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故事2 - 昔年花開，今雋永

「取消了……是嗎……」

他似乎對這樣的消息一點都不意外，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進幾年來，例行的同學會氣氛，卻是一年比一年要來得差。漸漸地，許多人都不願意來，歡樂的聚會不再歡樂，成了眾人所忽視的存在。

若要說為什麼……總歸一句話——時間能沖淡一切，歲月能使舊景不再。

「……」

沉默了片刻，他將自己陷入回憶，仔細回想這幾年所發生的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當年的班對分手，男女各站一邊，因此所形成的隔閡？

還是……她的離去，使得一切陷入死寂一片？

又或者，是那畢業時的僵局？

又或者，是那曾經最為要好的閨蜜，以為考上了同所高中，就能使彼此之間的友誼常常久久……最終卻因戀上同個男人，而反目成仇，處處算計彼此?

又或者，是那曾經的死黨，攜手合夥創業，以為能共同造就一片天，卻為了金錢糾紛，徹底撕破臉？

也許……即使沒發生過這些，在淺移默化間，曾經的美好……仍會被淡去。

他不禁嘆了口氣，搖了頭，繼續理自己的東西。

「……」

從陳年雜物中，他偶然發現了一張合照。

「還真是……諷刺呢……」

那正是他們國中時的合照，的確，與他說的一般……諷刺……

這時，他的目光轉移的了其中一個女生身上。

「瑠玲……」

在國中同班時，她就已經離開了人世，沒有……任何原因……

在當時，那是大家最無法接受的事……好不容易……大家才讓這個怯弱的女孩敞開心扉……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將照片擱置一旁，暫且放下對於過去的感懷，畢竟……也改變不了什麼……

待到夜深人靜時，他沉入睡夢之中——

週圍一片漆黑，遠方可以看見有一個身影若隱若現，他卻是看不清來人。

不知何時忽然出現許多緩緩綻放的白色花朵，他隱約看見那身影滴下淚水。

「求……你了……一下……就好……」

她低吟的聲音在顫抖，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黎赫、黎赫——！」

他從夢中驚醒，卻發現眼前的場景不太對勁……

「你怎麼了呀，早自習剛來就睡得這麼沉……不像是你的作風。」

那人困惑的說著，他回過神來，這才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沒什麼……昨晚事多，小歇罷了。」

他觀察了一番，這裡——是當年國中時的教室。而眼前這人，則是當年自稱是他死黨的傢伙。

「嗯……校排第一的有錢少爺，果然……就是不一樣——」

那人貌似很「認真」的說著，話中似乎別有意味。

「你的意思是——？」

他側目投以鄙夷的目光，眼神中還帶有警告的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

那人冒了把冷汗，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待那人離去，他才嘆了口氣，陷入沉思。

「……」

他仔細的觀察周遭，按照黑板上的日期來看……應該是國三的上學期，剛開學沒多久。

但……究竟是為什麼……他竟又再一次的……回到這個時期……

「畢業旅行的組別決定了嗎？如果沒有，我們這組可以收留妳——」

忽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頭看去，方才離去的那人，正與另一名少女搭話。

只見那名少女只是錯愕，不知該如何回應。

「彥訏，關瑠玲是我這一組的。」

他看清那名少女的模樣，此時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是……什麼樣的心情……？

「……？」

瑠玲愣了愣，呆滯的眼神，像是在表達——「我……什麼時候……加入……你們這組……？」

「你都收她了，還不收我？！到底還是不是兄弟啊？」

一旁的彥訏則是一臉哀怨，這傢伙不知怎的居然拒收他？結果……真是重色輕友的傢伙……

「……因為你煩。」

對於彥訏，黎赫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收了他，還妄想要有一刻安寧？更何況……他什麼時候跟他兄弟啊？

在他的印象中，當時的確沒收彥訏。但有一件事……當時大家就覺得奇怪，卻也沒多說些什麼……那便是——瑠玲並未歸屬於任何組別。

「……好。」

瑠玲從黎赫的座位旁走過，輕聲在他耳邊低吟。

「……」

他愣了愣，是……同意了他的擅自做主？感覺……並不像是當時的瑠玲……

待到下課，即使毫無頭緒要從何說起，但他還是忍不住去找瑠玲。

「……怎麼了嗎？」

她像是對黎赫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沉默了片刻。

「……」

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不知怎的……總覺得她似乎了解他的疑問……

「……沒事的……靜待畢業旅行的到來吧。」

她微漾起一個婉約的笑容，帶著想要撫慰人心的溫柔……此刻的她……是那樣的動人……

「……」

這……還是他曾經所認識的她嗎……？感覺是那樣的熟悉……卻又陌生……他的一顆心……跳得好快……

在過去，瑠玲總是鬱鬱寡歡，憂愁的氣息彷彿是她與生俱來的。她不與人親近，又似乎一直有意無意的在疏遠他人……如今的一切都是那樣模糊……讓他毫無頭緒……

不知不覺間，告別黎赫的瑠玲已經走遠。

「……」

她停了下來，像是沉默。

眾人都希望她能敞開心扉，她也的確……曾試著融入大家，卻奈何命運沒遺下任何時間給她……他——便是最靠近她內心深處的那人，直到最後一刻……她都將希望寄託在於他的身上。她看得見……他的真心，她在心裡也將他當作自己的依靠。她相信——他是那盞指引她的明燈。如果不是他……有些事情她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待到畢業旅行時——

「……」

近來，他發現瑠玲是格外的關注班對的事，時不時的閃現擔憂的目光……

他記得很清楚，畢業旅行——便是他們分手的時候。那時還掀起了軒然大波，僵持了許久，叫人想忘都忘不了……難道說……

「妳……？！」

想到這裡，他不禁瞪大雙眼。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樣嗎……？

「……都別說了……」

她知道他的疑惑，只是……等待事情來臨的焦慮感充斥著她的內心……心中的那份不安化作是劇烈的壓迫，使得她喘不過氣……

「我……」

他明白她的焦慮不安，如果他能幫上什麼……就好……

「沒事的……」

他在不自覺間擁上了她，見她先是流露出驚愣的神色，卻漸漸地安定下來。

「放心——」

淡去了焦慮和不安，她的心不再顫慄。她輕輕推開他的胸膛，露出和煦的笑容。

他的心跳再次加快，彷彿一切心思都被她給帶走了。面對不同於以往——這般開朗的她，他多麼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到了第三天，那件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喂，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

一個滿腔怒火的女聲在耳畔間響起，這令瑠玲不禁冒了身冷汗。

「不要……」

她的聲音在顫抖，他見狀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她這才冷靜下來，與他一同看向聲音的源頭。

「她自個兒不小心，哪怪得著浩旻——！」

彥訏不經意的說著，這時女生們扶著一名受傷的少女，為她發聲抱不平。男生們則是維護他們的好兄弟，形成明顯的壁壘分明。

「你們這些男生真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語瑤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你們卻還在那冷言冷語！」

其中一個女生憤憤不平的說著，她充滿怒氣的眼神，正狠瞪著眼前的這些男生們。

「巧靈、曉玫，我……不要緊的，妳們別這樣……」

被攙扶著的語瑤十分虛弱的說著，她緊咬牙根，面色顯得蒼白。

「妳就是太善良了！巧靈說得一點都沒有錯，更何況浩旻還是妳的男朋友——可在妳受傷時，他卻視而不見、置妳於不顧！」

曉玫更是不客氣的說著，這時的語瑤眼神顯得空洞，她抬起頭凝視浩旻，淚珠緩緩滴落。

「我……」

浩旻愣在原地，始終沉默。他無法……直視語瑤的目光，此時此刻……他的心猶如刀剮的痛，他知道……他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過錯……

「你什麼你！你傷透了語瑤的心——你走開！你沒資格做她的男朋友，永遠都不要出現在她的面前——！」

巧靈上前一步，指著浩旻的鼻子痛罵。現場氣氛頓時陷入僵局，眾人只是沉默。

「巧靈，過來扶語瑤——」

此時救護車已經來了，曉玫趕緊喚回巧靈。巧靈急忙飛奔過去，一同扶語瑤上救護車。

待救護車開走，現場氣氛依舊是一片死寂。瑠玲似乎有些感到不適，摀著頭倒退了幾步。

「……沒事吧。」

雖然音量較小，但依舊得以聽出黎赫的擔憂。

瑠玲搖了搖頭，接著又示意要他不要擔心。她看向身旁的草地，神色不禁又顯得凝重。

「第二朵……」

過了些天了，班上一直維持著尷尬的詭譎氣氛，男生與女生之間更是壁壘分明。

直到語瑤出院，女生們才開始熱絡起來。她們極力的想讓語瑤再展笑顏，男生們卻依舊沉默。

「那個……可以幫……我嗎？」

這時走廊上只有黎赫和瑠玲兩人，她小心翼翼的問。

「當然好。」

他也沒有多問，便爽快的答應了。他笑著凝視她，像是等著她解說需要他的事。

她輕輕地笑著，事實證明她的謹慎是多餘的，因為——眼前這人的真心，一直都在。

她輕倚上他的耳邊，細細說著接下來要做的事。

「沒問題的。」

又過了些天，這時夜幕已至，明月高懸。

「瑠玲，妳這神神秘秘的是要做什麼呀？」

瑠玲帶著一行人，在夜色中行走。她們訝於瑠玲竟然會主動邀請她們，卻也沒有多說什麼，但……好奇心旺盛的巧靈根本按耐不住。

「噓……」

瑠玲將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要稍安勿躁，並且露出了謎樣的微笑。

「……」

巧靈的好奇心更是發癢，到底……是什麼是呀？？！！說起來……她們倒是現在才發現到——瑠玲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不像她們所認識的她……

如果說她們後知後覺，巧靈第一個跳出來抗議：「誰叫和瑠玲接觸的機會，都被『某人』給佔去了！」至於那個「某人」是誰？曉玫：「不要問，你會怕——」某人：「是怎樣哪……」瑠玲：(笑) ——以上僅為假想劇場，純屬搞笑(裝逼)——

走著走著，隱約可以看見遠處有幾個人影。

「都這麼晚了……還會有誰在那裡……」

曉玫擔憂地說著，她不禁有些害怕。

「怎麼……是那些臭男生？！瑠玲，我們可不可以……換個地方……」

巧靈一看到那些男生，滿腔的怒火都要燒起來了，哪還有心情玩？！不過在她看向那怯弱的少女時，還是不由得將怒火冷卻了下來。

「妳不想聽……他們在說什麼嗎？」

瑠玲小心翼翼地試圖刺探，她早料想到會有這樣的狀況，但……並沒有把握……

「嗯？說得也是——」

巧靈有些訝異地看向瑠玲，沒想到……她還有這番心思！不僅僅是八卦，如果能得到他們有什麼把柄的話……儘管這和瑠玲原本的用意差了十萬八千里。

「話說……大半夜的，黎赫你找我們做什麼呀？」

開口的是彥訏，說起來……這人也是挺白目的，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在講話……

「大概……就是這裡了。」

黎赫眼角餘光掃過遠處的女生們，似乎並未有人察覺這個動作。

「沒什麼，最近氣氛悶得慌，所以出來散散心……」

他不經意的說著，卻有人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真是不坦率的傢伙，這種事就直說嘛——果然是兄弟！」

彥訏本想搭他的肩，卻被黎赫毫不留情的閃過。他哀怨的眼神像是在表達——「你那麼冷漠幹嘛？」而黎赫不屑的目光像在說——「你滾——！！」

「誰跟你兄弟了？」

如果不是瑠玲說一定要全班都來，他還真想「遺忘」這個傢伙……

「難道不是……」

彥訏喃喃說著，話還沒說完，就見「某人」那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你、給、我、閉、嘴——！！」

黎赫咬牙切齒，拳頭緊握，青筋都快爆了出來。他還有正事要辦，瑠玲還在旁邊看著呢——！

「好……」

彥訏小聲說著，看到黎赫那個樣子……他不禁冒了把冷汗。

「各位見笑了。」

他以極快的速度，平復被搞糟的心情。這句話除了是對身旁的男生們說，似乎也像是在對瑠玲及與其一同的女生們說。

「浩旻，你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的樣子？」

黎赫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浩旻，雖然他這算是明知故問，但……無論如何，話題都必須轉到他的身上。

「沒、沒什麼……」

即使說著自己沒事，可滿目的憂愁卻徹底的將他給出賣了。

「你看起來哪像是沒事的樣子？難道……是當天的事……？」

黎赫小心翼翼地，這樣的刺探……風險相當高，因為那同時也是個大地雷。

「……」

眾人頓時沉默，他們沒有想到黎赫會提起他們所忌諱的事。

「其實不該怪浩旻……要怪……也該怪我……」

突然的聲響，打破了那片死寂。

「俐衍？」

黎赫仔細回想了下，似乎這個人……案發當時也在？總算是有個可靠的，不然他大概就要栽在浩旻的沉默、彥訏的不以為意上了……

「令語瑤心寒的是……她認為浩旻對她視而不見……但當時也就只有浩旻注意到，我和彥訏並沒有……那時我們還覺得他奇怪……錯就錯在……我和彥訏不但搞不清楚狀況……還無視他反常的樣子……硬是拉著他跟我們去玩……那時他掙扎得厲害，彥訏卻更是不放過他……過程中他還不停的回頭，最後是彥訏覺得他這樣無趣，才放他走的……那時他跑得，簡直是比飛的還快……語瑤住院期間，他也送了不少東西托人送過去，包括茶水飲料、點心零食……」

他嘆了口氣，要是……他早些讓真相大白，也不至於如此……

「也就是說……事情的始末全因某『罪魁禍首』而起。」

黎赫頓時感到無言以待，當年的事情居然就那麼簡單？！他怎麼就沒想到問俐衍……都十一年了，那兩人從未出現在同學會，男、女生之間關係冷漠……

他看向某「罪魁禍首」，因他傷了大家十一年的和氣。

「關、關我什麼事？」

彥訏突然感到背脊發涼，即使連說話都結巴了，他還是不認為他有錯。

「事情因你而起，你事後卻還在加油添醋，不要臉的跟女生們叫囂？！」

黎赫咬牙切齒的說著，他完全說到重點了——

「我錯了……還不行……」

某股殺氣朝他襲來，彥訏冒了一身冷汗，吞吞吐吐的說著。

而遠處旁觀已久的女生們——

「我還覺得奇怪……怎麼醫院志工會對語瑤的喜好那麼清楚……」

曉玫喃喃說著，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妳們說——這要去找那些男生麼？」

巧靈看現在也差不多了，她現在只想痛毆那個該死的「罪魁禍首」。

也沒有人再多說些什麼，就見語瑤緩步走去，其他人亦步亦趨的跟著。

「妳、妳們……什麼時候……？」

彥訏第一眼瞥見女生們，他直覺得自己大難臨頭……

「都是你——！還敢跟我嗆聲、跟我叫囂？！活膩了你——」

巧靈一把抓住彥訏的領子，揚起十分「和藹可親」的笑容。

「冷靜些……妳不必這樣的……」

曉玫趕緊上前勸勸巧靈，雖然她不太想同情彥訏……但萬一事情……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

話還沒說完，就見氣氛有些異樣，她們紛紛往場地正中央的位置看去——

「……」

站在中央的便是浩旻和語瑤，他們誰也沒說什麼，像是沉默。

「我……」

他愣愣的看著語瑤，欲言又止。

「……什麼……都別說了……我……知道……」

她撲上前，緊抱著他。眾人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的班對——又回來了。

她滴下喜悅的淚，氣氛顯得溫馨融恰。

「話說……事情怎麼會……那麼剛好……？」

待語瑤回到了女生這邊，曉玫仍倍感困惑。

「我們也覺得奇怪……而且還是黎赫約的……」

俐衍也同樣困惑的說著，黎赫向來不會主動邀約，甚至很多時候也都不會加入他們，是十分的冷漠。

「瑠玲都邀了我們了，誰拒絕呀？」

巧靈不經意地說著，她們大家都致力於——讓這個怯弱的少女敞開心扉，這極為難得的邀約……等等……！想到這裡，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某處——

「你、們、兩、個——！」

瑠玲幾乎是愣住了，而黎赫也只是表示無奈。

「說起來……他們最近似乎來往特別密切……」

曉玫淡淡地說著，話語中卻饒富意味。

「難道說……」

巧靈這時又更是興奮了，一時間幾乎全場都暴動了起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喊聲四起，轟烈的聲響不斷，一時之間難以平息。

「這……」

瑠玲不知所措的倒退了幾步，卻迎面撞上了個人。

「對……嗚……」

當她轉過身時，道歉的話還沒說完，卻像是有什麼堵住了她的嘴……她怎麼也掙脫不開……

「哇——！我們有新的班對了！我們有新的班對了——！」

場上歡呼聲不斷，待那霸道的氣息——從她唇上淡去，她才看清來人。

「……你……！」

她瞪了黎赫一眼，撇開她通紅的小臉。

瞧著她這彆扭的樣子，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花——開了。」

瑠玲暫時，將惱人的事情拋卻一旁，她指向一個地方。

「咦？」

眾人往那地方走去，卻發現那似乎擺著什麼。

「這是……？」

曉玫看向那被布巾蓋住的東西……這明顯並不會是自然產物，可……又是誰放的？

「這——才是我們這一行的重頭戲。」

黎赫緩步上前，一把掀開布巾。裡面的是一個桌子，上頭擺了許多甜點及飲料，並且寫著「祝我們９０６涅槃重生」

「哇……大少爺果然豪邁……不過這字……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顧黎赫是如此的中二——？！」

就在眾人驚嘆之時，彥訏這一句話瞬間扭轉。

「噗——」

巧靈最先按耐不住，眾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黎赫頓時滿臉黑線，不過在看到瑠玲淡然的笑容時，他也只是無奈地苦笑。

眾人舉杯高呼，月下暢談，充斥著歡愉融恰的氣氛。

「這是什麼花？」

黎赫指著白色的花朵，他以前也常在這附近散心，怎麼就沒見過這樣的花……似乎有些說不上來的似曾相識……

「這是曇花，只在夜晚綻放，花期極短，待到白晝時便會枯萎。它的花語是——『剎那間的美好，一瞬間的永恆』。」

瑠玲細細答道，她輕撫著花朵，眼底隱約泛起憂愁的神色。

「這樣呀……」

也許是他思索得太過認真，才並未注意到瑠玲的神情。當年……校園突然出現了些花，可卻沒人得以看見它開花。記得它還是花苞時，女生們滿心期待，隔天一早來時……卻已經枯萎……想必……應該就是曇花了。

可又為什麼……那時大家一次次地……看著它枯萎……一朵才凋了，另一朵又長了起來……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待到白晝，這時人潮早已散去，瑠玲卻獨自一人……她緩步走去，想伸手試著去觸碰曇花的花朵。可花朵卻在這時枯萎凋零，她未能觸及分毫。

「……第四朵……」

淚珠滴落在已然枯萎的花朵上……當時間開始流逝時……就已是未留餘地的……在倒數……任誰也無從抓住分毫……

不知不覺間，兩個月過去了——這段時間以來，雖然課業壓力逐漸襲來，可大家之間的氣氛卻依舊是和樂融融，是大家最歡樂的時光，同時……也是瑠玲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瑠玲……瑠玲——！」

一個聲響，將她從睡夢中喚回。

「……是你呀……」

她勉強睜開雙眼，聲音輕微到讓人幾乎是聽不見了……

「妳最近怎麼……特別嗜睡……？」

黎赫小心翼翼地問，他的眼底滿是擔憂。

「沒什麼……」

她試圖想要站起來，卻一個不穩，被黎赫一把抱住。

「還說沒事……」

他抱得越來越緊，連她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安……當年的那個時候……已經接近了……甚至她身體比當年還有虛弱……

為什麼……一切都改變了……卻唯獨這個……

「……」

她輕輕推開他的胸膛，依然用那溫柔的笑來示意他不要擔心。

她的眼角餘光掠過一旁的草地——

第十二朵……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擾不了……

又一個月過去……課堂中，瑠玲突然昏倒送醫……

「……」

此時的黎赫心急如焚，一切……就和當時一樣……

「醫生……她……怎麼樣了？」

曉玫急忙地問，眾人無不慌亂。

而得到的答案……卻與當時一般……

「原因不明，她現在意識薄弱……怕是凶多吉少。」

醫生淡淡地說著，他不知看過多少的生死交關，對命運的無情，似乎也有些習以為常。

「怎麼會……」

女生們紛紛崩潰痛哭，過去的種種歷歷在目……

「……」

即使早已知道……會是如今的樣子……但他依舊無法接受……

黎赫的神色顯得空洞無神，他緩步走進病房……

儀器上，生命氣息是愈加地薄弱，不用多久……便會走向盡頭……

他的淚滴落在她的身上，彷彿是她所流下的淚……她朦朧地睜開雙眼，微笑——卻顯得那樣勉強……

「瑠玲……」

他十分激動地抱住她，淚水從未止住……她試圖想替他擦去淚水，可還在半空中的手卻掉下來……她閉上眼睛……再也……不會再睜開……

為什麼……即使再重新來過一次……他仍要再次迎來……她永遠的離去……

喪禮結束了……一切卻仍是一片死寂……

「語瑤……妳是想……？」

夜色中，卻見眾人在月光之下停留。

這裡……是他們曾「涅槃重生」的地方……

「各位……瑠玲曾為了我們……如此地盡心盡力……她不會希望看到……我們現在的樣子的……」

語瑤幽幽地開口，眾人依舊沉默。

「可是……」

正當巧靈還想說些什麼時，卻見月光映照在一朵曇花上，出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

「……瑠玲？！」

黎赫訝異地急忙上前，當他試著……想去觸碰她時……卻揮了空……

「這是幻覺嗎……還是……？！」

曉玫驚詫地睜大雙眼，怔怔地說著。

「難道說……這是她殘留的……最後一絲意念……？」

語瑤也滿是疑惑地說著，只見瑠玲輕輕地點了點頭。

「各位……謝謝你們……願意再回到了這裡……找到了我……」

她輕輕開口，臉上依然掛著那溫柔……撫慰人心的笑容……

「我……其實天生便帶有特殊的能力……也因此我的體質較他人虛弱……我的後頸所烙印的曇花印記……代表著我注定的命運。我所得到的預示是——在我十五歲那年……第二十朵曇花枯萎之時……便是我……性命凋零的時刻……我的父母……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可他們的每一滴淚……我的看在眼裡……向來懦弱的我……第一次下定了決心……我不希望……有第二個……如同他們一般痛心之人……直到……你們大家的出現……」

一滴淚，緩緩從她的臉頰上滑過。眾人閉上雙眼，也紛紛流下了淚……

「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喜歡看你們凝聚一心、欣欣向榮——你們之間……永遠都是那樣的溫暖……」

此時，她的淚更是無從止住……女生們互相依靠，男生們則是沉下了頭……

「我多麼希望能停在此時美好，可我卻無從留住時間；我多麼希望能銘記此刻雋永，可我卻只能奈何歲月……」

她的口中是一字一句的悲愴，淚水在此刻決堤而出……

「不……！我們永遠是一心，正如同妳……一直都在——」

巧靈的一聲吶喊，打破了眾人的沉默，他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我相信你們。」

還流著淚……笑容卻依舊是那樣地溫婉……

「瑠玲……」

一聲輕喚，使得她的目光再度轉回黎赫的身上，凝視著的目光……依舊溫柔……

她上前擁住了他，附耳低吟……

「謝謝你……我不後悔……也了無了遺憾……」

語罷，她緩緩地退開……這時白晝已至，伴隨著花朵的枯萎……她的身影逐漸淡去……她帶淚的微笑……像是最後的告別……

當黎赫醒過來時，人卻已在十一年後……那個本已被取消的同學會。

他發現——似乎這場穿越之旅，改變的不只是語瑤和浩旻的事……

巧靈和曉玫並未考上同一所學校，卻依舊沒有拆散她們的友誼。最終各自婚嫁，仍是最要好的閨蜜……並沒有戀上同一個男人……

而浩旻的確和彥訏、俐衍合夥創業，卻是十分相信彼此，以致最後的成功——。也供浩旻得以風風光光地——迎娶語瑤進門。並未因金錢糾紛……徹底的撕破臉……

「也許吧……如果不是瑠玲當時的話……我們現在……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曉玫感慨地說著，她望向一旁的朋友們。

「嗯……我們就如同當初所允諾的那般——始終一心。她一定一直在我們身邊，看著我們……不負她所冀望……」

巧靈說著，她贊同著曉玫，看似歡愉的語調……卻也帶了分無奈……

「黎赫……你也這麼認為的，對吧？」

語瑤小心翼翼地問，她明白……失去心中所愛的痛苦……

「……嗯。」

直至同學會落幕，大家彼此之間還充斥著——瑠玲所說的「溫暖」。

分別——也有些依依不捨，相約下次再聚，也有人說……要再去當年的地方……賞曇花。

他在睡夢中，仍見在月色之中——那被曇花簇擁著，那若隱若現的身影……

「謝謝你……替我……挽回一切……」

依然是當年的笑容……及那溫柔的凝視……

哪怕……只是個夢……

當他醒了過來，神情似笑非笑。

「傻女孩……挽回一切的……是妳呀……」

淚水再度滑過臉頰，曾經的一切仍是歷歷在目……

還記得嗎……？曇花的花語——

「剎那間的美好，一瞬間的永恆。」

猶如過去，猶如現在；宛若當年，宛若今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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