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電梯關門,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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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電梯的時候總有一種超現實的感覺,那種行進間從一層被拋飛到另一層的穩定升降,輕飄飄的,像在飛行。
但又害怕它,會不會就這樣往下掉落?
這時,一個黑衣兜帽男走了進來,他刻意壓低了他的帽沿,幾乎是整個人都快貼在了按鈕前面,我看著他,按下了16樓的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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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隆。
電梯關門,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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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閉的空間裡只有我們兩人,安靜的似乎連動一下都能聽見衣服的摩擦,我盯著面板上的數字次次遞增,希望它能再加快點速度,讓我逃離現在這尷尬的氣氛。
然後,上升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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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隆,
電梯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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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忙腳亂走出門口前,偷偷的看了那個兜帽男一眼。
他兩眼無神,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沒有,看上去,像是個認識的住戶?我不想多待,所以也就踏出了門口,又偷偷看著他慢慢慢慢,被自動門,掩在了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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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我在電視上看到了有關他的新聞,他在電視上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在我第一眼見到的時候,還真有點認不出來,原來,他是一間科技公司的老闆。
前一陣子似乎是因為工廠經營不善,賠了很多錢揹了一堆債,因為還不起錢,索性連錢都不還了,直接人間蒸發。
但是當他再出現的時候,他居然捧著一大把鈔票,結清了所有欠下的債務,甚至還有餘錢贈與他的妻小。
曾被欠債的員工、廠商,對兜帽男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籌到款項並東山再起這點,感到不可思議,謠言更是在業界漫天飛舞!有人說他搭上了一個貴婦,有人說他挖到了寶藏,有人說他中了樂透,還有人相信他是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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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J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停了筆。想著:「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這種措辭會不會不太好呢?這樣都已經不像報導了,反而像是在預告一個宗教專題。」他不由自主的嘟起小嘴,愛挑剔的毛病犯起來,連自己都退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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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峰迴路轉的人生吶...好題材的味道吶?好題材呢...可以吃嗎?好好好好題材,可以...嗎?」閉著眼哼起亂七八糟的調調,好多個想法在他小腦袋裡轉著,突然一個靈感,像一道落雷打到了他的天靈蓋!
他想:『現在好像都還沒人報過這條新聞的後續,要是能搶先別人拿到從來沒有的獨家專訪,那不就賺翻了?!』3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o8g3Cxy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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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J決定直接殺到科技老闆面前,拿他第一手的資料,作一次面對面的獨家專訪!他先是打了一通電話,表示自己希望能以大學生的自由課題為由前往拜訪。起初,接線生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但在J千拜託萬請求的裝可憐下,總算約到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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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J來到了科技公司老闆的豪宅裡,準備完全,乖乖的坐在室外吸煙區等待,來的,卻是科技老闆的妻子。
她愁容滿面的站著,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說著:「很抱歉,我先生他...不太方便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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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大好的賺錢機會就這麼飛了?!J緊張的再發一波可憐攻勢:「咦?!怎麼這樣?可是我已經跟你們約好時間了,拜託!給我十分鐘就可以,我真的很需要這次的訪談,不會擔誤你們太多時間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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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連忙解釋,說著:「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是我先生他...身體不太舒服,所以這次訪談是由我代替我先生來跟你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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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雖然不是科技公司老闆本人,但是,妻子的證言多少還是有點可信力吧?所以J馬上拉了張笑臉說:「那我們快坐下來吧。喔對!因為怕會遺漏什麼內容,我可以錄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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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溫柔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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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想問,其實只是滿足我的好奇...楊老闆怎麼會有辦法在三個月內籌措資金還清債務呢?以一個人早中晚兼職三份工計算,應該不足以支付所有的錢,而且還有營餘。該不會楊老闆真的中樂透了?還是跟地下錢莊借了錢?」J興致滿滿的的等待答案,妻子看上去想開口卻又猶豫再三,滿心焦慮的樣子。等了許久,妻子終於開口。
卻說出了一句讓J意外的玩笑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ra9E0OczTS 維尼
「他其實,把自己賣給魔鬼了......」3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NxyE55K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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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尷尬的笑著,很勉強的附和了一句:「哈、哈哈...這笑話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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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彷彿早預料到,說出這句話只會被人笑話,就連眼下的這個大學生,肯定也是把自己當成了神經病。不過,J卻細心的注意到了妻子的情緒變化,也許是同為女人,所以J才能有同理心站在妻子的立場上想。
他握起了妻子的手,安慰他說:「不然我...可以先聽看看你說的『魔鬼』是怎麼樣的?採訪嘛!內容當然是越多越好,不一定是個好材料也說不定,呵呵。」一個陌生人的體貼,讓妻子突然放聲痛哭了起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fFXFawUXxf 維尼
他一邊哭一邊回想最近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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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兩個禮拜前,楊老闆才從娘家把老婆孩子接到了現在住的地方,妻子同樣也對楊老闆能在短時間還清債務的事感到不可置信,當時接到了楊老闆打來的電話,甚至以為是詐騙集團。
楊老闆和往常一樣,比較不同的,是他常常會跟空氣對話,而當他跟空氣的『討論』結束了之後,手機就會收到一筆鉅額匯款通知。
「我很擔心我先生是不是因為壓力太大,造成他精神分裂了?直到大概四天前,我老公哭著跟我說:『我們有生過孩子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呢...』。我和我的孩子,當時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記得我,卻認不出他...我、我生氣的逼問他怎麼回事?他才告訴了我,他好像把他的靈魂賣給了惡魔,但是他卻記不得倒底發生了什麼......」
聽妻子說,惡魔用一件記憶換取等價金額,這樣的公平原則交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yHxnwpONwj 維尼
訂定了與楊老闆的契約後,他先是羅列了一些楊老闆生命中並不重要的記憶,像是:『我在某天撿到了一塊錢。』這種事。讓楊老闆換了救急的費用,支付員工遣散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0KVMLgc2hA 維尼
再來列出了楊老闆想忘記的記憶,像是:『我跟某某某打架,結果輸了。』這種事。洋洋灑灑的幾百幾千條,讓楊老闆身上有了生活費,還能穿的體面,於是食髓知味,楊老闆開始被惡魔慫恿,染指了他重要的記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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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失去了從小到大與家人們一起相處時的憂喜。
支付了數個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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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失去了作為學子時,跟同窗們背書包的青澀青春。
支付了數個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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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進到社會大學之後,為目標而全力打拼的奮鬥過程。
最後支付了數個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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債務已經還了七七八八,楊老闆的半支腳也踩進了名為『貪婪』的大門裡,他在短時間失去了家人、朋友、事業...至此,他不知道金錢對他來說,是不是真的重要?惡魔卻依然在他的耳邊低語:
『你忘了嗎?你不是要讓你的老婆小孩過最好的生活?...』
『你的孩子,現在正在受苦呢,他的身體在嚎叫,他在哭喊,要爸爸救他一命...』
『吶吶,你也不想看到你的孩子受苦吧?可以忘了唷!忘了,你的孩子也會因此得救。』
『來,簽下你的名字,你的孩子,就會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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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好奇的問起:「令公子現在?...身體狀況?還好嗎?」
妻子說:「他在三天前出了一個很嚴重的車禍,本來醫生說是活不久了,但是他卻奇蹟好轉。」
J又問:「那...楊老闆現在的狀況是?」
妻子說:「他在房間裡面休息。但是已經連我都不記得...」忍不住難過,妻子還是掩面痛哭了起來,桌上一盒面紙都哭了大半,她才稍稍緩了一點情緒。
J整理了得到的資訊,似乎沒受到妻子影響,他一邊思考並冷靜的關了錄音設備。說著:「我說楊太太,既然...楊老闆是在兩個禮拜前才把你們接回這裡。......那你是怎麼知道他之前是失去了哪些人的記憶呢?」3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BToZPLd9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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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悲傷,突然霎然而止。3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mqd7gEMj6
J說:「吶,帶我看看楊老闆吧,說真的,不親眼看看,我是不會信的。」
因為我眼前,正看著呢,『惡魔。』3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PDimEY8K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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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捨不掉的刪減字數,可以不用繼續看沒關係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J35mPPG8iE 維尼
監視鏡頭下,黑衣兜帽男走出了電梯,正往頂樓走上去,監視鏡頭拍攝不到的地方,樓頂是黑壓壓的一片。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1vI9jaiQtK 維尼
他所站的前後左右被城市的燈光包圍,不必費力抬頭,就能看到滿天星斗,還有,紅色的圓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amHJVewGCk 維尼
兜帽男就這麼仰頭看著,忍不住發出讚嘆:「今天的月亮,是紅色的啊。」看著那抹紅色微微亮,情緒忽然說來就來,他像是發狂似的來回踱步,又是抱頭,又是哭泣,本來一心尋死的決心,不禁因為這廣闊的夜空,動搖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FqlYpMhkNP 維尼
他的內心深處吶喊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想活下去!為了活下去,要我作什麼都可以!』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UmUtEhQJHd 維尼
他哭著翻過了女兒牆,抓著牆面,哆嗦的往外看了一眼,下面是車水馬龍的道路、刺眼的路燈,它們連成了一條火龍,像是要將一會兒打算跳下的他燃燒殆盡。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ky3OWxoVFf 維尼
作好心理準備,男人抓牆邊的手就要放開,突然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這一刻抓住了他的手,將他強行拎起!甩回了樓頂上。在黑暗中,一個低沉高雅的聲音說著:「既然你都不要這條命了,不如跟我作個交易?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財富?權力?愛情?那對我來說,都只是一個彈指間,就能成就的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f8NWMLMjO6 維尼
兜帽男對那個聲音所說的嗤之以鼻,並不是因為他的自尊心作祟使然,而是因為他根本連談判的資本都沒有。被這一丟磨破了手,疼痛反而讓兜帽男的腦袋更加醒轉,他慚愧的說著:「交易?哈哈,我現在都要跳樓自殺了,拿什麼跟你交易?難道你要我當廉價勞工嗎?勸你還是不要跟我扯上關係,我身上揹了一堆債務,老婆小孩家人朋友一個一個全都離開我了,雇我買我?都不是什麼好主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opj5tnoCXT 維尼
一個瘦長男人,終於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整整西裝,眼睛裡閃耀著紅色的火燄,兩頰凹陷,臉色慘白,看上去就像個骷髏,在紅月的映照下,更是恐怖的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gBIgYoMGKW 維尼
兜帽男憋住氣壓著他想高聲尖叫的衝動,聽見他嘻嘻笑著:「我可以讓你拿回你想要的一切。我說過了,這不過是一筆交易,反正你的命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用了,還不如賣給我?等你死了,至少還有點東西,可以留給你的老婆小孩。」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qTA2i6sCKF 維尼
瘦長男左右擺手,彷彿把妻兒、性命兩個選項都擺在了眼前。他繼續說著:「你自殺後換來的保險金能又作什麼呢?那點小錢頂多只能幫你找好地方埋起來,你的老婆小孩還是要天天被人追債,還不知道能不能三餐溫飽,完全不會解決你所謂的債務問題,如果你把握這次機會,只需要作一點小小的犧牲,不一定還能給他們過著比以前更好的生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Sle4Bun8rZ 維尼
瘦長男說的一派輕鬆,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刺中了兜帽男心裡所想,讓他的愧疚感奔騰涌進了心臟。他本來單純的想好,只要在這個世界消失了,所有問題就都能迎刃而解,死了!債主就不會一直來催來煩,死了,就不用每天負擔著巨大的壓力過活,死了,再多的麻煩事就能不用去管不去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Sv90wU1T0e 維尼
但是,死了以後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8ztBJ42Noc 維尼
他沒有想到死了之後的事,沒有想到這麼自私的跳下去之後,卻只是讓同樣的麻煩轉嫁他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DYdeYoA7sL 維尼
一想到自己居然是這種逃避責任的男人,兜帽男不禁一陣噁心,靠著牆吐了起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hCxoAp9hOQ 維尼
瘦長男從懷裡抽出了一張皮質紙卷,像是變魔術一樣,不用手就攤開了它,他讓一支筆在紙上跳躍、旋轉,飛快的擬好了內容之後,就把他們送到了兜帽男的面前。他說:「只要你下定決心了,簡簡單單的滴血在紙上蓋印,契約馬上就能生效。但我要先說,交易的...可是你的靈魂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fwqrjdzGcq 維尼
瘦長男的咧嘴笑容,令他不寒而慄,但這卻是兜帽男腦中,最想忘記,卻唯一記得的畫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341PENANA6zOONg9v2Z 維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