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爾.凡登斯還是決定辭掉警探的工作,三年前的螳螂事件對他的職業生涯造成了莫大的影響,這幾年在心理醫師的幫助下他還是無法與當時那個事件帶給他的陰霾抗衡,噩夢和偶爾出現的幻覺還是糾纏著他。
他想,這或許是最後的手段了。
艾瑟爾離職的那天只有一個人送他,他的老同事喬納森,在無數次的人事更動後,留在估德斯分局又同時經歷了螳螂事件且和艾瑟爾關係不錯的人只剩下喬納森一人了。
「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喬納森將一支菸遞給艾瑟爾,並幫他點燃。
艾瑟爾吸了口菸,才緩緩開口:「先休息一陣子吧。」
兩人靠在警局後巷積了陳年灰塵的斑駁牆面上,小巷子裡陽光無法直射近來,昏暗的環境讓艾瑟爾憔悴的面色看起來更加的死灰。
「放輕鬆點,別再想那些,都過去了。」
「我也想啊。」艾瑟爾閉上眼,長呼了一口氣,白色的煙霧從雙唇間飄出,消散:「如果我能的話,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抱歉。」
「沒關係,我明白你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的確是個不怎麼好聊天的人。」
「之後如果情況好轉了,歡迎回來。」喬納森對艾瑟爾伸出手「祝好運,夥計。」
艾瑟爾握住了喬納森的手,總是帶著倦意的臉擠出了一個微笑,他將菸從嘴唇間取下,說了聲有氣無力的再見後,重新把菸叼起,轉頭走出了巷子。
今天的天色有點灰暗,即將入冬的估德斯市瀰漫著冷冽又帶著點灰塵氣味的空氣,天空灰茫茫的,就和當年一樣。
螳螂與他無辜的獵物們死去的那天,天空也是這般的冰冷,死氣沉沉。
《螳螂事件》市發生於三年前的事,估德斯市出現了一名隨機殺人犯,他稱自己為螳螂,受害者從不到十歲的黑人小孩到年邁的白種人婦女都有,他喜愛將手害者支解裝進垃圾袋或箱子中,然後將他們的一部分,首長、腳趾、或是耳朵隨意丟棄在路上。
當初在辦案時推測他或許是將此當作一種預告或者是炫耀,加上他會在裝著受害者屍體的容器上留下斗大的「螳螂」字樣,被認為是標準的劇場型犯罪。
最後在暫時逮捕了螳螂後,他解釋是「因為年幼時飼養螳螂,牠總是沒將獵物吃乾淨,總是會留下一小片翅膀碎片或斷肢,所以便模仿這點。」
而為何是「暫時」逮捕,那是因為在警方羈押後的四十八小時內,螳螂就脫逃了。
螳螂是個看起來十分斯文的年輕男子,或許才剛成年不久,有著與他的殘忍行徑截然不同的溫和外貌。那傢伙是一個精神病患,而且是一個擁有高智商的精神病患,除了反社會的表現外,似乎還有一些妄想症和其他一些症狀。
螳螂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哄騙了當時在現場看守的員警,當其他人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帶著那名員警消失了。
最後警方又花了約三十六小時才又找到了螳螂,他藏身在一棟公寓的住家裡頭。當警方衝進屋內,就被濃厚的血腥味給震懾住了,乾淨整齊的客廳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但是瀰漫著的氣外卻暗示著在這間房子的某處有著令人不敢想像的情景。
警方在主臥室找到了螳螂,他身上的白色襯衫已然成了一片腥紅,磁磚上躺著的是和其一同失蹤的員警,屍體被鋸成了好幾段,還沒被裝進一旁預備好的黑色垃圾袋裡。
螳螂手上握著槍,無視警方要他別動的叫喊,他一把掀開棉被,床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孩,女孩被棉繩和膠帶捆得緊實,不知道她已經被綁架來這裡多久了,已經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別過來。」螳螂的口氣充滿了警告,裡頭還參雜了憤怒,似乎是在控訴闖入者毀了他的美好時光「我不喜歡用人質,但是我更不喜歡有人妨礙我的獵食。」
下一秒,螳螂帶著怒意的眼神突然轉為了欣喜。
他環視了那些舉著槍對準他的員警,然後露出滲人的笑容。
「你們,也是螳螂吧?」螳螂把床上的女孩一把拉起,手槍的槍口抵住女孩的頭部,他說:「或許我們可以和平相處,我們可以一起享──」
碰!
有人開槍了。
艾瑟爾.凡登斯扣下了扳機,子彈精準的射出了螳螂的腦袋。
失去支撐的女孩倒回了床上,身上濺上了些血液,她發出了微弱的咽鳴聲,大大的眼睛不停地湧出淚水。員警們馬上幫女孩解開身上的束縛,然後聽到她小聲地說其他地方還有人,女孩掙扎著爬下床,領著就下了她的艾瑟爾走到另一間關著房門的房間。
「在裡面……」女孩小小的手吃力的轉開了門把。
艾瑟爾吃驚的看到房裡還有五名同樣被麻繩和膠帶綑綁住的受害者。他看到女孩走向了一個與她長相相似的男孩(那應該是她的哥哥),正當艾瑟爾準備為其他人鬆綁時,地獄一般的情景就在此時發生了。
房間裡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在一陣詭異的巨響中散成了支離破碎的肉塊,本來完好的六具肉體在他面前爆炸,有些人是從頭部,有的是從腹部、胸口,血肉的碎末炸開來,噴得到處都是。
螳螂在他的獵物體內埋了炸彈,在他死後進行了最後的殺戮。
艾瑟爾想不起自己是怎麼離開那間屋子的,要說的話,在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的記憶一直都是零碎而散亂的。
那場螳螂留下的那場人體爆炸秀不只炸毀了那些受害者的身體,連同艾瑟爾的人生也一起摧毀了。
在那之後,噩夢、幻覺及心理治療便無法從艾瑟爾的人生中消失了,過了三年,艾瑟爾雖然是好轉了些,但依舊無法完全恢復正常。
今天艾瑟爾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疼痛,他打了通電話取消了心理治療的預約,他近期已經減少了到診所報到的次數,如果今天沒有去的話,他已經快要兩個月沒有去見他的心理醫師了,不過他想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他走進了地鐵站,幻覺和短暫的意識解離讓他無法正常的駕駛,所以好不容易繳完貸款的車也不能開了。
他所住的公寓是在外估德斯,搭地鐵的話要二十分鐘,他看向窗外灰色的天空,不由得感到有點反胃,只好低下頭看向手機螢幕。
到站之後他覺得頭痛有些加劇,便加快了腳步,花了不到五分鐘就回到家。他拖著有些沉重的身體打開了自己的家門,吞了顆止痛藥之後連外套都沒脫就把自己摔在長沙發上頭。
過了一會兒,就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睡意襲來,像海浪般將他淹沒。
「晚安。」
艾瑟爾似乎聽到有人這麼說,但也不以為意,雖然從沒有這樣過,畢竟自己出現幻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晚安。」
艾瑟爾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了,他以為自己又在沒有意識的時候行動了,但是當他要起身時,他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似乎是被綁住了,他動了動被束縛住的手腳,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猜測綁住自己的大概是手銬一類的東西。
這時他察覺到不對勁,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自己應該沒理由把自己這樣看在床上吧?
「哎呀,你醒來了啊?」
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傳進了艾瑟爾的耳裡,讓他嚇了一跳。
「早安啊,我親愛的艾瑟爾。」
艾瑟爾轉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張斯文溫和的男性臉孔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看向那個人帶著病態色彩的雙眼,巨大的震撼讓他無法做出反應。
「螳螂……」
艾瑟爾用宛如將死之人的微弱聲音念出了那個帶給他夢魘的男人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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