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賴新揚

黑道。

我家是黑道，只是我很早很早就被送走。

我已經好多年沒見到他們所謂的、黑道。

「媽媽，爸爸呢？」

『爸爸不回家囉！以後也一直都是……』說著，媽媽臉色逐漸黯淡。

「為什麼？」

『小揚知道不需要那麼多，去睡覺好嗎？乖……』

「好！」

『對了，小揚要記得，絕對絕對不可以像爺爺，打架鬧事吸毒……什麼的通通不可以！』

「嗯。一定。」跟媽媽打了勾勾，小小的我其實只是不想看到媽媽露出這種表情。

悲傷且淒涼。

我明白也不想讓媽媽失望，可是國中的那場幹架讓我的人生走偏。

走、偏。

黑道。

橘子。

生日禮物。

通常會是遙控飛機什麼的，只不過十五歲那年媽媽送了我一本書。

《我想要的，只是一個擁抱而已》。

那本書，男主角也是出生黑道世家，從十歲那年搬離一直生活著的高雄，然後打架，人生走偏，遇到女主角後，心靈被淨化了。

狗屁。

會送我那本書是因為我的國中、我的黑道。

但是說真的，我後來真的不太打架。

真的。

黑道。

遺傳因子。

當我第一次打架，他一個直拳揮過來，我不覺得的痛，我甚至覺得我的很爽，我不想輸，我準備一有機會就下手。

他嚇到了，因為他命中我最脆弱的鼻子，而我，血沒流多少。

隨便拾起棒球場上的球棒，使勁朝我揮過來，只是他現在是盲目的，完全打不到我。

反手扣住他的手，我沒學過格鬥或是什麼跆拳什麼的，只是本能的扣住。

他手中的球棒掉了下來，我扳過他的身，我看見他眼裡、曾經媽媽看爺爺的眼神，是懼怕。

那年，我十三歲。

爺爺。

五歲那年，媽媽跟我說爸爸不會回家了，其實爸爸被爺爺做成絞肉了，就在那天的晚餐中。

雖然我還不懂，只是媽媽邊哭邊吃飯，然後頻頻望向爺爺的眼神，我記得。

那天回家，我也沒把他揍的多慘，只不過可能肋骨斷了幾根……開玩笑的。

媽媽看了我一眼，把她的包包朝我丟過來，裡面是錢、存摺、還有滿滿的……爸爸的……相片。

媽媽本來要去領錢，去繳我的學費。

但是她瘋也似的想要逃離我，我讓她想起了爺爺。

但是我並沒有因此放下走偏的這條路。

因為贏得感覺真好、多好。

那一陣子，我拚了命的打，打架，打到雙方都血流不止，然後被叫去訓導處。

我明白、也知道，媽媽對我很失望。

她逃家，被居民帶回，她申請保護令，但我並沒有家暴她，在我眼裡，我認為，她瘋了。

她、

瘋了。

不……應該說是壞掉，爸爸死了之後，被迫吃下爸爸的肉之後，媽媽就壞了，看我變成這副樣子，她徹底壞了。

那之後，我沒去上學，媽媽還是努力的賺錢。

那時候，我真的很不孝，我真的……媽媽對不起。

國中黑道的我，我認為媽媽掙再多錢都無所謂，沒差，我還活得了就好，我才不管她拚不拚命。

每天每天，我的小弟們越來越多，而女生，不是特別崇拜我，就是刻意疏遠我。

沒關係，反正我還有一個愛我的女朋友。

我一直這樣以為。

出軌。

我的國中很混亂。

混亂到很多事情都出軌。

我國小還很好的成績一落千丈；我國小還很好的人緣越來越差；我離我的高中志願越來越遠……

不只我的人生出軌。

萬恣遙也出軌了。

萬恣遙，我以為很愛我的女朋友。

我人生中第一個女朋友，是我國中得最好的朋友。

分手的理由是——你很強大，所以我喜歡你，可是我更愛你的朋友，而且我跟他做了。——

Fuck！！！！！

但是，分手後我才回想起來我對她們好像都太過冷淡了。

她們，我人生中重要的女人們。

我的一生出現過三個女人，很重要的女人。

第一個，刑祤薇，我媽媽，過度勞累而死，就算我走偏，還是一直愛著我，只是不再正眼看我，而是滿滿得鄙視與懼怕，對，懼怕，所以我對她有……滿滿的愧疚。

第二個，萬恣遙，嗯……從她出軌之後我就跟她所說得那個男友：宇文創，每天來個有意無意的碰觸，直到我激起他的同性戀因子……開玩笑的，只是絕交，不在罩他而已，畢竟我也不幹了，我的黑道，再見。

第三個，高承誼，我最好的紅粉知己，也是我之後為了避開溫蒂霓的擋箭牌，她接受我變壞，但不放任我做錯事，她會偷偷拿走我的煙，把我的麻將拿去做徐太笨……宇最愛的麻醬跟麵分開的麻醬麵，然後在我打麻將的時候煮給我吃，這是她很可愛的一面，我都會在心裡偷偷地笑，不過，我倒是沒想過，她、喜不喜歡我，雖然，在別人眼中，我們很像情侶，還有小弟偷偷叫她大嫂，她也不懂拒絕，只會默默地笑默默地哭，這是我最氣自己的地方，沒能讓她放開自我。

謝謝妳，高承誼。

最後一個，溫蒂霓，很奇怪，明明是三個，那怎麼還有一個，不是我數學算錯，只是因為她後來不在我的生命裡，雖然我愛……過，不想承認。

溫蒂霓，我可能會忘了妳，我知道，妳不會生氣的，只是一樣……

悄悄的哭。

我如此重要的她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總是在別人面前忍住淚，總是在無人時淚崩潰』……

在我這樣想、說，她們幾個只有溫蒂霓說過……

『你不是也……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