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光抓起老人的衣領,可憐的老人被他拎了起來,兩隻腳在空中晃著。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石室中顯得更加具有威嚇感。
「那個...大人,小的也只是實話實說,小的也不是故意為難您。」他戰戰兢兢地說道,光這才鬆開了他的衣服。
月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哎,這小爺脾氣也真爆,難怪舞咲君會這麼頭痛。
「大人,您看,此女上一世夭折,連同前兩世來看,他們已經錯過了三生三世,這一世理應會遇到命中註定的三世姻緣呀。而且...」月老的聲音壓低了不少:「而且...大人還讓死神和黑白無常吃了不少苦頭,定是得罪了閻魔大人呀。」
「那你把他們的姻緣剪掉不就得了嗎?」
「恕小的做不到呀!這三世的姻緣哪能說剪就剪?」月老向光搖頭擺手,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卑微至極。
見老人被自己嚇得不輕的模樣,光難看的臉色也有放緩的趨勢。
「那我跟她之間幾百年下來…」他頓了頓,抬手輕咳了一聲,臉頰還有點微微發燙:「難道沒有姻緣嗎?」
「您...您可是妖呀...」
剛剛還微紅的臉,逐漸轉青,光的眼神又再度冷了下來,不如乾脆成了神,好好學學哥哥那樣找新娘算了?
月老見眼前這尊大佛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又快速的補充道:「就算是神也不會跟人類有姻緣的呀!」
這下徹底斷了光心中的念想。
「既然剪不斷,那我燒了吧。」一團狐火在他手上熊熊燃燒。
「欸欸欸?萬萬不可呀!大人!」月老跪下激動地抱住了光的腿,腦袋飛快地運轉思考著要怎麼阻止他,至少得找個說詞哄哄這位小爺,一陣慌亂之際,恰好面前的石鏡有了變化。
原本只是一片灰暗光滑的石鏡中央突然像裂開似的出現了一道細小的黑橫,接著五光十色的光芒乍現,鏡面中出現了一個呱呱墜地的小嬰兒。
月老激動的喊叫:「啊啊大人!您看!夫人降世了!您得趕緊去救夫人呀!」這孩子來得可太即時了!
怕不是被月老這一聲夫人取悅到了,光收起了狐火,接著透過能映照人間的石鏡看見了一個強褓中的嬰兒,在奶媽懷中哇哇大哭,本該是溫馨快樂的畫面,但周圍的大人臉上卻沒一個掛著笑容,因為四周火光四起,濃黑的煙霧已經瀰漫開來,孩子未能見著母親一面便被產婆與奶媽迅速的帶走了,產房內的人們亂成一鍋,剛生產完的女人即使已筋疲力盡,也努力的從床上爬起,腳才剛沾地便無力的跌了下來,她淚流滿面卻還咬著牙伏在地面手腳並用地爬行。
「放手。」光兩手捏住石鏡,眉頭蹙緊,巴不得能直接穿過石鏡下凡人間。
看出光心底正著急,月老識相的鬆開了手:「大人您慢走。」
唉,終於送走他了。
***
婦人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女嬰,一路狂奔。
因為夫人意外早產,他們來不及回到港口,只能調頭找最鄰近的小島稍作整頓,沒想到竟遭遇了賊人的攻擊。商船不但被洗劫一空,這些賊人居然還放火要殺人滅口!
婦人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看起來很隱密的草叢,躲了進去。她不斷安撫著手中的嬰兒。
「求您了小姐,您別再哭了。」奶媽的眼淚噗簇噗簇的往下掉,終於將嬰兒給哄安穩了。
奶媽全身顫抖著,她能聽到落葉踩踏的聲音,還有粗喘的呼吸聲,她的一顆心懸了起來,她知道賊人離她很近了。
那人一步一步地走近,奶媽更加抱緊了懷中的嬰兒,連呼吸都忘了,眼前的景象似乎都變得有些模糊,只有聽覺異常敏銳的聽見樹枝被踩斷的聲音,簡直就像是踩在她自己的肋骨上,一根一根地斷裂,一點一點的凌遲著她。
在神經繃到最緊的時刻,奶媽察覺到嬰兒似乎是感覺到氣氛不對勁,張開嘴好像要哭了。
好像有什麼斷裂了一般,求生的本能促使奶媽死死捂住了嬰兒的嘴,淚水不斷的往下掉,她為什麼要帶著這個拖油瓶呢?場面這麼混亂,丟下一個小嬰兒趕緊逃跑也沒關係吧?也沒有人會發現的對吧?為什麼,為什麼要帶她走呢?嬰兒怎麼可能不哭呢?是她命不好,一出生就發生了這種事,這也是沒辦法的吧?為什麼?為什麼?該死,為什麼自己就是心軟了!
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也祈禱著奇蹟發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汗都已經浸濕了整個背,腳步聲終於慢慢的遠離,奶媽終於放鬆了警戒,也慢慢放開了嬰兒,她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又不受控的滴落。
不料正是這小小的鬆懈,讓男子發現了附近有人。
他的鬍子濃密的令人印象深刻,頭髮糾結油膩,頭頂好像還有蟲子在飛,衣服連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出來了,全是汗漬。不過最可怕的、深深刻在奶媽腦海中的,是從那把彎刀的映射出的,那張上下顛倒又驚恐得扭曲的自己的臉。
她放聲尖叫。
手起刀落,鮮血噴散了一地,玷污了潔亮的刀面,也讓男子不自主的興奮了起來。
「哇!哇!哇!」
「吵死了!」他踢開婦人的屍體這才發現了她護在身後的小嬰兒。
他舉起彎刀。
突然身體好像被什麼撞到,利牙刺穿了他的喉嚨,他往左方倒了下去,沒辦法呼吸,口腔中血液翻湧,連鼻腔裡也都是鮮血。
白色的狐狸朝嬰兒走了過去,他的嘴角和下巴附近的毛都染上了鮮紅。
男子在氣絕之前,看見了狐狸正在舔哭泣的嬰兒。
原來人類的嬰兒是這麼小的嗎?狐狸趴在她的旁邊,看上去比她大上了一倍,他搖著尾巴,小寶寶的視線也追隨著他的尾巴,還伸出兩隻短短的小手,手掌一張一合的。
濃煙已經飄了過來,火勢漸漸地在蔓延。光知道這裡不能再待了。
該怎麼留在她身邊呢?他咬著寶寶的衣服將她叼起,走向森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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