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妳,以前是,現在更是。每當我跟友人提及妳的事,他們總對我投來同情的眼光,並勸我走出妳的陰影。但我想這是不可能的,要是連我都忘了妳,那麼,妳在這世界上的痕跡便會消失…我怎麼能對妳這麼殘忍?」
「當年我們中學一年級,第一次見到妳我便喜歡上妳,不只是因為妳是我見過最美的人,也因為妳活潑開朗的個性,就連在人群中和不顯眼、個性懦弱的我,妳也一視同仁。
妳中學第一次缺席時,老師在班上大聲問有誰住在妳家附近,我舉手,老師便把妳的功課和考卷交給我,要我送到妳家。在那裡,我發現了妳的秘密。
我到了妳家門口,敲門卻沒有人應,我輕推門發現門並未上鎖便走進去,妳家裡是一片黑暗,黑暗深處有一小道光線從一門的門縫流出,我走近、看見了妳和妳的父親。
妳虛弱恐懼的倒在地上的樣子跟在學校是相差甚遠,門縫傳出陣陣酒味,所以我知道妳父親喝醉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踹妳、踢妳,一次比一次用力。而膽小的我卻在門縫後看完了整個過程,直到妳父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妳爬起身,注意到我,我便哭了。
『剛剛的你全部都看到了嗎?』妳問,我只是一直落淚,發不出聲音來,妳嘆了口氣,然後對我笑了笑:『這是我們的秘密,你不可以講出去噢!』妳說,我驚得瞪大眼看妳,妳的表情很認真。
我點點頭,把功課和考卷交給妳,便離開了,畢竟,我似乎不想和大人作對。
那天妳的長髮被扯的亂七八糟,隔天,妳剪掉了一頭長及腰的黑色長髮。在眾人中,我們四目相對,妳笑了。
後來每次妳缺席,都是我為妳送功課,有時後妳父親睡著,妳還會跟我一起去湖邊散步。
『妳爸爸為什麼要打妳?』
『因為~我長得跟媽媽像了吧?他一看到我就生氣。』
『你爸為什麼氣妳媽?』
『我媽媽外遇了,現在跟有錢人在一起,離婚後爸爸生意又失敗,現在爸只能靠打零工賺錢。』
『妳為什麼不想讓人知道?』
『小安,我家不正常,我家很窮、爸爸酗酒又打小孩。我不想讓別人用異樣眼光看我。』
『我才不會用異樣眼光看妳。』我說,妳對著我笑,我發現妳比我剛認識妳是消瘦了好多。離開前,妳在我唇上印上輕輕一吻。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柔軟、香甜的一吻。
三年過去,妳的頭髮又長了,我發現妳的父親比較沒那麼常打妳了,所以也漸漸安心許多,但是那天,情況改變了。
那天,我一如往常去妳家找妳,發現妳父親似乎有在房間毆打妳,當時我15歲了,血氣方剛,生氣的想幫妳出一口氣,我當時認為或許我能夠救妳,但事實是如此殘酷無情。門內的畫面我會願意付出一切來忘記:妳全身赤裸佈滿瘀青和傷疤,嘴巴被綁住,妳的父親…那個禽獸不停在妳身上又吸又舔、嘴裡唸唸有詞不停的撞擊著像死了一般毫無表情的妳:『妳這個賤人終於滿足了嗎?』『敢跟別的男人跑掉,幹!我幹死妳!』
當時我明白我錯了,要是我一開始便知道事情會發展於此,我根本就不會答應幫妳保守什麼秘密,我只不過是自私的顧慮自己不想捲進麻煩,卻把妳害成那樣,那天我又哭了。
我衝上前推開妳的父親,對他又踹又踢,想要藉此發洩我對自己的恨,我恨自己怎麼如此自私、我恨自己軟弱、恨自己怎麼不一開始就這麼做。
妳不知何時為自己的嘴巴鬆了綁,拿了木棒用力往我背上打,我滿臉困惑,妳卻哭了,這麼三年以來第一次哭了。
『不要打他!』妳說,把我推開,接著用力的往妳父親的頭一次次的重擊。『他只能由我來殺。』
我當時不明白妳其實是不想讓我因為殺人罪名而毀了前程,所以才手刃自己的父親。
妳無力的倒向我,眼淚不停落下,我也是。
『謝謝你』妳說,顯然不是我應得的報應,『謝謝你從來不用異樣眼光看我,謝謝你一直遵守不告訴別人…』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真的好喜歡你。』妳說,我摟著妳,輕輕坐上妳家那殘破不堪的沙發。
我拍拍妳的背,淚停不下來『我也很喜歡很喜歡妳啊…』
真的很喜歡,到現在都是。
後來有人報了警,警察把我們跟妳父親帶走,妳進入安置中心,而妳的父親在醫院苟延殘喘幾天後便逝世。
我總會定期去看妳,陪妳做心理療程,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一段時光,讓我覺得似乎可以一起攜手走下去…。
然而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不是嗎?妳十七歲那年在安置所自殺,大家都很驚訝,因為妳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自殘傾向,表現也一直十分良好。」我留下淚,輕輕將那束白花放置在刻有妳的名字的石碑。
「走吧,小安。」母親擔心的看著我。
「再一下,媽。」
「再見,韞。」我蹲下身,手撫過石碑上的字:「我還會再來看妳…。」我笑了,刻意模仿妳的開朗模樣。
我永遠會記得跟妳在一起的時光,大概也會永遠後悔自己救不了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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