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黑暗，諷刺，悲觀創作挑戰 - 《永存的被殺者與死去的殺人者》PG-13

這是2013年的故事了，文筆非常生疏，請見諒。4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znC4lYL8
好像太長了（沉思，說好的微小說呢（喂4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tP1jgeKiZ

「赫斯！」

即使朝著通訊器咆哮你的名字，事實還是不會改變。

「子彈已經用光，我想已經沒辦法了。」

你輕笑道，即使面對著死亡，但那總是無憂無慮的聲音依然不變。

「笨蛋！不要放棄！」現在想起來，或許正因為你總是這個樣子，我才這麽尊敬你：「不要放棄！平常的你不是叫我積極一點嗎？現在的你怎麼──」

「永別了，愛德華。」

「砰！」

通訊器傳來道別的話語後，便是無情的槍聲。

然後，通訊器只剩下空洞的「沙沙」聲。

「赫斯？」我輕聲呼喚，但其實我早已明白這是怎樣的一回事。

「沙沙……」

只是，知道與接受是兩回事。「赫斯！赫斯‧雷納德！說話啊！」

即使知道你不會再回應，我依然叫道。

就像笨蛋一樣。

「哥哥已經死掉囉，我的最愛。」通訊器乍然傳來回應，但男腔卻變成了邪惡的女聲：「不過你放心吧～因為我現在就會來找你囉～」

「赫洛亞！」

「正是我呢～有想我嗎？」她那輕蔑的聲音狠狠地打擊著我：「因為你，我可是連哥哥也殺掉啊～」

到底在說什麼廢話啊！

「你看我是多麽的愛你啊──」

「妳這個混蛋！」我哮道：「我要殺了妳！」

「啊哈～」她笑說道：「但看來沒這樣的機會了。」

話畢，某樣冰冷的東西指著我的頭顱，而之後就是從現實傳來的聲音：「嗨，我來了。」

我掉下手上的槍，吃驚得忘記如何說話。

為什麼……預見能力沒看見這一幕？

啊。也許因為與自身死亡有關，所以沒能夠預見……

「然後，」她把槍口更用力地指著我的後腦：「再遇後就是再見了。」

不過這也好。

這樣我就能再見到我的兄弟了。

「我們一起下地獄去吧，愛德華。」

蘭狄爾、莫特、蒙卡、赫斯……

我也來找你們了。

「砰！」

《永存的被殺者與死去的殺人者》

蘭狄爾、莫特、蒙卡和赫斯是我在十八歲當僱用兵時所認識的。我們五人經常一起進行危險工作，或許這正是「患難見真情」的體現，感情自然特別要好。而且五人的年紀都是二十至二十四歲之間，隔膜自然地減少，於是便成了好兄弟，齊齊在職場上博殺。而當我們把工作做完時，都會到酒吧喝酒休息一下，有時候還會聊天至天亮。

而在我十九歲的那個七月，我們正在喝酒閒聊之際，我不小心說出了我未曾戀愛的事實。然後，理所當然地，我得到了被嘲笑的代價：「你這傢伙難不成是個『斷背山』？」蘭狄爾拍一拍我的肩問道。即使雙眼散發著非常認真的眼神，但語氣還是充滿開玩笑。

至於我，感覺到自己有想殺人的衝動。「我不是『gay』的。」我澄清。

眼前的赫斯猛然看著我道：「『You're twenty years old and having no girlfriend,』」他同樣拍向我的肩，以認真得過份的聲音說：「『that makes you gay.』。」

其餘的兄弟聽後瞬間爆出了無窮無盡的笑聲，而我則大罵：「都說了我不是『gay』！而且我只是十九歲而已！十九歲！」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才認真啊？！

赫斯也不禁笑了出來，而我就在充滿嘲笑聲的房間裡沉默了好一會兒，一股熱氣在我的四周徘徊不消。

嗚……真是的……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赫斯咳了幾聲，笑聲也隨之消散開去：「就找一個女朋友吧？」

「才沒有這麽易找到吧？這種事……」

這個時候的蒙卡說：「赫洛亞還未有男朋友吧？就介紹赫洛亞讓他認識？」

「誰？」我問道。

赫斯笑了一笑：「我自豪的妹妹啦～」

赫斯有一個十八歲的妹妹叫赫洛亞。她和哥哥一樣有一頭漂亮的金色頭髮和一對亮麗的紫紅眸子，而且外貌也很美麗，是一個只要瞥一眼也會令人心動的「冰山美人」。不過這樣的女性還未曾與人交往確實令我感到吃驚，然而對赫斯來說這正好是一舉兩得的事，因此作為哥哥的赫斯便順理成章地向我介紹了赫洛亞，我們亦因而認識了彼此：

「赫洛亞，這是愛德華。愛德華，這是赫洛亞。」赫斯在一間高級餐廳裡介紹道，而赫洛亞則給我一個親切的微笑，說：「很久──不。你……你好。」

我也回她一個微笑，但事實上高級餐廳裡的氣氛令我心不在焉。

「嗨！愛德華。」赫斯此時走到我的旁邊，一下子就用上強而有力的手臂環抱我的脖子，差點兒就使我窒息：「怎麼了？我的妹妹不合你意嗎？不要這麽沉寂啊，你這混蛋。」

我一邊搖頭回應他的假設，一邊拍他的手臂讓他放開我，但顯然徒勞無功。而赫洛亞看到我的臉色不對勁，瞬間就發現出了什麼事，向著赫斯生氣道：「哥哥！你快把他勒死了！」

「咦？」聽到妹妹的警告才發現真相的他立即放開我，我因為能重新抓住新鮮空氣而咳嗽起來。赫斯看到這樣的我後，卻用力地拍我的背，一個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痛楚瞬然擴散至全身。他笑著說：「你這傢伙為什麼如此狼狽啊？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誰不得不把我弄成這樣子啊？笨蛋。

「哥哥啊！不要鬧，過來坐下啊。」赫洛亞這時候叫道，而赫斯則聳聳肩，做了一個聽話的長輩。

一個餐廳侍應走過來問要否點餐，於是赫洛亞便一口氣下了三至四道菜，而作為高級餐廳的侍應也準確無誤地通通紀錄下來。事實上，我很滿意那個侍應的態度，但在我正對那侍應進行暗地裡的評價時，赫洛亞突然破口大罵：「什麼叫沒有材料？既然煮不了為什麼要把這道菜寫到餐牌上啊？你們是怎工作的？高級餐廳都只是這樣嗎？還是覺得我們付不起錢？小看我們？」

侍應向後退了幾步，連忙彎腰道歉：「非常抱歉，但今天這道菜大賣，材料都已經用完──」

「總之我要吃到這道菜！」赫洛亞無視了侍應的話語哮道，而在旁的赫斯與我只懂得驚訝地愣住。眼看著赫洛亞把餐牌掉到地上的恐怖，心裡不由自主地膽怯起來，對她再無興趣。

高級餐廳事件後的一星期，赫洛亞約了我到一間快餐店見面。

雖然心裡想拒絕，但因為她是赫斯的妹妹，於是便去了露面。

然而，在我們見到對方的瞬間，她突然開口說道：「我喜歡你，請與我交往。」

「啊……」那一刻，我呆在原地，忘記了開口說話的基本本能。

過了數秒後我才意識到這是什麼的一回事：「多……多謝妳的心意，但是我對妳並沒有──」

「你有喜歡的人？」

肉食女。這絕對是肉食女。「這倒是沒有。不過──」

「那就給我一個機會吧。」

「我的工作很危險的──」

「只是僱用兵而已。這不是理由啊，因為我比誰也清楚那種危險性。」她用銳利的眼神看我：「所以試著交往一個月如何？」

「……」由於找不到拒絕的原因，於是我便與赫洛亞交往了。

「喂，愛德華。」我與赫洛亞交往後的數天，赫斯在我們正在進行實戰訓練時透過通訊器的私密頻道問道：「聽妹妹說你們交往了。」

我在一輪車子後伏下，經過通訊器回應著他的疑問：「嗯。是的。」

「這不是幾好嗎？」他那充滿喜悅的聲音經過通訊器傳來：「終於交到女朋友嘛。」

我苦笑。在高級餐廳裡所發生的事依然記憶猶新。

這個時候，或許是洞悉到我的想法，他開了幾槍後說道：「想法積極一點啊！混蛋。」他解釋道：「那天的她只是緊張才突然發脾氣。她回到家的時候哭得很不像樣，說了她怕你討厭之類的說話。」

「啊……」

「沒問題的，那是我自豪的妹妹啊，愛德華。」他那非常快樂的聲音說道：「我比誰都明白她有多喜歡你。」

「我明白了。」聽到他這樣說我也拒絕不了，於是我便帶著一點兒的苦澀味說道：「我就試著與她一起吧──」

「啊！」我的話被他的驚叫打斷，而當我想問發生了什麼事時，他已經解釋道：「被打中了。」

「……專心點啊！笨蛋！」

在那次討論後的一星期，我們都在平靜中渡過了。事實上，除了公司外還有一些特別的委託人也沒委派工作給我們，於是就連工作也變得無聊透了。為了解決「無聊」這個嚴重問題，一向喜歡喝酒的莫特提議去酒吧痛快一晚，而我們也覺得這是個好提議，於是便決定來個久違的歡樂夜生活。

而在到達酒吧前的路上，蒙卡提議道：「要不要叫上赫洛亞？去玩的話有她在場比較好吧？」

我對這個看法聳肩，而赫斯則在行動上贊同了這個看法，二話不說便把電話拿了出來準備撥號。但在實行前卻被蘭狄爾阻止：「難得五人出來玩，叫了阿嫂出來還有開心的餘地嗎？」

莫特這時拍他的肩大笑：「赫洛亞又不是第一次見我們，再者她來了都是管愛德華，人家老公話都未有你說什麼鬼？」

「欸？但是嘛……」

「好了好了。」這時候的赫斯拿著手機，合上了一邊眼睛，露出一個非常愉悅的耀眼笑容道：「我打囉～」嘴巴合上的瞬間，手指靈敏地進行了撥號動作，很快便傳來赫洛亞的聲音：「哥哥？怎麼了？」

「赫洛亞！我們五兄弟去玩啊！一起來吧？」

「欸？可以嗎？不阻嗎？」

「當然沒問題啦！」

就是這樣的一句沒問題，我的旁邊便多了一個美人兒赫洛亞了……

嘛……剛才提出反對的蘭狄爾倒是快活地與幾個年輕女士在跳舞，至於莫特、蒙卡則在另一邊跟幾個少女談心。而赫斯？早就不了了之，失去蹤影了。

我嘆了口氣：如果赫洛亞不在的話，大概早就五人行動吧？

就和之前一樣，五個男人痛快地喝酒聊天至天亮。

「其實，我是否阻到你們了？」這個時候，穿上了一件低胸皮質連身短裙的赫洛亞說。那件衣服由於相當貼身，使赫洛亞那本來已相當豐滿的身材顯得更似惡魔。特別是胸部及大腿位置……

嗯……

@#$%%&*%$@!#$&……（糾結中）

我不禁脫下我的棕色皮質外套，一下子覆蓋到她的背上。而她則被我嚇了一跳，眼睜睜的看著我。

我指著自己的胸口，示意她不要如此開放。

當她理解後，瞬然臉紅耳赤，低下頭後就把我的外套扯高了一點兒。

我對她微笑，接著便叫了一杯馬丁尼。酒保聽後向我示意知道，然後便到背後的酒架取酒。

而在這個時候，一個穿得相當性感的女人走了過來，一下子坐入我旁邊的位置，以風騷的口吻道：「嗨，有興趣交個朋友嗎？」外貌非常一般，但身材絕對能比上赫洛亞。再加上這種外向且好勝的性格，大概是那種每天晚上都找到不同的男人上床的女人。

這種女人我同樣地沒有興趣。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我拍拍赫洛亞的頭道：「而且我認為她比較漂亮，所以非常抱歉啊。」

女人的臉沉了下來，雙眼瞬然瞪著身後的赫洛亞，但赫洛亞顯然目中無人，只是看著正拍著她的我。女人看見這個狀況後當然心有不甘，一下子便採取了強硬手段，把嘴巴湊向我的耳朵說：「漂亮當然重要，但床上功夫也少不了的──」突然一下衝擊把女人拉扯到地上，女人的背撞向地板的瞬間同時發出了淒慘的尖叫聲，正打算站起反抗時頭部卻早已被人用高跟鞋的鞋跟踏住，雙眼正閃耀著紅光的赫洛亞兇神惡煞地瞪她看，踏著人家頭顱的美腿毫無提起之意，反而還愈踏愈用力，甚至突然對住她的面孔踢下去，女人的臉早已面容不清。但赫洛亞根本沒有理會，只是繼續用盡力氣地踢，另一方面嘴巴怒吼：「不要碰我的男人！你這混蛋給我去死！去死！畜牲！他媽的畜牲！」

赫斯不知道什麼時候衝了出來，看見了這狀態後他瞬然抓住赫洛亞的雙臂，向我叫喊：「愛德華！快來幫忙啊！」

被這樣叫道的我才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而我亦發現我的雙手早已因她而抖震著。

數天後，沒能學到上次的教訓，赫斯再次在實戰練習時透過通訊器的私密頻道問道：「你喜歡赫洛亞嗎？」通訊器一邊傳來槍聲，一邊傳來他的問題。不過這不像是關心妹妹的語氣，反而是為我而擔憂的話語。

「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她……正確來說是她喜歡我而已。」我回應，接著迅速站起，向遠處的目標開了數槍後又再次躲起來。

「雖然作為哥哥不應該這樣說，不過，」他認真地說：「作為兄弟的我提醒你，還是快點與赫洛亞分手吧。」

「啊？」我聽後確實驚訝起來：「這話怎麼說了？上次到底是誰還因為我交到的女朋友是赫洛亞而感到自豪？」

我猜他是聽到我的回應，但通訊器再沒有傳出他的聲音。

數天，我細心考慮了赫斯的話語後，便向赫洛亞提出分手。

「等一下！為什麼？」她聽到我的想法後立即露出驚訝且難以置信的神情：「不是說好了先試著嗎？一個月──」

「很抱歉，但我確實沒有與妳一起的意思──」

「為什麼？」她抓住我的手腕，對於十八歲的少女來說，這道力氣確實不尋常：「是我不夠漂亮嗎？」

「不，不是這個原因──」對我來說妳已經相當漂亮……

而且還有點兒過火。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記起－－」她叫喊道，但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後便改口：「不。不對。那你到底是為什麼──」

不管那是什麼，現在應該是逃走至上。「抱……抱歉。我要工作了。」

「等一下！愛德華！」

「再見了。」

接著我便用極快的速度跑離了她。

□

隔天晚上，我與兄弟們完成公司委派下來的突擊任務後，一起到公司附近的酒吧喝了數杯。當時的蘭狄爾、蒙卡和莫特正在一旁談得高興，而赫斯和我則一邊喝著伏特加，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當時的赫斯問道：「和妹妹分手了嗎？」

我點頭。

赫斯向我微笑，但那比較似是苦笑：「這就好了。」

我向他眨眼：「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他聳肩，放下酒杯後合上了雙手說：「想知道？」這聽來不是疑問，而是質問。

我點頭。

他嘆了口氣，好像對某些事感到相當失望般。不過他在之後再次聳肩道：「明天赫洛亞下午不在家。」他嚴肅得不像我認識的他：「三時正來我家，我給你看些東西。」

次日三時正，我準時到達了赫斯的家。那是一間兩層高的獨立屋，裝潢帶有強烈的古典氣息，與赫斯的感覺不太配合。至於屋前還有一個相當別緻的前園，種滿了「莫忘我」與紫羅蘭，一片紫與藍的冷色混合令到人看上去會感覺到一絲微微的憂鬱。

前園的閘門是打開的。我步進去，踏上前園裡，那通往前門的淡紅色小徑後便到了門前。而當我打算按門鐘之際，赫斯卻剛好把門打開，嚇了我一跳：「愛德華……」他好像失去了力氣般，說話的力度輕得有點兒過份。

「怎……怎麼了？」

「沒，沒有。」他忽然回到正常，但依然放輕了聲量：「進來。」

我步進屋內，把鞋子脫掉後赫斯帶我上樓：「看前要有心理準備。」他那帶著悲傷的背影說道：「有點驚嚇。」這一切都與平常的他不一樣……至少我從未見過這麽傷感的赫斯‧雷納德。他一直以來所給我的感覺就是笑，而且笑之外還是笑。除了用爽朗、精神奕奕外根本沒有更適合的字詞彙。而現在的我，就像認識了一個新朋友般，而且是個非常憂鬱傷感的人。

他帶我走入走廊的最深處，在一道殘舊的木門前停下。木門之上掛有一個牌子寫著「請勿內進」的字句外，那種與整體與別不同的質感及外形都令人對此門特別在意：黑暗與光亮，恐怖與平靜，還有俗氣與優雅……這就像幻覺般，這對門壓根也不應在這裡出現。

「這是赫洛亞的房間。」他道：「我一直也沒有進去，因為赫洛亞不喜歡那樣子。但是，」他嚥了一口水：「至酒吧的事發生後，我偷偷地進了去。」

我能理解原因。因為對於赫斯來說，他的妹妹應該是個溫柔乖巧且能幹的女性，而非會因為少事而出手打人的野蠻人。作為哥哥看到自己的妹妹變成如此，自然會對她的日常生活感到好奇，而一般情況下就會想起「房間」。

他把手放在門柄上，其實只要一個用力便能把門打開，但赫斯卻好像出了很多力氣也打不開，猶豫的過程非常冗長，額頭脖子都是冷汗。看到這樣的他，我不禁拍一拍他那顫抖得過份的手，道：「我來。」

他沉默了一下子，接著便慢慢地鬆開手，退到一旁讓我開門。

我握住那殘舊的門鎖，懷住好奇但又驚慌的心情用力把門打開，但打開了一點就已經看到──

是我……自己？

「這是什麼回事？」我脫口而出，對於眼前的景象我只能以「病態」去形容。

她到底有多喜歡我？

為什麼能喜歡到全個房間都貼滿了我的相片？

不管是小時候的，抑或是長大後的。

她到底是如何找到這些照片？

「再打開一點。」赫斯說道，但眼睛早就望向另外一邊，貌似在提示即將發生的是一件不堪入目的事。

而我，再把木門打開得更多──

……

…………

四肢不全的木偶遍佈滿地。

那種程度，是幾乎一踏進去便會踏到殘肢上的多。

一個又一個的棕色眼球被破壞得體無完膚。

那種程度，是被破壞成碎片般的，有些甚至插上了刀子，被固定在殘舊的木地板上。

被撕成碎片的枕頭、窗簾散落四周。

那種程度，大概只要拿一把風扇進來並將其開動，布碎、綿花等就會在房內到處飛揚。

還有一張印有我的相片，

與整面牆壁同樣大小的我……

被畫上一個巨大無比的交叉。

「這……」我感覺到自己在抖震時，同時發現自己早就連把燈打開的勇氣也沒有。

因為我所見到的，都只是透過房內的一個小裂縫，那滲入房內的微弱光線看到的。

然而，就這麽一點兒罷了，

卻已經見到了這麽多。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那些人偶，」赫斯的聲音已到了聽者心痛的地步：「看髮色，還有眼球的顏色後，估計是你來的。」

我的心顫慄起來。

「我的妹妹，」赫斯靠在牆壁，苦笑道：「已經不再存在了。在那實驗──」

「砰！」突然樓下傳來了某樣東西跌到地上的聲音，這使我倆嚇了一跳。我們連忙離開走廊，急步走落樓梯，卻發現一個身影飛快地衝出了大門。我趕緊追上，但當我的雙腳踏出屋外時，人影早已不知所蹤。我帶著失望與擔憂回到屋內，心想是否小偷之際，卻見赫斯手握著一個藍色膠袋，瞳眸散發出恐懼與無助。我走到他的身邊時他亦沒有看我，但那抖震的唇卻說道：「是……是赫洛亞……絕對是她……」

「赫斯？」

他緩緩地把頭轉過來，瞳孔早已因驚悚而收縮成一個小黑點。他那抖動的聲音吐出了這樣的話語：「這……這個袋子是……是她今早拿了出門的……」

當天的晚上，赫斯已經沒有回家的勇氣。

他一直都不能冷靜下來，口裡只是重複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的問題。

此刻的他猶如一個精神病患者般，再不是我所認識的赫斯。但是，作為兄弟的我還是把他帶了回家，好讓他能好好地休息一晚。至於其他兄弟知道了這個事實後，也決定過來陪伴我倆，好讓我們感到半點安全及欣慰。

不過，即使五人一起聚在位於二樓的房間內，我們仍然無法完完全全地冷靜下來，這狀況對赫斯來說特別嚴重。

於是，一向心思細密的蒙卡便拿了一些啤酒給我們。我喝了幾罐後感覺好了一點，但赫斯根本無法喝下任何東西，只是在我們的旁邊自言自語。

「上次看見這樣的他，是在他第一次殺人後。」與赫斯認識最久的蘭狄爾雙眼看著他，但話語卻是說給我們聽：「當其時他家裡被三名男人入屋打劫，而有一個見到他的媽媽是個漂亮女人，於是便起了色心。他們把赫斯的爸爸綁起來，也綁住赫洛亞與赫斯。然後，犯人們便在他們面前強姦了他的媽媽。」

我聽後嚇了一跳，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發生了這種事，赫斯仍然能開朗地笑著，帶給我們無數的歡樂及喜悅。

「喂，蘭狄爾。」蒙卡這時候看著蘭狄爾道：「現在說這些話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蘭狄爾聳肩：「這裡就只有最遲進入我們圈子的愛德華不知道那件事，而我想他對於現在的赫斯感到非常迷惘。」

這倒是事實。

蒙卡沒有開口回應，只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蘭狄爾喝了一口啤酒後繼續道：「當時赫斯的爸爸曾經成功鬆挷，打算上前阻止時卻被其中一人開槍打死了──」他指著自己的左眼說：「子彈毫無偏差地射入他爸爸的左眼，穿過大腦，直接死亡。」

我已經不敢想像赫斯在之後是怎樣過日子。

「在整件事完結後發現對方是退伍軍人，但當時的赫斯根本無可能知道……」忽然間，蘭狄爾似是有口難言的，喃喃自語了一會兒。接著他終於說道：「中間的過程人知曉，但警方到場的時候發現三個犯人以及他的媽媽身中多槍，有一個更被利器割破喉嚨，三人當場證實死亡。而赫洛亞則手持刀子，雙手染滿鮮血地坐在廚房裡，什麼話都沒有說地低著頭。至於赫斯則拿著一把『點三八』手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停說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之類的話……」

「就像現在？」我問道。

「就像現在。」

莫特此時開口：「當時的他十六歲，赫洛亞十二歲。」

我意識到自身的呼吸有稍停的一瞬間。

「然後兩人便一直相依唯命，而赫斯則在畢業後選擇了成為僱用兵，供赫洛亞讀書──」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停電這個事實印在腦海裡。

「這是什麼回事？」蘭狄爾問道。

「一定是赫洛亞了……」赫斯這時的聲音響起：「她已經來了。」

「不要說這麽恐佈的話嘛……」莫特回應。

「可能跳錶了。」蒙卡判斷道：「我到樓下看一看。」

「我陪你吧。」莫特說著，便跟隨蒙卡走出房間──

「砰！」

「來了！赫洛亞來了！」

「該死！我到樓下看看。」

「砰砰！」

「赫洛亞……」

「你們上樓拿通訊器和槍！快點──」

「砰！」

「蘭狄爾！」

「快跑！」

「砰！」

「蘭狄爾！──妳這混蛋！給我去死──」

「砰！」

「莫特！」

「愛德華。」

一堆畫面從腦海湧至眼裡，預見能力突然奏效這表示我不行動的話會有事發生。而且很快就會開始──

「砰！」槍聲從樓下傳出，嚇了我們一跳外也宣告了慘劇即將開始。我的兄弟們將會面臨死亡，而我應該要做些什麼去阻止才對──

「來了！」赫斯這時候大叫：「赫洛亞來了！」

「該死！」蘭狄爾心知不妙，於是站起來說道：「我到樓下看看。」他走到我用來收藏槍械的櫃子前並將它打開，拿了一把手槍後便準備離開。

我要阻止他才對。「蘭狄爾！」

他出去前停了下來看我。

「我……我也跟你一起──」

「不用勉強自己啊。」他以燦爛得過份的笑容說道：「笨蛋。」話畢，他便離開了房間，在慢慢關上的門後消失。

不。

不能這樣的。

我站起來，但雙腳卻不聽使喚，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氣。我再一次嘗試，可是一切都是徒然。

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雙腳會顫抖得如此厲害？

明明，因為工作關係都殺了無數人。

「砰砰！」忽然樓下傳來兩聲槍響，而我已感到非常無助。

也許某人已經受傷，

甚至死掉……

不。

「赫洛亞……」不知道什麼時候，赫斯的自言自語停止了。但他還是輕輕地唸著親妹妹的名字。

「你們上樓拿通訊器和槍！快點──」

「砰！」樓下突然傳來蘭狄爾的聲音，但話語卻被一聲冷血的槍響打斷。

「蘭狄爾！」蒙卡大叫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快跑！」蘭狄爾喊道，我想他已經受了傷。

而這一切也在催促我快點給他們支援。

沒錯，我不能繼續在這裡聽著兄弟們的慘叫聲。

我要──

「砰！」再一次的槍聲卻換來了無情的消息。莫特的聲音響遍屋內：「蘭狄爾！──妳這混蛋！給我去死──」

「砰！」

「莫特！」蒙卡叫喊著，但卻充滿了悲痛及憤怒。而我，一個令人心寒的想法注滿了整個腦海：

蘭狄爾，以及莫特……已經──

「愛德華。」在旁的赫斯叫喊我的名字，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看去他，就見他的耳朵已帶上了通訊器，手上另外拿了一個通訊器及兩把手槍。他蹲在我的眼前，以溫柔的目光說道：「對不起。」

我吃驚地看著他。

「我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這並不是你的錯──」

他輕輕地搖頭。「這是我搞出來的爛攤子，理應由我去解決。」他把手上的通訊器扣在我的耳朵，好好地、仔細地替我戴上。

這是我第一次加入他們的圈子時，他對我做的第一件事情。

「歡迎加入我們，」

亦是，對我的一個小肯定。

「從今起你便是我們的一份子了，所以請互相幫助，保護大家，」

那時候的他，仍然有著充滿感染力的笑容。

「因為，大家也會保護你。」

就好像現在的他──

他……在這種時候笑了？

「對比起以往，你真的長大了。」

這……是什麼意思？

「答應我，」他露出親切且溫柔的笑容，說道：「不管你會不會記起什麼，都要好好地活著。」

「赫……赫斯？」

「砰！」

再傳來的槍聲使我更為害怕眼前的男人將會從此消失於眼前。

於是，我伸出手。

嘗試抓住他那準備離開的身影──

「再見了。」

不要走！

他一個站起轉身就走，很快便帶同槍械走出了房間，消失於眼前。

等一下……

門，慢慢地關上。

不……

不要去……

「砰砰砰！」數下的槍聲後，赫斯的慘叫聲從樓下傳來：「蒙卡！」

不行。

如果我再不行動的話，就連赫斯也會死掉的。

對。我要行動才行。

要去救他們才行。

但是，我的雙腳為什麼不聽使喚？

我何時變成了這麼軟弱的人？

為什麼會害怕得顫抖？

為什麼我會差劣得連支援都做不了？

我到底……

什麼時候變成了這種沒出色的人？

要去救他們才行。

即使只剩下他們兩人也要救他們！

但是……但是，到底有誰能幫到我？

神？

神可以嗎？

我一直都不相信有神的存在。但是，到了這一刻我求祢了！

我求祢了……

我只想我的雙腳能冷靜下來而已……

我只想我能站起來走到兄弟的身邊……

我只想在我的兄弟死光前，我能盡我所能挽回一切！

所以……神啊。

我求祢……

都已經變成這樣，

就在最後這個時刻，

給我一點兒的希望吧。

我伸手開啟了通訊器，但瞬間聽到的是從樓下傳來的槍聲：「砰！」

「你還是打開了通訊器呢，愛德華。」從通訊器中，赫斯的呼吸相當急促，猶如做了大量的劇烈運動般。然而，語氣中帶著的卻只有平靜，而非驚慌。

「等我。我現在就來。」我扶著眼前的書桌，慢慢地伸直雙腿，站起來。

「不要勉強自己啊。」他道，然後又是兩下槍聲。

「不行。我不能只坐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只差一點兒就站得穩了……

「你知道的，」經由通訊器，聽到的是難以置信，無法理解的安慰說話：「我們不會責怪你。」

「……怎可能？」我終於站穩了，然後以那顫抖的雙腳，一步又一步地走到裝了槍械的櫃子前。

「當然有這種可能啊。」他笑說道：「我們都清楚自己可能會失去什麼才行動的。」

「砰！」一下槍聲後則是接二連三的槍聲：「砰砰砰砰！」

「而我們，都選擇了保護同伴。」他說，槍聲仍然不斷響起。而我心知一切都將會結束。

要再快一點……

該死的！我的腳你夠了沒有？震夠了沒有？！

我終於走到櫃前，雙眼找到了手槍和子彈後便衝出了房間，但在打開門的剎那間卻倒在地，身體一下子撞上了走廊的牆壁，身側因而尖叫。

很痛。但沒有心裡的那麼痛。

「砰砰！」忽然間傳來的槍聲震耳欲聾，而我則一邊嘗試站起，一邊努力地向樓梯爬去。

即使爬，都要到他們的身邊才行──

「砰！」槍聲再次傳來，但這次卻連同赫斯的忍受聲音：「嗚！」

「赫斯！」我不禁叫道，不好的預感早已令我的心震慄著。

而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赫斯的輕笑，以及，那令人聽到後都會絕望的話語：「子彈已經用光，我想已經沒辦法了。」

「笨蛋！不要放棄！」我痛苦地叫喊著：「不要放棄！──」為什麼我的雙腳在這種時候才不聽話？為什麼我會害怕得站不起來？「──平常的你不是叫我積極一點嗎？──」為什麼啊！「──現在的你怎麼──」

「永別了，愛德華。」

不要！

「砰！」通訊器傳來道別的話語後，便是無情的槍聲。

不……等一下。等一下！

然後，通訊器只剩下空洞的「沙沙」聲。

「赫斯？」難以置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為什麼連他都要離開我？

那個該死的神到底去了哪裡？

為什麼，

連神都不理會我？

是因為平常的我不夠乖巧嗎？

抑或，神早已把我捨棄了？

因為……

我殺死了拿自己做實驗的父母？

「沙沙……」

不。

我不要這樣啊……

絕對不要這樣啊！「赫斯！赫斯‧雷納德！說話啊！」

「哥哥已經死掉囉，我的最愛。」通訊器傳來回應，但卻是熟悉的女聲：「不過你放心吧～因為我現在就會來找你囉～」

我憤怒得已經沒有回應之意，只是怒吼著她的名字：「赫洛亞！」

「正是我呢～有想我嗎？」她輕蔑道，根本沒有被良心打沉：「因為你，我可是連哥哥也殺掉啊～」

不。如果她有良心，這些事情早就不會發生。

「你看我是多麽的愛你啊──」

「妳這個混蛋！」我哮道，對她那已經壞至無法修復的愛感到極度厭惡：「我要殺了妳！」

「啊哈～」她笑了出來：「但看來沒這樣的機會了。」

話畢，某樣冰冷的東西指著我的頭顱，而之後的就是從現實傳來的聲音：「嗨，我來了。」

手上的槍無意識地掉到地上，我吃驚得不懂得說話。

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身後？

為什麼……我預見不了這一幕？

啊。也許因為與自身死亡有關，所以沒能夠預見……

又或許，是我的弱小而造成。

「然後，」她把槍口更用力地指著我的後腦，以極度冷靜的語氣說道：「再遇後就是再見了。」

因為我的弱小，於是我看不見自己的死亡未來。

還是，這是我親父母的一個報復？

也可能是神對我的懲戒。

嘛。不過這樣也不錯。

這樣我就能再見到我的兄弟了。

「我們一起下地獄去吧，」赫洛亞說道：「愛德華。」

對。我大概會下地獄吧？

蘭狄爾、莫特、蒙卡、赫斯……

我輕輕地閉上了雙眼，猶如接受裁決般的，早已沒有反抗的意慾。

我來找你們了。

「砰！」

那是一個美麗的上午。

「啟動了這個通訊器就表示你要加入我們，成為我們的人。」第一次見面時，赫斯替我帶上通訊器後說：「明白了沒有？」

我點頭。

「那麽在之前，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我凝視他，等待他的發問。

他向我微笑道：「被殺者是生存的一方，還是殺人者是生存的一方？」

「砰！」一聲槍聲後傳來了痛苦的呻吟聲：「嗚！」

然而，那不是我所發出的。

而且，我現在仍能夠思考的話，這就表示……

我仍活著？

我張開雙眼。

自己的雙手映入眼簾。

我活動雙手。

手指確實靈活地揮動。

我抬起頭來。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眼前，手上握住的槍指向我的身後。

我倒抽一口氣，為突如其來拯救了我的男人感到驚喜，但空氣中傳來了強烈的血腥味，使我幾乎喘不過氣──

那些是，兄弟們所散發出來的味道。

赫洛亞這時大叫：「他媽的你是誰？」

男人再度開槍。我隨他的視線轉身一看，就見赫洛亞的左手中了一槍，鮮血狂流，但還是以敏捷的身手避過男人之後所發出的子彈，一下子從走廊上的小窗戶跳出去，逃之夭夭。

而男人正打算追上去時，我抓住他的衣服道：「不要殺死她。」

男人轉身，一雙沉鬱的藍眸子映進眼底：「為什麼？」

因為，「她是我的。」我凝視他道：「我要親手殺死她。」

男人沉默下來，猶如在考慮某些事情。

於是我重複我的要求：「不管你是誰，也不要殺她。」

男人突然微笑，然後向我伸手。我緊握他的手，他則一個用力把我拉起。我站穩後才意識到自己已不再顫抖。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才回復正常……

這算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不哭泣？」男人這時候問道：「我看過很多有類似遭遇的人，他們都在事後哭了出來。」

哭泣？不。才不會哭泣。

即使心裡有多疼痛，但也不會表露於形，這是赫斯教我的。

即使蘭狄爾、蒙卡、莫特、赫斯都死了，

哭泣仍然是不被允許的。

對……是不被允許的。

所以，

我們才會笑。

「你是誰？」我無視他的問題問道。

男人聳肩：「一個能令你重獲新生的人。」

「重獲新生？」

男人點頭，那短得幾乎看不見的頭髮令他看來非常清爽，但那深沉不語的性格卻使人把這個想法吞回肚子裡。他道：「我能帶你到第二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生活。那裡沒有認識你的人，而且工作及食宿都會安排給你。你能在那裡用另一種態度生存下去。一般人會稱那裡為『未來』。」

未來？

我……

還有未來……？

「條件是什麼？」

「加入我們，參與各種戰鬥和任務，服從我。」

我吃驚地看著他。這不是我一直以來的工作嗎？不過這一次的報酬不再是金錢般的外在東西，而是一個能解救我的機會……

對我來說，確實是個好機會。

不過……

「我……」我看著他道：「我要先解決那個女人。」

「我等你。」他微笑。

「你到底是誰？」我拾起地上的手槍道：「我不記得我認識你。」

他聳肩：「沒關係，我認識你，而且了解你的過去。」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道：「你的父母是研究預測未來的科學家，一直以來都希望能研究出預見未來的技術。而在你八歲時，你和另外十四個孩子被迫參加了他們的科學研究，成為了實驗品──」

他在說什麼？成為實驗品的人不是只有我嗎？

「──他們把一種據稱注射了就能預見未來的藥物打入你們的身體裡，但到了最後其負作用令到十二個孩子死亡，而最後只剩下你以及另外的一對兄妹──愛德華？」

他到底在說什麼了啊……

我記得只有我成了實驗品……

怎可能會有十五個──

「我是赫斯，她是我的妹妹赫洛亞。你叫什麼名字？」

突然一個又一個的影像從腦海浮現於眼前。

「我們會不會有事？」

一切都猶如親歷其境般。

「我們本來在街上迷路了，有一個男人說為我們帶路後就把我們帶來了這裡了──不！等一下！放開我！」

……

「愛德華！哥哥！救我！救我！」

原來，我們在小時候已經……認識了？

「赫斯！赫洛亞！我一定會救你們的！所以等我！」

所以他們才對我這麼關顧與執著？

「你們要等我！」

然而……

我卻因為自我逃避而在殺死了父母後把所有事情忘記得一乾二淨。

但為什麼呢？

為什麼我已經記起了殺死父母的事，

但卻依然記不起赫斯與赫洛亞？

到底是為什麼──

「記憶是一種奇怪的東西。」男人這個時候突然開口：「我們不會明白為什麼會在那時候記不起，又或這時候記起的原因。」

我看著他。

「所以才會有忘記帶東西的時候。」他把手上的槍放在腰間的槍袋中說道：「明晚我再來找你。」

話畢，他轉身而去，很快便消失於眼前的黑暗裡。

而我，則思考著那個男人我說話，亦考量我應該怎樣做才好……

不知道是哪一個鄰居的好心把警方叫來了，但他們來到我家時我已經帶同幾把槍械、常用的飛刀以及一把匕首離開。

不過在之前，我還是到樓下看了兄弟們的最後一眼：

下樓後首先看到的是蒙卡。

他死在樓梯上，胸口中了兩槍，牆上亦有一個明確的子彈孔，大概是中了兩槍後倒地，使第三槍剛好打中後面的牆壁。他的雙眼閉著，嘴角向上揚起，大概是死前想了某些事情已感到半點安慰後死去。

我緊握了雙拳。

他的鮮血沿樓梯一直流到地下，血流成河，然後與另一攤血混在一起，莫卡的屍體就在那裡。

莫卡的死相是坐在牆邊的，死因是頭部中槍，雙眼、嘴巴都是張開的。大概是在叫喊時被殺，而槍擊力導致他撞向牆壁，然後無力地沿牆壁下滑：我看到牆上有一道由上而下的血痕。

我倒抽一口氣，伸手摸向那染滿了鮮血的頭顱，去閉上那張開的雙眼。

然後看見的，是死於沙發後的蘭狄爾。他躺在地上，子彈穿過他的左眼直達腦袋而死，但他與莫特不一樣，雙眼是閉著的，看上去非常安祥。

我的心被狠狠地捏住。

再向前走，就見到赫斯。

他躺在沙發旁的位置，太陽穴中槍死亡。

鮮血仍然流過不斷，地毯由原本的深藍逐漸被染成深紅。

但他那緊閉的雙眼以及臉上的微笑卻令人心痛至極。

他……

沒有後悔就這樣死掉。

至少，他死得很安心。

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生命結束時仍能笑著呢？」我想道。

心，痛得要命。

呼吸，幾乎要停下……

赫斯的手上握住了某樣東西。

那是一張紙……

我伸手把它抽出來，染滿鮮血的紙上仍能見到一些筆跡：

「Not everything that is faced can be changed, but nothing can be changed until it is faces. Don’t cry any more. Have your perfect life.」4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zwfqzaBj
……

「『Don’t cry any more.』」

…………

「『Have your perfect life.』」

「……哈……」

Perfect life.

「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的晚上，我傳了信息給赫洛亞，約了她晚上十時到一個被棄置的貨倉等候。

她很快便回覆了我的信息：「這是什麼？挑戰？好啊。我看一直被照顧的你能做到了什麼。」

晚上十時正。

我到達見面地點時，她已經到了。

她坐在貨倉裡，一個吊起了的鐵絲網上，高高在上般的看向我。

而我，也看向她。

「親愛的，這麼想見我嗎？」終於，她道。

我點頭：「想。」

她愕然起來。

我向她微笑：「對不起。」

她凝視著我。

「原來你們一直都記得我，但我卻把你們忘記了。」我看著她那美麗的紫紅眸子道：「原來，你們一直一直也在等我，對不起。」

「太遲了。」她站起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但是，我還是要道歉。」我道：「對不起。」

當我正在實驗室裡的兒童室玩樂時，一個比我高大一點的男生與我搭話：「我是赫斯，她是我的妹妹赫洛亞。你叫什麼名字？」

那是我六歲的事。「我叫愛德華。」

當時的赫斯十三歲，赫洛亞四歲。「你為什麼在這裡呢？」

「我的父母在這裡工作。」我笑著說。

赫斯點頭：「你的父母是科學家嗎？」

我點頭。

這個時候，赫洛亞突然走來，膽怯的她正在顫抖著：「我們會不會有事？」

當時的她，很可愛。

赫斯撫摸著她的頭說：「沒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真的嗎？」赫洛亞再次問道，身體顫慄不斷。

或許因為過於可愛了，所以才引發起我的同理心吧？

「不會有事的。」我輕輕地拍她的肩，道：「我會陪伴妳的，所以絕──對不會有事的。」

當其時，我還強調著「絕對」兩字。

「對啊，相信我們嘛，赫洛亞。」赫斯也向她微笑。

赫洛亞見到我們都這樣說後便放鬆過來，然後靠到我與赫斯之間。

「你們又為什麼來到了這裡？」我這時候問道。

「我們本來在街上迷路了，有一個男人說為我們帶路後就把我們帶來了這裡了──不！等一下！放開我！」突然兩個壯男把我眼前的兩人捉住，而我也被一個男人用力拉走。

「放開我！你們要帶愛德華和赫洛亞去哪裡！」被抓住的赫斯眼見自己將要被迫和我們分開，他大叫道：「不要分開我們！愛德華！赫洛亞！」

「愛德華！哥哥！」而一直都驚恐的赫洛亞更慘叫起來：「救我！救我！」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爸爸媽媽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了？

不管怎樣也好，一定有地方不對勁。

我大叫：「赫斯！赫洛亞！我一定會救你們的！所以等我！」

一定有什麼事情出錯了。為什麼實驗室的人要把他們抓走？

一定有事情出錯了！

一定要問清楚爸爸媽媽才行！

「你們要等我！」

只要我問清楚就會沒事了。

我當時，確實是這樣想道。

「對不起。」我抬頭看著沉默於眼前的她道：「明明當時的妳是如此確信我們──」

「都已經沒關係了。」她拿出一把匕首，把兩枝手槍都掉到遠處：「因為即使如此你都不會放過我了。我把你的兄弟都殺了這不是給你一個很好的動力，讓你親手把我殺掉嗎？而我也打算把你殺死。所以，不管你說什麼，今個晚上我們之中都有一個要死。」

我睜大雙眼。

她向我微笑：「所以，我們就捨棄槍械，用自己的雙手來做一個了斷吧，」她從鐵絲網上跳了下來，完美的著落顯出了她那優美的身軀。「愛德華。」

我把身上所有槍械都掉到一旁，然後亮出了一把銀色的匕首：「赫洛亞，在之前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她看著我。

「被殺者是生存的一方，還是殺人者是生存的一方？」

她的眼睛瞬間睜大，然後又放鬆下來，微笑。

接著，我倆同時拔腿，向對方跑去。

她的匕首在我的眼前一掃，我及時蹲下避開，借勢一踢但卻被她的翻身躲開了。

她再次衝上來，用力揮動她的匕首，而我則用匕首擋開了她的攻擊。這時候的她說道：

「我喜歡你。」

我的內心驚訝無比，但身體仍然沒有停下抵擋攻擊的手。

「我最喜歡你和哥哥了。」她那溫柔的微笑與她正採用的力度完全不配合：「最喜歡了！」

由左面攻過來，然後是下面、上面、左、右──預見能力令我看到所有她的攻擊方向。

當然，她亦會看到這一切。

「最喜歡你了！愛德華！」她笑著說，但匕首卻無情地直擊我的太陽穴。我側身避開，而她的手卻瞬然向我的方向斬來。我隨即蹲下，但她亦向我的方向踢來：「你忘記了我也是能預見未來的人嗎？愛德華！」

我伸手用力一推，雙腳便直接撞上她的頭顱，同時避開了她的腳踢。

她整個人被踢倒在地，打算起來時我撲上了她，匕首無情地刺進了她的肚子，然後我們一同倒地，我的視線撞上了她的雙眼。

她那對紫紅色眸子慢慢地冷靜下來。

接著，她把手上的匕首捨棄，高舉手摸向我的臉龐，道：「你，終於做到了。」

我的唇正在震顫，雙眼逐漸模糊起來。

「你，終於把答應我倆的事，」她溫柔地、慈祥地望進我的眼內：「做到了。」

她的鮮血沸騰得幾乎要把我的手燙傷。

「我被注射了藥物後，一直被困在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裡，預見能力早把我弄瘋了。」她繼續微笑道：「而我在那個很黑的地方裡，一直在等待你來救我。」

我緊鎖眉頭，心酸快把我的心完全侵蝕掉了。

「而今天，你刺穿了那黑暗，來到了我的眼前。」她露出一個我看過之中，最美麗的笑容：「你終於做到了。」

不要……

「對不起呢。愛德華，以及你的兄弟。」她伸手用力地抱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耳邊道：「請原諒我的任性。」話音剛落，她全身失去了所有力氣，無情地跌在地上，那緊閉的雙眼及令人心痛的微笑剎那間印在我的心底裡。

雙唇並沒有停止顫抖，但緊握匕首的雙手震得更為厲害。

我想，

我現在能夠回答赫斯的問題了。

「被殺者是生存的一方，還是殺人者是生存的一方？」

我的答案是，

「最喜歡你了！愛德華！」

被殺者是生存的一方。

「對比起以往，你真的長大了。」

因為，他們會一直存活於殺人者的心裡。

「不用勉強自己啊。笨蛋。」

而殺人者則會慢慢地死去。因為，

「Not everything that is faced can be changed, but nothing can be changed until it is faces. Don’t cry any more. Have your perfect life.」

殺人者再沒有可以

重獲希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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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存的被殺者與死去的殺人者》P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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