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國燊離開「永生」公司走到街上，不知是剛才房間中空氣不好還是接收到的資訊太離奇了，腦子漲漲的，但又難禁反覆想著Sam介紹的「永生歷程」計劃，祗覺虛幻得難以接受，不意間已走到停車場。
坐在車中，望著停車間灰黑的牆身，不知怎的不期然又想起躺在病榻中的父親，眼前浮起他鼻中插著喉管昏迷不醒的影象，思緒迷亂間，一陣鬱悶感油然湧上來，猛然踏下他那部Aston Martin DB11 AMR的油門，彷彿要借那轟隆的咆哮聲送走一切惱人煩憂。
回到家中，已是入暮，國燊除下外套，走到小酒吧斟了小半杯威士忌，無意識地慢慢走到窗前，今天的霧比較大，從這半山豪宅看出去，窗外景色只見一片迷濛。
國燊呆望著窗外好一會，仿佛是在企圖看穿這片迷霧，待腦子神遊一圈回來後，忽爾想起Sam給他的小冊子，走過去茶几，在公事包中取出來，坐下開始細看箇中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冊子中的資料，大致上就是Sam説的一樣，只不過加上一些圖片和數據。
翻開最後一本，原來是一些參與計劃客戶的示例，雖然是不開名，但從內中披露的蛛絲馬跡來看，多少也猜到是那幾位參加者。
國燊心想難怪不見他們曝光已經好一陣子了，原來。。。，看來「永生歷程」不會是一個騙局，他們都是十分精明的生意人，應該已經查個清楚明白。
如果這是真的，「永生歷程」中的世界能夠以“永生”無縫接軌現實生活，更可以擁有無窮盡的時間享有一切，換個角度看的確很吸引。
不過，即使「永生歷程」真的存在，但要放棄現實世界中的一切，投向一個未知、或有變數的虛擬世界，真不知要多大的決斷和勇氣，還需要一個觸發點才成。
隔了幾天的一個上午，國燊在公司正和幾個助手開會，放在枱面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眺眼一望原來是父親留醫的醫院來電，不祥不安的一陣第六感令國燊猶疑起來，終於拿起手機接聽，很快便放下，交待幾句便急步離開公司。
國燊怱怱趕到醫院，護士陪著他走入病房，見到父親仍然躺在牀上，只是已經沒有了氧氣喉的束縛，望著老父平和安詳的臉容，難以相信他已離去，國燊踏前執起父親的手掌，觸手的涼冰，可是令國燊明白到最後一刻確實已經來臨。
『爸，我來了。』
內心一陣強烈抽搐，不由跪了下來，雖然強忍著，數星期來翻滾心中已久的男兒淚還是悄悄的流下來。
待了一會，國燊伸手替父親撫順那有點凌亂的白髮，俯身在額頭輕吻一下，站起身不捨的凝視著父親的遺容。
轉頭問過護士有關父親離去情況、時間，亦無意怪責任何人，畢竟離去也是解脫。
很快便有病房助理員進來，熟練的圍起屏風替老先生善後，國燊留在房外，直等到目送老父進入升降機扛去殮房，才轉身離去辦理結賬。
送別父親後，國燊沒回家，而是去到自小長大的老房子。自從創業後，國燊已經搬離舊居。環顧近年回來沒有幾趟的家，寂寂的空無一人。坐在父親書枱前，轉身望出窗外，景物依稀沒大變化，只是幾年未回來過，園子裡那棵小時和父親一起種的荔枝樹已經長高了不少，彷彿還看到有個少年爬在樹上摘果子。
回望房中，靠牆書櫃中的書還是那些，看來很久未有添購了。那邊長地櫃上放置的一列獎座獎牌還在，都是父親為商會做公益時得來的，放在中間的卻是國燊讀大學時參加“三項”比賽得來的獎杯和紀念照。書枱左邊就放著母親和國燊小時候照片的小相架。
看著這些似陌生又熟悉而親切的一切，思潮起伏，舊日往事輪番湧上心頭。
雖説父親彌留近月，心中已知大概，現今真的離去，國燊還是失落在沉痛之中，好幾天沒上班，只用電話電郵交代職員安排事項，所有會議能找人代勞的便代勞，不能的就延期或乾脆取消算了。
差不多兩個星期，期間忙著辦理父親身後事，心情也平伏了，總算一切都回復正常，國燊才回去上班。
幾天後的一日，處理完幾宗合約後，也到下班時候了，同事都陸續下班離去。
國燊還沒走，沒有約會，一個人坐在大班枱前，處理完最後幾份文件後，也正收拾一切，準備離去。
在整理新近收到的名片，拉開抽屜時瞥見一張名片，「永生」公司Sam的名片，已經淡出幾乎忘記了的事，拿起名片，回想起早前Sam介紹的「永生歷程」計劃，望著名片發怔起來。
想到父親打拼天下白手興家，營役一生，錢財有了，又怎樣呢？終逃不過自然規律，時間到了便要撒手離去。
「永生歷程」是不是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案呢？
想了一會，發了一封電郵跟Sam約個時間，Sam很快便回覆，約好下個星期三下午二時再詳談。
離開公司時，國燊顯得輕鬆很多，好像已經找到一條出路，可以真正掌握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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