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第三章 ‧ 第三節)
過去一百年來,這個城市的人每天都期盼着正義的來臨,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經歷着不公義與欺壓。
就在希望幾乎完全幻滅之際,終於出現了一絲曙光,那就是量子法官Esther的出現,讓人們感覺到真正執行公義的時代終於要降臨了!
抱着這種想法的大有人在,包括韓哲朗在內。他仍然深信法律是公正的,他一定會獲判無罪。
可是,他的內心卻不時有一把聲音,告訴自己:「好人未必有好報。」
哲朗就是懷著這種「既相信正義,又害怕命運」的心情,步進了拘留室。
就在他被捕當日,警員曾經想讀取他手掌內的電腦晶片,可是那時才發現,他的手掌內根本沒有植入晶片。
準確一點來說,就是哲朗全身也沒有植入任何晶片。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身上沒有晶片,就如一百年前的人不使用流動手提電話一樣,絕對會令日常生活出現諸多不便。
雖然法例沒有規定所有人都必須在身體植入晶片,但實際上,一般人到了五歲便會自願地在手掌的皮下層植入晶片,以代替隨身的電子裝置。
因為一切的起居飲食,交通購物、上班上學,都需要用到電子晶片,若沒有在皮下植入晶片的話,便要經常攜帶不同的晶片卡代替,十分不便。
可是,就在哲朗五歲的時候,爸爸突然逝世,喪事過後,媽媽已忘掉帶哲朗去植入晶片,事情就一直耽擱着,直至今時今日,哲朗仍舊使用老掉牙的隨身電子裝置,以代替晶片作日常使用,但他已完全習慣沒有晶片的生活方式,也不打算去植入晶片了。
於是,警員改以傳統「印指模」的方法來核實哲朗的身份。
警員把哲朗的十隻手指頭的指模,都掃瞄進電腦,然後終於核實了他的身份。根據警方記錄,原來哲朗曾經牽涉一宗綁架案……
那年,哲朗只有五歲。
由於他的爸爸經常要留在熬夜工作,可能因為枯燥和寂寞的關係,哲朗的媽媽經常不在家,平時就只剩下哲朗與他的機械褓母「小光」一起生活。
小光是一個紅色的圓桶形機械人,外表被設計成圓圓胖胖、眼睛大大的,目的是為了更易討小孩子的歡心。小光雖然身高只有約四十厘米,卻肩負起照顧小哲朗起居飲食、讀書遊玩的任務。
他們朝夕相對,形影不離,小哲朗早已視小光為最要好的朋友。
「小朗,是時候起床了!」小光在床邊叫着。
「小光,早晨。」小哲朗坐直了身子,揉揉眼睛,說道:「爸爸媽媽在嗎?」
「爸爸還在加班,媽媽則一早出門了。」小光說。
小光看見小哲朗臉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又安慰他說:「只要多等一天,到了星期六,爸爸便會回來和你慶祝生日的了!」
「沒錯,爸爸答應過我的。」
小哲朗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與爸爸媽媽一起過生日,心情便逐漸好轉過來。
年紀輕輕的小哲朗,整個星期都頒望着星期六的來臨,他想過問爸爸要甚麼生日禮物,後來又想,與其爸爸花時間去買禮物給自己,倒不如用這些時間多陪伴自己更好!最後就甚麼禮物都不要了。
小哲朗和小光與平日一樣,在家吃過了早餐後,便一同離開家門上學去。
不料,小哲朗甫步出家門,即有一輛車身塗了「Rent a Van」字樣的藍色舊款輕型貨車,高速駛至他面前,兩名戴上了面具的魁梧男子跳了下車,迅速地把小哲朗抱起,並用手掩住了他的口,將他塞進車廂裡。
與此同時,在小哲朗身後的小光,亦被其中一名戴面具的男子用棒球棍襲擊,一擊便把小光打飛到遠處!身體出現凹陷小光重新站穩時,拐帶了小哲朗的輕型貨車,已再次發動引掣,駛離現場。
小光於是立即啟動移動模式,雙腳換成了車輪,併命追趕着那輛輕型貨車,又同時聯絡小哲朗的父母,可是兩人均聯絡不上。
小光的系統一度顯示直接向警方報案的選項,卻發現此舉會令小哲朗的安全指數大跌,它惟有一邊追趕,一邊尋求父母的指示。
當小光窮追了數十米的距離後,輕型貨車的車窗打開了,一名男子從車窗伸出一柄光線鎗,並射出一道綠色光線,準確地擊中了跟在車後的小光!
小光的身體頓時火花四濺,一個車輪被炸飛了!然後它撞上了路邊的大樹,跌倒在樹下,身體冒出黑煙,動彈不得……可是,小光身上剩下的一個車輪卻仍然輪動著,並仍重覆地唸着:「救小朗、救小朗……」似乎是對旁觀的途人發出最後的哀求。
可是,輕型貨車內的小哲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他的嘴巴被黑色的膠紙封住,不能作聲;雙眼被戴上眼罩,甚麼也看不見;雙腳被綁,雙手更被反綁在後,動彈不得。
小哲朗的內心十分驚慌,就算哭也哭不出聲音來,只能不住地流淚。他心裡拼命想着:「爸爸、媽媽!」
輕型貨車駛至郊區的一個空置貨倉內,殘舊的貨倉已被空置多時,內裡堆放著大量過時的汽車引擎,中央則停放了一輛黑色的房車。
綁匪們迅速地連同小哲朗轉移到房車,然後便駛離貨倉,一直向北走。
五分鐘後,被棄置在貨倉內的輕型貨車突然發生猛烈爆炸!所引發的巨響如雷貫耳!即使是身處房車內的小哲朗也能清晰聽見。
由於輕型貨車的動力來自壓縮氫結晶,平常駕駛雖然穩定安全,但遇上人為引爆,就會做成有如小型氫彈般的爆炸力!貨倉周圍一公里範圍頓成一片火海,濃煙直冒半空,久久不散。
黑色房車又繼續駛了一段時間,小哲朗這時已因為哭得太累而睡着了,當他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躺在床上,雙手雙腳已再沒被綑綁,眼罩和嘴巴上的膠紙亦已解除。他很快便察覺到自己身處於一個細小的房間內,房內只吊著一個微弱的燈泡,四面牆壁都沒有一扇窗。
小哲朗立即站起身來,嘗試打開房門,但房門當然被反鎖了。他於是大打拍打房門,然後又哭了起來,並大叫「爸爸、媽媽!」但房間外一點動靜也沒有。
小哲朗哭鬧過後,終於冷靜下來,肚子也開始餓了。
這時候,牢不可破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小哲朗被嚇得跳到床上,捲縮在角落。
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走進房間,他把一個麵包和一瓶水放在地上,然後轉身離開。
小哲朗立即鼓起勇氣,想從門隙中逃出去,可是立即被那男子推開。但小哲朗並未放棄,他在那男子背後大叫一聲:「放我回家!」然後用盡全身的氣力,雙手抱着那男子的腳。
那男子仍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再把小哲朗推開,可是卻意外地無法推開他。
想不到小哲朗那股併死不放的力氣,竟然會出奇的大!
那男子不想繼續糾纏,便一巴掌摑在小哲朗的臉上,可是看來愛哭的小哲朗,竟然沒叫一聲,仍然咬着牙關捉緊那男子的腳!那男子的腳開始感到痛楚,於是也認真起來,彎下身子,用蠻力強行扯開小哲朗的手,但沒想到小哲朗的手一鬆,隨即又抓向他的臉,並把臉具撕了下來。
那是一張如死神般的臉孔。
修長的臉形,凹陷的雙頰,還有完全沒光采的眼神……小哲朗毛管直豎,被那完全沒有生命氣息的臉嚇呆了!
那男子用雙手將小哲朗整個舉起來,任在半空中的小哲朗不斷掙扎,也無法脫身,小哲朗留意到那男人的左手手臂有一個用英文草書寫的「D」字,然後,他就被大力摔在床上。
床上完全沒有塾褥,只有一塊硬繃繃的木板,小哲朗被摔到床的同時也發出「嘭!」的一聲巨響,他雖然感到十分痛,但卻又想立即站起身來,再抓住那個男子。
可是那男子已經快一步離開了房間,並重新把房門鎖上。
由這一天開始,哲朗就再沒有哭過了。
* * *
小哲朗獨自被囚於漆黑的房間之中,他瑟縮在床上的一角,心裡仍然十分驚恐,於是他努力地回憶與父母一起的愉快時光,然後又想起往日跟小光的一次對話:
「小光,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存在嗎?」小哲朗問。
「我不知道啊!」小光說。
「老師說,世上有一位獨一的神,是無所不能的!我真想見見祂!」
「小朗,根據資料顯示,現今這個世上沒有人親眼見過神。但根據記載,在二千多年前,曾經有一位神降生在世上,並且與凡人一同生活,最後為世人贖罪而死,然後又在三日後復活。據說只要相信祂,向祂祈求,就一定能得到回應。」
「真的嗎?」小哲朗歡天喜地,模仿着大人般祈禱說:「天上的神啊!我祈求今年生日能見到爸爸一面,希望他能送給我一輛遙控車……」
當日的小哲朗不懂得禱告的真正意義,但他卻相信世的有一位獨一的神存在。
現在他孤獨一人、徬徨無助之際,回想起這般對話後,便立即閉起雙眼,雙手緊緊互握,然後誠心向這位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祈告:「神啊!我求求祢救救我,我想回家,我想見爸爸媽媽。我應承祢,我以後會好好讀書,聽爸爸媽媽的話……」
小哲朗不斷重複的禱告,直至累了,便漸漸睡着了。
翌日,小哲朗在睡夢中被那名像死神的男人叫醒,那男子既然已被看了真面目,也就不再配戴面具了。
小哲朗被帶到房間外的大廳,然後被綁在一張椅子上,並被膠布封住了嘴巴。小哲朗的表現已經比昨天冷靜了很多,不但沒有再哭鬧,更懂得觀察周圍的情況。他發覺所有窗都被窗簾遮蔽了,屋內有一些電子器材外,就甚麼家具都沒有了。
現場就只有自己和那個「死神」男人,而「死神」手上則拿着一柄小刀,背後還配備了一柄手鎗。
小哲朗好奇,為何要綁他在大廳中央呢?但由於嘴巴被封着,根本沒機會發問。當「死神」啟動了一些器材後,便走到小哲朗的身後,重新戴上了面具,然後拔出小刀,指著小哲朗的後腦。
懵然不知小哲朗,深深確定,爸爸一定會前來拯救他。
與此同時,小哲朗的爸爸韓曉生,正獨自駕駛着一輛房車。
他身穿一套縐折的西裝,倦容滿臉,似乎已經連日沒睡。他把房車駛到郊區一間被丟空的石屋前便停下,然後電話便響起了。
韓曉生說:「我已經按你的指示,來到石屋了。」
電話另一邊的男人說:「我要的東西,有沒有帶來?」
「當然有!快放了我的兒子!」
「你不用心急,你現在下車,再向前行前十步,再望入石屋吧!」
韓曉生按指示行動,石屋其中一扇窗的窗簾便打開了。
「哲朗!」韓曉生大叫。
他透過這扇窗,清楚看見兒子小哲朗被綑綁在屋內的椅子上,還被一名戴了面具的男子用刀指著後腦。
「好了!我把東西交給你,快放人!」
韓曉生一說完,一架輛無人直升機便從天而降,停在他的面對。相信綁匪就是透過這部無人機監視他的行動。
男人說:「你現在把我要的資料傳送進無人機吧!我看確定之後就會放人。」
韓曉生把手掌按在無人機的接收器上,資料便傳送了。
未幾,那男子說:「你現在可慢慢推開石屋的門,進去救你的兒子了!」
說罷便切了線,無人機亦飛走了。
韓曉生沒有深究綁匪說話,也沒有理會無人機的行動,只是一個勁兒衝向石屋。
當他推開石屋的門時,「轟!」的一聲,石屋發生了猛烈爆炸!
韓曉生當場斃命。
* 第四章 * 第一節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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