩個十年……十幾個十年。

　　當記憶中的一切全粉碎在時空的洪流，兩人的時間之輪卻再次開始轉動。

　　終於又找到你了。

　　合金的指節展開，又收攏握起。易大師抬頭看著一旁擦拭著劍的她。

　　「休息吧，別看了。」冰涼淡漠的嗓音傳來，帶著電子金屬的味道，「我們還有未來，夠你看很久了。」

　　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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