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賽期間,一直都是晴天,氣溫比平時和暖。從英國來的劍橋大學參賽者,特別開懷,他們來上海以前,在英國一整個月都是陰天,天空只是沉悶陰鬱的一大片灰色。但來到測試的日子,天色突然變得陰鬱,好像把英國的天氣帶來。
宋紅從禮堂出來,剛剛開始下著小雨。大學在放寒假,校園變得寧靜,尤其在下雨天,只有一些研究生打著一把傘,打算到圖書館工作。還有不少穿著制服的大學保安,冒著雨巡邏。
宋紅的眼框除了淚水,還沾了一點雨水,看不清前路。她一直向前跑,她眼前的校園變得陌生。慌亂,失落,痛恨等情緒在腦袋交織著。宋紅穿的連身裙,帶一點飄逸,輕薄的布料沾上了雨水,令她跑得不方便,但她拼命的向前跑。周若冰穿的淺藍色的連身裙,比宋紅的更長,跑起來更不方面。穿著西裝的黃先勇,襯衣也沾濕了,他穿的西褲大窄,不太方便跑,但他也拼命的跑。
他們三人跑到第一天來到的櫻花大道,路面油柏路映出一片模糊的粉紅色,和樹上粉紅櫻花,形成一大片有層次的粉紅。黃先勇戴著沾滿了雨點了眼鏡,眼前是一片粉紅色,還有一點朦朧的紅色,和一點朦朧的藍色,這是宋紅和周若的身影。黃先勇一邊跑,不停用襯衣抹去眼鏡上的雨點。
黃先勇把周若冰超前,但他眼前穿著裙子的宋紅也跑得很快。黃先勇後來發現西褲褲子爆開,但他也沒有理會,把尷尬之情拋諸腦後。
宋紅跑到一個熟悉的湖,是黃先勇在此湖邊想到那「不可言喻」的模型設計,也是周若冰和宋紅在湖邊花了一個晚上談心。
宋紅在湖邊前停下來,轉身望向追過來的黃先勇。他跑得氣來氣喘。
「別跑了,小紅」
黃先勇學習周若冰,用這個親暱的稱呼。
宋紅把用指頭,稍微擦乾眼前的雨水和淚水。
「我很亂呀,哥哥。我不值得愛惜的,我一點也不可愛。」
黃先勇完全不明白宋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也想不到說什麼。
「小紅,你今天穿得很可愛喔。」
宋紅還在整理混亂的思緒。她摸一摸裙子的口袋,她想把針拿出來刺自己,但找不到。她才想起給周若冰收起了,也記起她昨晚為自己刺了一針。也想起昨晚睡前跟她說的一句︰
「你明天不要想了,我為妳刺了一針。」
「你不就是這麼傻。」
宋紅已經哭得通紅的雙眼望向黃先勇。黃先勇更不知道怎麼辦,她不太認識宋紅,但對她有一點憐惜之情。
「小紅,不要做傻事。」
宋紅混亂的腦海中,浮現了筆記的一句。
「這是我不配有的,不值得有的,但我白白的承受了…」
黃先勇還在喘氣,還要想這個人生問題。
「這是什麼鬼道理!因為你重要啊。因為真正愛你的人覺得你配得,你值得。在世界某一角,他在找你,呼喚你。」
「那他有來找你嗎?在呼喚你嗎?你會真正愛過那不配的,不值得的人嗎?」
黃先勇心想,為什麼會扯到這個話題,不只是來比賽嗎?
他中學朋友不多,獨來獨往。他感受的是恨,痛恨他的同學,痛恨他的老師,痛恨這個社會,把他應得的東西拿走。他學會倔強,學會固執,就是要把這個他痛恨的社會隔絕。但他的生命在港大的生活起了變化,當了學生會學術秘書,和這一個星期比賽的所有人和事,讓他封閉的心,長了一對翅膀,擁抱這個破碎的世界。他認識到,他所接近的每一個生命,內裡都存在一種破碎,只是各人的外在表現不同。
他認為,愛是對世界的擁抱,恨是對世界的隔絕。
或者,這個世界存在兩股勢力,一個是光,一個是暗。光讓你去愛,暗讓你去恨。在光明裡,黑暗會來找你,來呼喚你。在黑暗裡,光明會來找你,來呼喚你。
他相信有一天,光明要和黑暗對決。
周若冰趕過來,她也是氣來氣喘。
「小紅!小紅!」
宋紅轉身遠望著周若冰,她知道周若冰會來擁抱她,但她要逃避。她馬上轉身,向池邊直衝。
在千鈞一發,黃先勇也沒有細想,把全身的力氣也集中在雙腿向宋紅直奔。他把宋紅追了,抱著她的腰,好像足球守門員把球抱在懷裡,他的一個轉身,背部承受著兩人的重量,摔向草地。雖然黃先勇痛苦萬分,但沒有叫喊,只是緊閉雙眼,咬緊咀唇。他的雙手放開宋紅的腰,整個人躺在草地上。
「光的來臨,但暗要拒絶光。光的堅持,卻驅走了暗。」
周若冰把宋紅從黃先勇身上拉起來,然後緊緊抱起她。黃先勇在草地上躺了一會後,慢慢自行站起來。
周若冰看了黃先勇一眼,見他沒有大礙。她把頭轉到另一邊。她原本恨透黃先勇的手不留情,但交替著對他萬分的感激,選擇了回避。
三位大學的保安員也趕來,上前了解。周若冰把事情略略交代,一個保安員匯報事件,大會事後也有通知保安。保安員帶他們三人到醫療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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