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吹起,拂過男人的臉龐。
在他的感覺裡,風卻像是虎視眈眈的寒爪狠狠的刨過他的臉頰,然而他輕聲笑了起來,臉上帶著愉快的笑容,即使只要他一咧開嘴他的臉頰就會反應出有如被門夾道一樣的痛楚。
但男人完全無視了那樣的痛,相反的,他的笑容卻因此更加開懷,他在口中塞了一些沾滿紅色液體的肉色條狀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用魷魚絲沾番茄醬來吃,然而當那些路人站在他臉頰的另一邊時卻到抽了一口氣,紛紛帶著他們的孩子逃離。男人的笑聲還未停止,伸手抓了抓露出紅色肌肉條紋的臉頰,被指角銷過的地方都微微的滲出了血。
男人於是這麼坐到夜幕降臨。
此時男人的臉就像削皮失敗的蘋果般,紅色的肌紋上布滿殘留的皮膚,沾滿了血痕。他的臉上依舊帶著瘋狂的笑容,一隻手努力的摳弄著掉下一半的其中一塊皮膚,發出噗茲噗茲的聲音,血水不斷的從被摳出洞的小孔中留出。
不出意料的,周圍的人也開始耳傳這一件事,有一個奇怪的人坐在長椅上剝著自己的臉皮。網路上的某些網友開使為這個男人打文章,還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吸引了上千人瀏覽,有些人只是笑笑質疑這則文章的真實性,有些人留言這真是可怕、這年頭什麼瘋子都有,有些人開始抨擊社會,是制度讓世界變成這樣的,在打完之後便在床上睡的一踏糊塗不醒人事,又或是在電腦前期待著是否會有人留言同意他的觀點,若是看到有人批評他,彷彿聽到嗒鐽一聲,筆戰就此展開,所有人都開始選邊站,為他們的政治立場嗆聲,完全忘了此時此刻他們為何而聚集在一起。
此時男人的臉已經完全紅了一片,他抹了抹自己的臉,只剩下肌肉帶給他的粗糙感,失去了皮膚的保護,只要有微風吹過,兩頰帶給他刀割似的冰冷感幾乎快使他昏厥。但是他臉上的笑意卻還是如此濃烈,彷彿臉上每一條肌肉都被膠水黏住了似的,笑容咧到了嘴邊,然而男人似乎還不滿足,他將手摸到頭和身體之間的脆弱地帶,血已經成為關不住的樞紐。
征戰尚未停止,網友們之間的筆戰越戰越激烈,甚至已經沒有人在在意這個剝自己的臉皮的瘋子,每個人都激烈的敲著自己的鍵盤,這個議題的激烈程度甚至吸引了一些熬夜找話題的新聞記者,為了新聞的熱烈性和新奇性,他們不惜將之前炒過的話題在更轟轟烈烈的炒一次,只要讓話題更添戲劇性,不管炒幾次觀眾都會買單。
到了隔天早上,一個員警接到了正在做晨運的老人家的舉報電話,有一個沒有臉皮的男人屍體倒在公園的椅子上,一些員警和記者到場後,草草的做一些筆錄跟簡單的問話。到了隔天,關於男人的報導被刊登在社會新聞專欄的某個小角落:一個男人在公園中發狂的剝下自己的臉皮,目前員警正在探查原因,請民眾出門在外時小心,遇到類似案件請打110報警專線,以及一旁附贈的愛惜生命專線。
然而那天的頭條是一件之前已經報導過的某工廠氣爆案的更深入報導,這次的話題加入了許多網友的評論以及觀點,人們正在對受災者悲嘆著他們可憐的生命竟然就終止於此,據說當時其中一個最嚴重的死者臉幾乎已經到了毀容的程度,當時記者好幾次去訪問死者唯一的家人,然而那個人卻遲遲不肯接受訪問,等到新聞沒有新奇性了那些記者才不在有興趣。而這次記者們決定在次去訪問那個人,這次他們決定無論如何不能在讓這次的話題給溜走。
於是記者們搭上了他們的新聞車,悠悠的朝這那空無一人的地址上過去,他們注定要再次失望,再次為了錯過話題而嘆息。但是除了這些人之外,世界依然會正常運轉,不會有人在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絕望著想著自己的家人。絕望到剝了自己的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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