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主孤魂,該何去何從?
棄了吧,歸去來兮,終須一別。
如今天下尚亂,局勢仍沒平定,烈強四起,吾國四面受敵,惟民心思變,官心思亂,團結不得,甚至於戰事期間,吾軍舉戈相向,城門內外,國殤遍野,皆屬國君之過,故此勒令,以吾之首,謝罪天下……
「龍皇且慢!斬首之事萬萬不可!」身為一代愛將,鹿花松無畏無懼地攔截著龍皇,拳掌合龐於胸前,微微鞠躬,目不轉睛地盯著龍皇的鞋子,心怕盯少片刻都會消失似的。
「朕意已決,鹿將軍請速退下。」龍皇灑脫地拂䄂欠身,不容自己有絲毫動搖。
「請恕未將無禮!」嘴上功夫不勝說服,動之以武亦不失為一種好方法,鹿花松一心只想阻止悲劇發生,那怕以下犯上,亦或用盡各種手段也在所不辭。
「你敢!」儘管愛將身上散發著的並非殺氣,但那眼神卻是看得龍皇不寒而慄,身體行動往往比思考還來得快,長劍利落出鞘,迎上鹿花松的刀背。
「連你都造反了嗎?」就算遭到朝上文官、武官的背叛他都不足為奇、可他從未意料到連唯一的親信也同出一轍,就連自己也是沒察覺到當下自己臉上是寫著什麼樣的表情。
「只要你能活著,我造反又如何?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必須活著。」鹿花松不再用謙卑的稱謂,而改用平靠的語調,讓龍皇感到前所未嘗的冒犯和被輕視的恥辱。
龍皇一時氣昏了頭,完全不諗鹿花松一直以來的豐功偉績和忠心耿耿,狠狠地往死裡揮劍,而鹿花松由始至終都只用刀背來抵擋攻擊,完全沒還擊的意思,這反而產生一種更像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錯覺。
二人一攻一防,於御書房的幾支柱下來來回回圍繞了好幾圈,垂簾倒是被催毀得七零八落,屏風更是支離破碎,紙筆墨硯亦是撒滿一地,完好無缺的就只剩下刀鋒交接的皇者和部下。
再打下去也只是消磨自身的體力,論力量和力氣都遠遠比不上一個武仕,龍皇不動,鹿將不動,龍皇一動,鹿將就跟著動,根本就和稚童在追逐嬉鬧無異。
把心一橫,龍皇乾脆直刺向鹿花松的身軀,想當然如此魯妄的進攻到處都是破綻,鹿花松輕而易舉的擋下了,龍皇一時沒握緊劍柄,劍就掉到書案底下。
龍皇不服輸,賭氣的出拳迎戰,而鹿將則不假思索的把劍扔到屏風下,欠身單手捉著了龍皇的手腕,又是一個轉身,把龍皇結結實實的圈在懷裡,龍皇的背就這樣貼在鹿將的胸前,姿勢曖昧不清。3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bonzlFJE4
同一個晚上,龍皇體會到這輩子未曾試過的失望、崩潰、尷尬和恥辱等,他不明白鹿花松的目的是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切切底底的被背叛和作弄了。
「為什麼……偏偏是你……」可恨自己不爭氣的落淚了,龍皇從未當著人前落淚示弱,可鹿花松卻把他逼上絕路,不留半分顏臉。
「這話可該我說,為何你非死不可?你可知這樣做是正中杜絕下懷?他想要你的命!你就直接白白送出去?」
「對!只有這樣才能結束這荒唐的戰事不是麼?中圈套就中圈套,反正全世界都不需要我……」
「需要的!」
「你撒謊!」
「我沒撒謊,我需要你!」
此話一出,自然是換來一陣沈默,只見龍皇放鬆了身上的力度,不再反抗的樣子。
「謝謝你……可我知道,你值得有個更好的領袖,可是那個人,並不是我……」
「不!……你!」
只是一個鬆懈,無聲無息的麻醉針就這樣刺進了鹿花松的手背上,漸漸溜走的力氣告訴他,一切都即將要失去了。
「別了,如果有來生,別再找上我,為自己活下去吧。」
「龍悠一!」
那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除了母后以外,有人直呼其名,而且包含著如此繁雜的情感。3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nTWmxXDPh
鹿花松,他的愛將、親信、唯一能交心的友人……
或者他之所以造反,真的純粹為了救自己,也許他對自己的珍重之情遠比自己所想的來得更深,也許就只是愚忠罷……但如今,是什麼原因也不重要了,戰事因他而起,他必須自行了結。
***
子時行刑,劊子手已於刑台恭候多時,而身穿囚衣,手負枷鎖的龍皇依然風采無減,威風凜凜的踏上刑台,瀟瀟灑灑的跪在地上,等候發落。
「龍皇……何必如此呢……」劊子手落刀雖無情,但畢竟也跟隨主子多年,也是有人性的,不禁別過頭。
「聞說駱師父被封『好快刀』這綽號,一刀頭落,從不失手,這次也請下手快、狠、準,別讓我痛太久了。」
「龍皇……」
「出手吧,子時過了就不好。」
「喳!」
後來,龍皇一死,戰事告終,天下太平,至於他的事蹟亦被杜絕抺去,無人敢問津,至於鹿花松只能把龍皇身前的坐騎帶離是非傷心之地。
「陸生,龍皇不在了,以後和我一起走吧。」
鹿花松除去武裝,身穿簡樸的白色布衣,與白色的巨鹿一同鳥瞰岸下的故里,只恨自己最後無法阻止龍皇自盡,既然龍皇讓自己為自己而活,那他立誓要去找龍皇的轉世,與他重聚、表白,這輩子找不到,下輩子再找,下輩子找不到再等下下輩子,永生永世,永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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