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正在晃動。
幽深的地底,刀劍撞擊和傷者哀號的聲音,混雜著四散的血腥味,充斥在盤根錯雜的隧道中。這些隧道不是半獸人造工粗廣的地底洞穴,每一條都呈現完美的圓拱狀,周圍牆壁完全由水晶砌成。
一名身穿深藍袍的老人,扶著一個年約二十歲的青年,正吃力地在隧道中往前行走。老人垂長過要的鬍鬚是一種發亮的粉白色,但是此刻已經沾滿血紅與灰燼。老人讓虛弱的青年靠在自己的右肩,左手則扶著水晶隧道,他所觸碰的地方都自水晶深處散發出幽藍的光芒。
一旁青年墨綠的衣衫殘破不堪,其下的肉身不斷滲出鮮血,左腳膝蓋以下早就血肉模糊,像是被時人妖的巨大石鎚擊打過;他手中所持的長劍無力地劃過地板,上面的血跡早就乾涸。青年的面孔蒼白到近乎透明,冒著冷汗,氣若游絲。
嗖!一隻有這黑色劍羽的箭矢冷不防撒過兩人頭頂。老人停下腳步,轉身看相後方無邊的黑暗,他藏在鬍鬚底下的嘴角往下一撇,扶著強的手輕輕滑出己些弧度,整座隧道的水晶立刻一齊發出炫目的強光,後方敵人的身影立刻無所遁形。
「愚蠢的人啊!」老人以法力放大的聲音在隧道中迴響,那份威嚴上為數不少的追擊者都向後退了一大步,但老人可以看見後面還有更多人馬正朝他們奔來,「已經到了這種距離都還不敢正面攻擊,享用暗箭傷害老人與傷者,無恥!」
語畢,老人的左手直伸向前,將手指一彈,他深邃的藍眼中,彷彿有一片燃燒的天空。
強光中,砌成隧道的水晶磚接縫突然間轉為蠕動的黑線,無數暗色的鐵鍊自四面八方射出,老人面前的敵人頃刻間便動彈不得,有些懸掛在半空中,有些被緊綑在隧道閉上,一個個都呼吸困難,面色青黑。
「與我伊法洛特為敵的下場,你們立刻就會知道了。」老人沉聲說,修長的手指毫無遲疑地握緊。一聲巨響,老人與青年被淹沒在沙塵與痛苦的尖叫聲中,強風帶來碎石,如銳利的尖刀劃過老人的面龐。攻擊者身處的通道已經分崩離析,水晶所發出的強光成了他們最後的記憶。
當沙塵終於落定,老人望著眼前已經完全被堵住的隧道,藍眼中盈滿了哀戚,他悠悠開口,以低沉的聲音吟道:「春曉之陽、夏午之風、秋夕之泉、冬夜之月,以主神依絲帖爾之名,引領靈魂回歸安息之地。」
老人幾乎細不可聞得嘆了一口氣。看了眼前的石堆最後一眼,接著變將一直倚在他身上的青年慢慢放下,讓他血跡斑斑的身軀依牆而坐。
「老師......」青年抬起頭,似乎是短暫清醒過來,眼睛微微睜開,清澈的灰眼已經被絕望所佔據,「我早就拖累您的速度了,昂......他在出口等你。如果您再不出去......他也會進來,到時候.....」
「冷斯!聽著,冷斯。」老人打斷了青年的囈語,一手輕拍他的臉頰,「我要你做一件事,你必須要做到。」
「但是,我已經......」
「你辦得到,你可以的。」老人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一隻散發出柔光的手輕輕貼上青年的額頭,青年吃力地聚集視線,即便意識模糊,他依然可以感覺到對方的聲音中的蒼老憔悴,「冷斯堤羅.歐西瑞安,我在此將一切託付給你。我的理念、思想、計畫將會進入你的意識,傾聽它,遵循它,最後你便能達到我所不能及的終點。中途如果你感到迷惘,需要抉擇、需要犧牲,只要不遺忘曾經立下的誓言,就永遠會有幫助你的人。」
老人停頓,然後露出了青年記憶中鮮少見到的溫柔笑容:「終於,我們在這個世界的緣份結束了,我不會要求你強顏歡笑,淚水並非不是好東西。做出你的第一個選擇吧.....*」
語落,老人手心的光開始放大,逐漸將青年包裹在其中,直到因為所有水晶都反射那光輝,而讓整個空間化作完全的淨白......。
青綠的草地上方,奧藍的蒼窮正閃耀星辰。
明換冷司的青年佇立在原野中央,以無神空洞的灰色眼眸仰望明亮的星空。他手中的長劍刀刃上,未乾的鮮血正一滴一滴,宛如眼淚般落下。
*:甘道夫在灰港岸邊對山姆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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