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黑夜底下的一棵榕樹，那是榕樹之下的一個女子，她穿著有皺的短袖衣褲，蹲得特別底，打開一盒塑料盒，是一盒四寶飯，放在地上後頓了片刻，瞧了一眼旁邊有蚊子在上面盤旋的飯盒，便把四寶飯拿起來放遠了一些。
她讓小梨子分成兩半皮向上地躺在地上，各自插上幼幼的一柱香，「一根也能站得很穩呢。」她回頭淺淺一笑地向我說道。再點亮比較粗的幾柱香，讓它插在旁邊一個長方形鐵箱，竪在裡面的泥之中，一根一根分開牢牢地站著，亮著搖搖擺擺的火苗，彷彿不會熄滅。
又握住了幾柱香，一邊輕輕地揮一邊細聲呢喃，告訴某人她帶了吃的，讓那某人來這邊吃頓飯，說得誠懇又有些沮喪。
她拿出幾張薄薄的紙，自己拿一點又讓我拿幾張，她說是給外婆的零花錢，點燃後撒到一個裝著白灰的巨大鐵圓柱箱，她說得一張一張地撒，代表著誠心，盛著白灰的圓柱箱變成盛火焰的聖臺，我們盯著輕輕搖擺的火焰慢慢融掉薄紙，聆聽著火種磨擦的「噠噠」聲，感受著瀰漫在空虛的溫度和偶爾撲到皮膚上的幾隻蚊子。她沒說，但我曉得，得專注地看安靜地聽用心地感受，直到火焰化成火種和灰。我沒有想過火焰竟會如此寧靜。
不知不覺，在長方鐵箱上的柱香已經熄了。
她說，從前我外婆做手術截掉了一條腿，她在醫院替外婆留夜看守，怕自己睡著，提了一袋瓜子讓自己徹夜地啃，結果還是睡了，外婆傷口痛得睡不著，醫生也不讓吃瓜子，外婆便徹夜把瓜子一粒一粒撥開，待她醒了讓她吃。
趁著最後一星火焰，她往火焰撒了幾粒已經剝好的瓜子。
從口袋拿起幾枚錢幣，她說撒了便轉身走、不回頭。我們揮了揮手，隨著錢幣碰地聲消散，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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