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雷//
沒說不能ＢＬ嘛？結尾有一點點ＢＬ請慎。
是夜，七零年代柏林圍牆的東側，這兒算是東德算不錯的街區了。共產東歐國家關起門來簽署《赫爾辛基條例》呼籲政府莫箝制思想自由，才過沒多久，東德共產黨內務部老長官反而令秘密警察權傾一時，那是一種將餌放在川堂心兒就指望反動的老鼠全跑出來的心態。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076c6Sky
今晚白月高掛，地上人間正值禁燈令，但沒有空襲，並不強制執行，嚇嚇良家戶口而已；人民為了昭明清白，早早熄燈；也想證明自己是順民者，疑心越描越黑，還是留盞夜燈，有苦衷的人開燈如常。交互的猜忌，久之成習，最後成為儀式。夜懵懵的城區地裡黑成一片，浮著幾點星黃鬼火，玻璃球般的光，不明不晦，恰好不照亮任何事物。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z6TUgMefK
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藏身高樓屋角，面朝暗巷。這兩人是蘇共國安局ＫＧＢ的中校與下士，嬌小的那個是長官，身段靈活，一舉一措都意識著自己的地位繫著下屬的信任，不容差錯，都精算過似的，即使只是不經意地抿抿帽下的金髮。高的那個穿黑風衣，衣內藏了武器，身寬形碩，更像一大片影。他步伐謹慎，不見指揮，不肯擅動，彷彿很注意自己顯不顯眼，然而但凡他經過的地方都給溫柔的影黑隱了形。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83VDmC33
兩人都十分年輕，軍校出來沒多久的年紀，實戰操作卻很老練，令人無法想像他們經歷過什麼。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Krw4eFFi
克里莫夫站起來高出女兒牆一大截，在頂樓水塔間的角落立著，先以肉眼搜索街道光源，最後他將改裝望遠鏡從風衣中掏出來，對著暗巷中透著燈光的一處酒館細看。鏡頭內，眾人不知聚賭還是聚酒，人影紛沓，嘈嘈亂亂，如一群被夜黑困住的猴子，對狹隘的視野而言很是干擾。但ＫＧＢ探員看幾眼人群互動，便知多是幌子，整處地方的人掩護著中心密謀跨越柏林圍牆的幾個首腦。策畫逃亡的領頭羊神貌猥瑣，人們的醉相活靈活現，佯狂作怒，所有人的眼神卻都太清醒。那是知道有人在監視著，卻不知是誰，對方存不存在的神色。舞台燈光打得太亮以致對台下全盲的戲子的神色。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kP44yDUCP
「你怎麼看？」瓦洛加道，手上還是去接望遠鏡，打算自己看。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1sgPejkia
「長官，捉著亂黨的機率很高，當我們的同僚引秘密警察來此，必定大豐收。」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sijJPaoy
瓦洛加嗯了聲。那時候這兩人還不興叫東德秘密警察史塔西，那是個貶抑詞。東德與它的總理埃里希絕對不是蘇共的敵人，蘇共情報單位卻不完全是東德秘密警察的友軍。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TlcjYpiP
克里莫夫看看他的長官，他非常伏他；這個跟監地點是指揮官挑的，從哪裡攻進去，末了誰在那兒接應，其餘人馬作緊急備援，瓦洛加分派得清清楚楚，殺人的工作由長官自己來——如果有必要濺血的話。瓦洛加顧及夾帶武器、整備槍枝，他把親信的軍械工程下士帶在身邊——這些殺人的東西當年還不大自動化，油黑色的小魔鬼時不時需要克里莫夫巧匠的大手安撫，像是有條不安的魂魄藏在槍管裡。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RJetawYd
瓦洛加頷首，表示交還望遠鏡。夜很深，若非部下與他的默契更深，瓦洛加以示同意的動作幾乎融在黑中看不見。他對克里莫夫低了低貝雷帽沿：「我們先送給東德公務員一點業績，接下來才是我們工作的最高潮。我過去投暗號，你按兵不動。」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8ipOeuiRC
「還不見得有我們出場的份。」克里莫夫苦笑，瓦洛加早就走開了。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eZFUQK4l
一ＫＧＢ探員事先接受瓦洛加安排裝作史塔西的線民，見著指揮官的暗號，高著嗓子竄出來：「抓人的來了！」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jS5xceDV
一聲一聲淒厲的德語遞進去，說話不大順的聲口，先把逆民的逆心衝潰散，瓦洛加知道他們已經逃不掉了。緊接著，一大群秘密警察殺了進去。後來的事，從高處聽不分明，但遠遠看著混亂很刺激。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rbYuVJml
瓦洛加道：「你會讀唇語，你把他們的話轉達給我聽。」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4sz8R2jK
克里莫夫依言端起望遠鏡看：「這一個說：『操你媽，你是臥底的嗎？』那一個說：『不關我的事！』東德公務員說：『匪諜站住！你們通通站住！』」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pI884PTk
「還有其他情報嗎？」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ytdwIpqp
「我不好意思說，地下間藏著嫖客呢。我說出來，你會惱我輕薄長官。」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8Qo509qP
瓦洛加臉上一熱：「我們幹這勾當，怪道得揹著非法身分潛進來。」他指示克里莫夫，「你盯好，注意眾人言行，我要先等部下脫身。要是被發現他是假線民，善後起來就十分討厭了。我教他說話結巴，遮住德語中的俄國腔。」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5KGkQN6h
「等等，長官你看，好像真有我們的業績。屋角有個美國人要脫身，但我不十分確定。」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PBjetHJf
瓦洛加忙接過望遠鏡。燈下有一人鬼祟地與史塔西的人交頭接耳一陣，便被放跑了；他揣著一瓶黃澄澄的酒，一臉裝作被無端捲入騷亂的尋常酒客的無辜、無事狀，正要離開現場。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iyn1OUFqR
瓦洛加仍看望遠鏡，朝克里莫夫伸手過去：「滅音狙擊槍拿來。」軍械工程師兩下裝上望遠鏡筒套件，依言遞過。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5f5B5Yus1
瓦洛加透過狙擊槍的準心觀望，遲遲不開槍，他希望那個美諜離得遠點再出手。那人才穿過兩巷口，狙擊槍子彈正中那瓶威士忌，穿過胸膛。酒瓶碎片掩飾彈道傷口，就算一早屍體被發現，也會被當成史塔西殺的。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0kC7X8uQ
瓦洛加收槍，道：「冷戰無情，美國中情局的蒼蠅覷著社會主義的雞蛋有縫就來叮，煽動人們翻過圍牆，背叛祖國。埃里希不願意太頻繁地得罪英美人，不怪他，因為北約組織的軍力就隔個柏林圍牆貼在隔壁，他教他的公務員只抓小魚。但東德是我們大共產主義最初也最後一道圍牆，我們ＫＧＢ眼中容不下一粒沙。秘密警察們不做的，我們做也一樣。」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s5NAB7gW
他臉色一閉：「史塔西是抵在人民後腦杓的一把槍，我們則是蘇共黨中央抵在史塔西後面的一把槍。」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Vd3ALh6c
克里莫夫搔搔頭：「美諜煽動東德人反共……史達林主義控制社會的方式不大對，但美諜滲透也不見光明。」他咕噥著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諜中諜中諜，將理想世界搞成這樣，真累人。」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VDoNgWMX
「你老想這些，結論總是世界上沒有義人也沒有罪人，只有戰爭，腦袋等於白轉一遭。我就說過你不適合進ＫＧＢ。」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pJv3DgrJ
「長官怎麼知道那傢伙是美國人？」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CkDGWUiw
「他懷中的酒是沒味道的威士忌。共產黨子民都是性格烈的人，只喝烈酒，要麼都不喝。」瓦洛加的語氣罕見地帶著驕矜與傲慢，「他以為帶著瓶酒就是偽裝了？」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BUIT2JiT
「唯一的光源就是那輪月，您還會看色辨酒，真希奇了。」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wJGiN4R01
「那是一瓶酒標很招搖的傑克丹尼爾威士忌。情報單位得懂敵人國內的瑣碎事，熟記敵國人吃什麼、喝什麼，沒準哪一天輪到我們臥底。」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EhZqAcgf
克里莫夫的記心很好，只是對實打實的間諜工作不大上心，心下歉然。他永遠只是他專屬的軍械工程下士。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JYL26EvN
克里莫夫拿出懷中的水壺：「今晚的小任務算結案了，喝嗎？」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1b8yazpE
「好，跟監跟了一晚，嗓子乾。」瓦洛加伸手拿，聲音聽上去很鬆懈。只有在完成任務後的幾個瞬間，他心門的閂子才會略鬆一鬆。冷涼無色的酒液入口，伏特加的冷火沿著咽喉一路燒下去，情慾的辛辣也滾滾落了下去。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80oRdKuH
瓦洛加皺眉：「這水壺居然是幌子！你明知道你長官我不菸不酒！」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iFqzyVjK
幌子。就好像他們之間長官與下屬的關係也是幌子，他們卻都入戲太深。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LN5NXprG
「犯上的混蛋，回基地去我拿鞭子抽你。」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WID1SGkY
「身體暖了點嗎？」克里莫夫借故抱他。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E2aWSwt1
瓦洛加推開他：「出任務還這樣。」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9UT32AnUk
高大的男人低頭吻他。長官無力地推推作亂的部下，翻來覆去喃喃地道，別這樣，你違反黨紀，我要拿鞭子抽你，還要關你禁閉。關禁閉，關哪裡？我的房裡？兩人的聲音膩膩的，分不清哪一句話誰說。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bcVG4qS2
「是啊，請教長官，我違反哪條黨紀？東德總理跟布里茲涅夫元帥還公然那個……哪，您自己看。」克里莫夫拿出一張小紀念照片。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C8UqJ9sPE
「死相，把這種東西帶在身上，我看你早有造反預謀。」瓦洛加在他懷中捶他幾拳頭，毫無殺傷力。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A4GCk5Z0
「這可是德蘇領導人相親相愛的照片，我為了提防萬一不順利，同僚俄國人的身份被德國公務員當場揭穿，特地帶的。」克里莫夫板起臉。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FbyROW7r
「埃里希倒大方，給親給拍照。你不知道我們局長給大元帥起了個外號，叫『不親親不舒服斯基』。布里茲涅夫元帥問他，埃里希就不提了，連美國總統都得委屈兩下被他襲嘴，為什麼情報單位頭子，好好一個自己人，打死不肯？我永遠記得安卓波夫局長的怪表情，他怎樣都不行，被不親親不舒服斯基逼急了，放話說：『黨要拿這件事批鬥我就批，說我缺乏社會主義的弟兄情誼！為了不願意跟領導……那個，便要我丟了軍銜？了不起不幹！』他的臉都快脹成紫色了。這事太尷尬，沒人敢參局長一本。」瓦洛加笑。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cHM0tHX3
克里莫夫覺得不擅喝的美人猝不及防下被他騙了口伏特加，酒力上來得很快，話有點多。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R50dxPnS
滿可愛的。真被關個三天禁閉牢也值。此外，月色真美。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xk2ptf0n
「我知道義父的一切事情。」瓦洛加道。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8ulKP7ck
克里莫夫知道他口中的義父就是指局長。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8YTTxulrg
「他是個很好的老長官，萬事都顧周全了。很少有人像他這麼心細的。」瓦洛加漫漫地拿腳尖劃著粗磚地。安卓波夫最近強求他去娶一個女人，人局長親自挑，因為瓦洛加是他得寵的中校。他與他的部下都不特別去想。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jbr79Zxo
「長官可以寫公文上達局長，說沒什麼好介意的，接吻可是社會主義國家弟兄們之間打招呼的方式。」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5JiioCI3
「弟兄個鬼，誰跟你弟兄。」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F0Xf99ff
他吻他，這次他心甘情願給他吻。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soePlM4g
俄國人只喝伏特加，要麼全然不喝。克里莫夫大約也是如此，只願意飲他的嘴唇，又冷又烈性的人兒。他就在他這麼近的地方，他卻總是在尋找他、需索他，總是等待任務結束、等待任務的夾縫結束；他是他的，他也不會是他的。這種渴止不了。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8yPiIC8H
酒精的結冰點很低，白伏特加的酒精濃度至少百分之八十，在莫斯科最冷的時候也不會結凍。打從拿破崙侵俄起，行軍人往往以伏特加代水，裝在水壺裡。拿破崙帶的法軍不諳北國冬季之凶，壺中裝水，最後全冰在裡頭，一滴都流不出來。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7E4IV8Ct
傳說赫赫有名的法軍108師團指揮官，看俄軍的行軍壺中總有不結凍的泉源，將一小兵俘了來。那俄國兵騙他們這是永生泉的生命水。拿破崙聯普魯士與奧地利侵俄，都踏上莫斯科了，久攻不落，無敵的法軍敗退下來，拿破崙臉上掛不住，便誑國民說沙皇亞歷山大一世給他的兵喝生命水，個個都是不死之身。這公案不知是否為真，還是賣酒人的花言亂墜。但是在莫斯科，伏特加滿地都是，價廉，編這種太具歷史傳奇性的美麗的謊，像是給小孩兒揹大槍，在紅場踢正步。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4a3mX3Yn
真有種伏特加叫做《生命之水》。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ZeKmQALU
「行軍時飲酒哪能止渴？胡說八道。」他的口氣不像長官問罪於部下，有點愛嬌的意味；彷彿沒有明天的人喝的不是酒，是慾望；飲慾止愛，越喝越渴，「我們作這行當，要不有一天我看著你死，就是你看著我死。在那之前你要聽長官的話，聽我的話，只聽我一人的話。」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4WhDuGiI
對克里莫夫而言，這些都是平常的話。他想不透為什麼他們還沒沉淪，日子像ＫＧＢ臥底的舊基地底下的老鼠，窣窣地過去了，彷彿易碎，軍人身分卻像不鏽鋼壺，死硬的一個東西，壺口觸唇十分冷，仰脖喝下去，五臟六腑燒起來了，乍感覺之下是暖了，回頭卻是讓身體去暖這無饜足的鬼火，酒醒來，禁慾留下，心燒成灰，更冷，結了層酒精中毒般的憂鬱在裡面。求不得苦，求得了，更苦。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urKDdlAP
這個民族總是在戰鬥，總是在拿藉口喝伏特加。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VWXGx9mP1
總是以一種沒有明天的姿態在愛。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E6K3yFhB
彷彿這樣就能在誰的心裡獲得永生。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OXjPtQW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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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親親是社會主義國家領導人表示友善的方式。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5NT4IjOr
布里茲涅夫親親埃里希 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uhNLXRmB
布里茲涅夫親親吉米卡特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3rvEflqop
被葉爾欽的親親驚嚇的江澤民 6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0Trzj2VP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