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在意這到底有沒有意義，反正人們一般談話的內容大多也只是廢話。」莫瑞奧聳聳肩說：「難不成你為我是為了獲得什麼人生啟示才跟你聊天的嗎？」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agxm5fhQ9
「那你大可以離開了，我還有事要忙，而且多虧了你，我還得重新整理那些資料。」道格拉斯瞥了一眼桌邊被隨意堆疊的文件，臉上的疲倦又加深了幾分。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oZqduIhp
「別這樣嘛，人生老糾結於生死與工作那多無趣。」莫瑞奧指了指道格拉斯手上的模型「你知道大海是什麼樣子吧？卡加安特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海是什麼，就連我──大智者莫瑞奧也不知道呢。」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g6O5eUVs
道格拉斯被莫瑞奧誇張的自誇給逗得輕笑出聲，整個人也放鬆了些。道格拉斯就像是一條隨時都被拉緊至極致的弓弦，或許就是因為莫瑞奧的隨興能夠感染他人，讓他總是緊繃的神經能夠偶爾得到放鬆，所以他才能夠至今為止用兩百五十一次「滾出去」來對付莫瑞奧，而不是用其他能一勞永逸的方法。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VDF3CCDU
他讓自己往後靠上椅背，托起手上的模型與視線齊平，說道：「不，我不知道，這只是我從書裡的描述裡想像出來，現在知道海的人大概都已經不在了。」
當時卡加安特開始運作，第一批居民就被官方下了通牒，不准傳頌有關卡加安特之外的事物，地面上那些早已被毀得無法居住的土地會消失在人們的記憶裡，那些承載著億萬年光陰的歷史將不復存在。之後在卡加安特的每一代都只會記得這裡就是世界的全部，他們需要理解的只有卡加安特，並在此存活、為此付出。
這項命令執行得很徹底，就連官方人員的子嗣們也一樣對卡加安特之下一無所知。前人說這是一種保護措施，卡加安特夠安全，也有完善的資源循環系統，能讓所有人在這座機械空島上存活到永遠，底下佈滿毒物且天候惡劣的地面就讓它成為地獄，讓它來提醒人們卡加安特多麼美好。
但，總是會有不聽話的人，就像格瓦里。道格拉斯的家族先輩將記錄了那些關於這個星球曾經樣貌的書籍藏匿在宅邸的書庫中，而讓這些資訊得以留存，但那些終歸是一些破損的圖片及文字記載，後輩還是只能靠著想像來猜測卡加安特之外是什麼樣的世界。
「真多虧格瓦里家族，這些資料可是至寶啊！我也是從這裡的書庫知道那些有關海、地面、還有許許多多這裡不存在的事物的。」莫瑞奧說：「或許你能發明一個飛行機器，然後把我們全帶出卡加安特，這樣我們也不用待在這個大型的空中監獄裡給人追殺，還能看到海。」
人類是一群聰明又殘忍的生物，地上或許還存留著那些由人類所建造，卻已無他們蹤跡的城市，想來還挺美好的不是嗎?
道格拉斯馬上否認了這樣的可能性：「這是不可能的，要製造出可以承載那麼多人的飛行載具，這裡可沒有這麼多資源，這麼大的工程人力問題也很大，不知道要造多久，更別說還得測試能不能飛，我們哪來的場地……」
莫瑞奧連忙阻止道格拉斯繼續說下去，他可不想跟他討論那些又臭又長又艱澀難懂的工程問題：「好好好，知道了，我只是隨口提的，人就是要懷抱點希望才能活得快樂嘛！」
道格拉斯和其他工程師差不多，他們討論可行性，計算、理論和實驗，這樣的幻想對他來說不是一種浪漫，只是一堆毫無邏輯的胡謅。
「最重要的是，如果卡加安特之下不是我們想的那個樣子呢？」道格拉斯用像是自言自語般的音量低聲地說：「我們不就是因為地面已經無法居住才會在卡加安特上生活的嗎？他們說地面上氣候極端、充滿奪人生命的毒物，儘管過了一百多年，這些就都能夠消失嗎？這是不可能的，除非有神蹟。」
道格拉斯就事論事，希望太過渺茫，即使莫瑞奧再樂觀也無法在不違背良心的情況下對道格拉斯說努力想想總有辦法的，畢竟要是道格拉斯真的要動工，就是表明了要與卡加安特的官方為敵，而與他在同一陣線的就只有他們這群老舊的機械人，下場肯定不會太好。
於是莫瑞奧選擇了一句「好吧。」當作回覆。
「這個，就送給你吧，你似乎很喜歡。」道格拉斯把那個他想像中的大海的模型交給了莫瑞奧，然後站起身，開始一言不發的整理起被亂了順序的資料，他看來已經不想要再繼續這些話題了。
莫瑞奧在一旁看著，想：看看這孩子，都忘了要把他趕出去了。
莫瑞奧問他：「……你覺得很沮喪嗎？」
「沒有。」
「少來了，我從你還不會講話時就認識你了，你沮喪我還看不出來？」
「你覺得你讓我失望了嗎？我才不會因為看不到海而失望呢。」莫瑞奧笑了笑，懷念的說：「你從小就是個容易沮喪的孩子，別擔心，你幫助我們卡加林、建設線圈，你做得很好。就像你說的，卡加安特底下的世界不一定更好，而且說不定海也已經不是藍色、有波浪起伏的樣子了，搞不好它現在紅色的，還變得黏糊糊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道格拉斯有些不耐煩地說：「而且少用這種長輩的樣子對我說話。」
「我的年紀可是你的兩倍，本來就算是你的長輩吧？」莫瑞奧還是沒有正面回答道格拉斯的問題「這個，我想還是放在這裡好了，要是連少數記得大海的人都忘了它可就不好了。」
莫瑞奧將大海模型放回原來的位置，藍色的廢料結晶閃著微光，看起來美麗卻又有種莫名的孤寂，讓他覺得真正的海洋或許就跟著模型長得一模一樣，一抹湛藍總是只能待在人們的記憶之外。
「它能提醒你，卡加安特之下有著一片蔚藍的水域，更有一整個廣闊的世界，免得你被卡加安特的不肖官方給洗腦。」
聰明如道格拉斯，他不會聽不出來莫瑞奧這麼拐彎抹角的說法到底想告訴他些什麼，但他只是在心中暗自抱怨莫瑞奧的擔心太多餘，然後繼續整理的工作。
「好了，孩子，我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休眠了，我要先回地下睡一下了……喔，等等，你看起來不太好。」莫瑞奧走近道格拉斯，盯著他瞧了幾秒，然後用手掌蓋住他的額頭「天哪！你又發燒了，你看來比我更需要休息。」
「我今天早上退燒了。」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deOC3jNI
「但是你現在又開始了，別懷疑卡加林的感溫系統，你現在大概有……三十八點五度，你先回去睡一下吧。」莫瑞奧把道格拉斯手中的資料搶過來，然後把他推出門外「今天我就破例幫你整理一下吧，這裡就交給我吧！」
「說什麼幫我整理，也不想想是誰弄亂的。」
「哎，囉嗦，我肯做就不錯了，不然你要自己來嗎？」這話說得大言不慚，連道格拉斯都要替他感到不好意思了。
「莫瑞奧，你為什麼又在這裡？」
突然，這個空間裡出現了第三個人的嗓音，莫瑞奧與道格拉斯看向門口，看到了那個有著半張金屬面孔的卡加林站在那裡，他還看得出表情的左半邊臉流露出一絲不滿。
「早安呀！沙穆希，為什麼你們都這樣，一早火氣就這麼大啊？」莫瑞奧向來者打了聲招呼。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jUKyygCw8
「我才想問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道格拉斯？」沙穆希走近莫瑞奧，一把攥住他的前襟，試圖把他拖出研究室。
「你這樣講好像是我想對他不利一樣。」
「怎麼？難道你一直以為自己在做好事？」
「我是啊！」
莫瑞奧甩開了沙穆希的手，跑回道格拉斯身邊，抓著他說：「道格拉斯他狀態很糟，所以我幫他整理這些文件啊。」
「那些是你弄亂的吧？」沙穆希瞪了莫瑞奧一眼，然後看向道格拉斯，因為這個青年看上去狀態一直都很糟，他其實無法一眼就辨識出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狀況：「你還好嗎？」
「我沒事，但我的研究室不太好。」道格拉斯揉了揉額角「就跟人體一樣，當有病菌入侵的時候，就會出問題，更糟的是，它並沒有有效的抗體。」
就算沙穆希不講，莫瑞奧眼能看出他的臉上大大的寫著「這裡不歡迎你」。沙穆希不同於道格拉斯，他的出廠年份比自己還要早得多，跟他相處並不會帶給莫瑞奧逗弄孩子的樂趣，他不想多跟沙穆希糾纏，他就像那種公立圖書館裡會出現的死板無聊又嚴肅的老圖書館員，很難跟他聊上幾句。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zzMh9mhu
「反正沒人歡迎我，那我就先離開了。」莫瑞奧臉上不見沮喪，他將手上的資料塞到沙穆希手上，笑嘻嘻的踏著輕快的步伐繞過沙穆希及道格拉斯「不過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別用這種像是兒童冒險故事裡的反派會說台詞，我聽了都尷尬，你需要我送你出去嗎?」沙穆希顯然認為莫瑞奧在浪費他的時間。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莫瑞奧說完便消失在門口。
但過了約兩秒他又折了回來，他從門邊探出頭，說:「對了，其實我並不是真的那麼喜歡海。」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4iQzuJkD
說完，莫瑞奧才再次離開。
「……他在說什麼啊？」沙穆希覺得莫名其妙。
「別理他。」
「話說你看起來真的不太好啊，來。」沙穆希朝道格拉斯招了招手要他彎下腰，然後脫下手套，像莫瑞奧剛才做的那樣將手掌貼在他的額頭上「道格拉斯你發燒了。」
「有嗎？」
「嗯，大概是攝氏三十八點五度。」4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4QhSWyAv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