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神之劍布諾希黎爾 - 第一章、布諾希黎爾 (2)

　　光球自空中砸落，遠方的山丘爆炸了。

　　「嘖，晚了一步。」

　　包覆著金屬手甲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樹幹上，脆弱的樹幹劇烈的搖晃，枯萎的樹葉頓時落下了不少。

　　他掀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黑色的短髮與黑色的瞳孔，嚴肅的表情之中帶著殺氣，彷彿老鷹般的眼神望向了遠方飄浮在空中的身影。

　　那是他的仇敵。

　　「安提！你看那邊！」

　　女性清亮的嗓音自背後傳來，一名身高略矮、同樣罩著斗篷的少女走到了安提身旁。她的斗篷帽子上有一對突起的尖角設計，彷彿獸類的耳朵。

　　安提回過神，眼神順著夥伴的手指方向而去，發現不遠處的空地有四道身影──其中兩個有翅膀。

　　他的眼神再次改變，伸手緩緩地抽出了腰際那把樸素的長劍。

　　那把劍的劍身布滿血汙，幾乎看不見底下的金屬光澤，也不知道平常是怎麼保養的。

　　而同一時間，他的身上開始產生了變化。

　　淺藍色的粒子從他身上各處溢出，除了顏色不同，模樣就像是隨處可見的光霧一般，而且不一會兒就化為一層清澈如水波般的薄膜覆於他的身上。

　　「希恩絲，這裡交給我，妳去穴村──只有一個，沒問題吧？」

　　「當然。」

　　希恩絲點了點頭，身體也開始被淺藍色的光霧給包覆，只見她突然從安提的視線中消失不見，彷彿隨著霧氣融化在空氣之中。

　　細微的腳步聲自身旁離去，安提轉過頭，全力奔向被神盯上的兩個人類──也就是潔德與洛席。

　　儘管在斗篷內穿著護甲、手臂上還掛著一個圓盾，但安提的動作十分靈巧、速度也快得驚人，轉眼間已拉近了一半的距離。

　　但仍是晚了些。7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8lCRZSa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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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轟！

　　神近距離發動了攻擊，兩具人類軀體狼狽地摔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

　　安提緊急加勁，腰腿間的藍霧更加濃厚，一步跨得比一步還遠，大幅縮短了與神之間的距離。

　　腳步聲吸引到對方注意，兩個神轉頭的同時舉起了手，朝安提射出了光球。

　　「喝啊！哈啊！」

　　只見安提奮力揮動左手臂，用圓盾接連打散了光球。

　　雖然是能夠造成劇烈爆炸的攻擊，這時卻對他手上那纏著布料的圓盾起不了作用。

　　那瞬間，神遲疑了。

　　而勝負往往就在這一念之間分曉，安提已經來到了神的身旁，舉起那柄沾滿了血汙的劍，從側面劈進了神的脖頸之中。

　　安提的手裡，頓時傳來一股噁心的回饋感──彷彿砍中了黏膩的爛泥，卻無法一口氣將其分離、更難推進半分，只能趕緊將劍抽出來，然後又從反方向砍了進去，這才順利地將神的首級斬了下來。

　　此時，利爪從安提的身後襲來。

　　一股涼氣自他背脊竄起，安提猛然彎下了腰、身體幾乎要貼向地面，他的餘光瞄到黑色的殘影從頭頂掠過、斗篷飄起的帽子因此被削了下來。

　　他趕緊迴身、挺腰，讓手臂上的圓盾藉著這股衝勁撞開了神，同時，安提退了一大步──雖然是假動作。

　　看起來像是要拉開距離，但安提卻利用向後踏的腳用力一蹬，將挺起的長劍一口氣刺穿神的頸部，接著橫切、回劈，頓時將神的腦袋卸了下來。

　　長著金屬犄角、六個眼睛、有著大得不自然嘴部的噁心臉孔在地上滾了又滾，猙獰的神情凝結在死去的那一刻，彷彿遇上了不可置信的事情。

　　安提殺死了神，而且還是同時殺了兩個。

　　神的肉體開始失去色彩，化為如白骨般的色澤，並且乾枯、收縮。

　　「呼……」

　　安提吐出了長長的一口氣，體表的淺藍色光霧「啪」的一聲消散，全身力氣頓時被抽離大半的他，只能拄著插在土中的劍，不斷喘息。

　　若剛才這劍沒能得手，戰鬥時間拖長了勢必會陷入危機。

　　戰鬥已結束，他轉頭望向剛才無暇注意的兩個人類，卻發現壓在上面的小男孩洛席失去了半個身子，明顯已經死了。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來到了兩人身旁蹲下，他首先慎重地將洛席的遺體搬開，意外的發現因為有洛席的保護，所以潔德的身體還算完整，只有腰際少了塊拳頭大的肉，成為血液的潰堤之處。

　　安提脫下了手甲，抱著一絲希望將手指探向了潔德的頸部──雖然脈搏的跳動十分微弱，但她仍然還活著。

　　安提的表情頓時有了一絲光明。

　　然而就算如此，正常情況下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能讓潔德存活下去。

　　不過安提仍伏低了身子，靠近潔德的耳朵旁開對她說了一句話：

　　──就算是這樣的世界，妳也想活下去嗎？

　　聲音似乎成功傳達到了對方的耳中，潔德的嘴唇微微地抖動了一下。

　　「──。」

　　聲音太過微弱，安提趕緊將耳朵湊到她的嘴旁，好不容易從從她口中聽到了顫抖且無力地重複呻吟著的一個「想」字。

　　「是嗎？」

　　安提得到了回應，趕緊從腰際的小袋子之中取出了三個指節大小、淺藍而透明的三角柱狀體湊到了潔德的嘴邊。

　　但他轉念一想，又將柱狀體放入了自己口中，並且仔細的咬碎。

　　──得罪了。

　　他在心中默默的道歉，接著趕緊將自己的嘴唇對上了潔德的嘴唇，將咬碎的晶體碎片餵給了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讓她吞嚥下碎片。

　　碎片和著口水滑入胃袋，潔德的身體吸收了晶體中的力量，開始散發出淺藍色的光霧，就像剛才安提身上發生的那樣。

　　此時不可思議的事情開始發生，潔德腰際的傷口竟然緩緩地生長出新的組織，失去的部分不一會兒便被填平，僅在傷口邊緣留下了新舊肌膚的分界線。

　　「哈……」

　　探得了潔德逐漸趨於平穩的脈搏，安提終於鬆了口氣，虛脫般地倒向草地上，然後自己也從小袋子中取出了一塊晶體吃下肚。

　　這時，一道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她還活著嗎？」

　　「……嗯，她說她還想活下去，我餵她吃了三顆腦核。」

　　彷彿搞錯了順序般，腳步聲這時才傳入安提耳中，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光霧中現身，來到了安提身旁──那人正是與他分頭行動的希恩絲。

　　與安提僅是有些疲倦的模樣不同，她的斗篷殘破的連身體都遮不住，可以直接看見那副包覆著俐落輕裝甲的瘦弱身軀，而胸甲的部分有一道新添上去的爪擊、看來有些怵目驚心，但幸虧並沒見到什麼真正的傷勢。

　　不過希恩絲的武裝風格，倒是與安提相差許多。

　　她不僅在腰後一左一右橫掛著長短窄刃劍、兩條大腿旁還各綁了一柄匕首。而右手的手腕包覆在一個厚實的裝甲之中，看來也藏有什麼機關、左手指上更是直接套著尖銳的鐵爪，幾乎全身上下都是武器。防具倒是簡略得很，只在要害進行保護。

　　「三顆？真虧這樣還救得回來啊。」

　　希恩絲彷彿聽到了甚麼稀奇的事情，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

　　「妳那邊穴村呢？」

　　「說什麼都太晚了，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這樣啊。」

　　希恩絲雙手一攤、無奈地點了點頭，自己默默走到了神的頭顱旁，蹲了下來。

　　只見她抽出大腿旁的匕首，從斬斷處刺進神的腦袋中，並熟練地切開堅韌的內部構造，最後用匕首的前端探了探、將某個堅硬的物體挑了出來。

　　那堅硬物體滾落地面，在光線的照射下閃爍著──原來那正是安提餵給潔德的東西，淺藍而透明的三角柱狀體。

　　「總共吃掉了五個，只能回收三個，這趟真虧。」

　　剩下的腦袋沒有用處，被希恩絲隨手丟在地上，愈滾愈遠。

　　「這也是沒有辦法事情。」

　　「你那還夠嗎？要不要先分你些？」

　　希恩絲拍了拍自己的小袋子，但安提卻搖了搖頭。

　　「前幾次都省下來了，還夠。」

　　希恩絲點了點頭，接著走向沒了頭的殘軀，不過這回卻不是要挖些什麼出來，而是仔細地將上面的衣物給割下。

　　神不像人類這般麻煩，身上就只套著一件布料，割開了就是裸身，而人類身上有的神也都有，儘管形狀上可能不大相同。

　　「哇，難得是個女的。」

　　「......是雌性。」

　　「唉唷，隨便啦。」

　　她看慣了，自然不覺得怎樣，反正目的就只是從神身上獲取所有可用之物──例如蘊含力量的「腦核」以及人類編織不出來的特殊布料。

　　等到希恩絲對另一具神的屍體也進行完相同的步驟後，安提也稍微恢復了力量，終於能緩緩站起。

　　見狀，希恩絲趕緊收好了戰利品，小跑步來到了安提身邊，伸手攙扶他。

　　「我沒事。」

　　「你別逞強啊。」

　　「了不起就再吃一顆，畢竟回去也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好吧。」希恩絲順著他的意，點了點頭「累了要跟我說喔，我不介意跟你在外面多待幾天。」

　　「不要緊，待會我們就回去──但在這之前，還是先把那孩子埋了吧。」

　　「唔......好喔。」

　　表情帶著些遺憾的希恩絲，快了安提一步來到了洛席的屍體旁，蹲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口中低聲地講了幾句話，安提雖沒聽清楚，但從那節奏與長度來猜想，或許是些祝福的言語。

　　一旁正好是被神的魔法給砸出來的坑洞，他們合力將洛席搬了進去，接著花了些時間掘土將他的身軀覆蓋住，讓他回歸了大地之母的懷抱。

　　這些年來，人們通常都是整村整村的死在地底，很少需要這樣埋了。

　　忙了一會倒有些口渴，希恩絲連便拿出了皮革水袋喝了一口，接著又將袋口湊到安提嘴邊，硬是要他也喝了一大口──結果安提卻嗆到了。

　　「咳、咳……！喂，裡面裝的怎麼是酒！？」

　　「我在穴村找倖存者的時候發現的！這年頭還能找到酒，真是幸運呢。」

　　希恩絲開心的笑了笑，拉著安提的斗篷幫他抹了抹嘴角。

　　「嘖，喝醉了遇到那些怪物怎麼辦？」

　　「能享受一時，就是一時囉。」

　　「唉……」安提有些無奈，「妳先幫她換件衣服吧，這模樣可不太好看。」

　　「呵呵，知道啦。」

　　被神的魔法波及，潔德身上的衣服早已殘破不堪。希恩絲從行囊中抽出一套備用的衣服，趕緊幫潔德換上了。

　　隨後安提便將昏迷不醒的潔德扶起，並在希恩絲的幫助之下將她揹在背上，準備離開此地。

　　潔德不重，感覺起來像是換穿了副重裝甲一般，對安提來說還不算太大的負擔。

　　但他們甚至還沒走出這片小森林，安提背上的潔德就突然有了動靜。

　　「唔……啊、啊……」

　　在潔德將要醒來的同時，她的腦袋深處便傳來了撕裂般的劇痛，同時全身上下都像是著火一般開始發熱、發燙，她忍不住扭動著身軀，差點就要從安提的背上摔落，幸好被反應快的希恩絲給支撐住了。

　　「呼，好險！」

　　安提沒料到她的身體這麼快就產生了抗拒反應，心想餵了三顆腦核似乎真的有些過頭，趕緊又將潔德給放了下來。

　　「喂，放輕鬆！不要緊張！腦袋不要胡思亂想！」安提搖著潔德的肩膀，試圖從痛苦之中喚醒她，「深呼吸！你現在感受到的都不是真的！冷靜下來！」

　　幾次的呼喚都沒能產生效果，潔德的身體動作愈來愈大，甚至突然舉起了雙手朝安提的脖子掐去。

　　安提嚇了一跳，一不注意竟被她撲倒在地，然而潔德不知道從哪邊生出這麼大的力氣，竟然將安提壓製得反抗不了。

　　「喂！喂！喂！小姐妳別這麼激動啊！安提你也不要這樣逆來順受！」

　　「我……我、才沒有！」

　　希恩絲從背後抱住了潔德，卻沒辦法將她拉開，情急之下左手已經悄悄的伸向自己的背後。

　　「──要砍了她嗎？」

　　「不！千萬不要！」

　　「可是……好吧。」

　　希恩絲放開了劍柄，配合著安提的動作拉扯潔德的雙手。

　　安提稍稍掙脫，喘了幾口氣、頓時發力，一口氣將潔德的雙手給推開，接著順勢用額頭猛力撞向了潔德。

　　「醒一醒！」

　　一次不夠，他又撞了第二次。

　　「快醒來！是誰跟我說想要活下去的！」

　　潔德猙獰的表情立時僵住，手上的力量忽然少了幾分，安提趁著這個機會反將潔德撲倒在地，並將她的手腕按在地上、使她無法動彈。

　　「既然想活下去的話，就給我努力的清醒過來！」

　　掙扎的力道漸漸變小，潔德似乎終於聽見了安提的呼喊，身體不再被腦海中那股暴亂的力量給支配，眼神逐漸變得柔和。

　　「啊……」

　　淚水突然自潔德的眼角滑落，她恢復了意識。

　　徬徨無助、止不住淚水的表情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安提的面前，安提與她對上了眼神，如腦核般的淺藍色瞳孔中散發著恐懼。

　　安提趕緊鬆開了手，並從她的身上移開。

　　接著希恩絲蹲了下來，伸出雙手抱住了潔德。

　　「沒事了沒事了喔～」

　　希恩絲拍著潔德的背，安撫著剛才險被抗拒反應吞噬的她，一點都看不出來剛才本來想將對方殺死。

　　人體的溫暖化去了潔德的疑惑，她慢慢伸出手、緊緊抱住希恩絲。

　　情緒開始潰堤。

　　潔德無法控制地嚎啕大哭、聲嘶力竭地哀嚎著，直到好一段時間之後，她的情緒才終於和緩下來。

　　她在希恩絲的懷中緩緩抬起頭，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向四周望了望，雖然遭到負面情緒給壓垮，卻還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希恩絲本想拿出水袋讓她喝水，但安提卻搶下希恩絲那裝滿酒的水袋，將自己沒剩兩口的水袋丟給了潔德。

　　「妳叫什麼名字？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讓潔德坐著休息了一會後，安提終於開口了。

　　「……潔德。」她緩緩說道「潔德‧布瑞芙。」

　　「咦？妳是城市人？」

　　過去只有城市裡的大人物才擁有姓氏，但那些大城市早就消失了。安提已經很久沒遇到擁有姓氏的人。

　　「嗯……小時候運氣好，出事的時候不在城裡，逃過了──」潔德的表情突然又變了，頓時表情痛苦地扶著額頭，「等等，神……！」

　　記憶像是突然重新回到了腦海中，潔德終於回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忍不住站了起來。

　　「神呢？──洛席在哪？穴村現在怎麼了……」

　　安提抓住了她的手，不讓她亂跑。

　　「怪物死了。」

　　「死了？怎、怎麼可能……」

　　潔德不相信，但安提的表情也不像是開玩笑的。

　　「不用懷疑，我們把那東西殺了，所以才救起了妳。」

　　「那其他人呢？跟我在一起的......男孩子呢？」

　　潔德突然像是得到了一絲希望般露出明亮的表情，一時激動還抓住了安提的斗篷，期待從他口中聽到好消息。

　　然而，那當然只是她單方面的期望。

　　「抱歉。」安提沒有一絲猶豫，「我們只來得及救妳。」

　　「你、你的意思是……」

　　潔德的表情頓時凝結。

　　「其他人──都已經被殺死了。」7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vD4uGo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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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布諾希黎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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