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為什麼……為什麼你就這樣死掉!你不是跟我約定過,絕對不會死的嗎!起來……你給我起來!聽到沒有!」眼前血肉模糊的屍體,倒在血泊中,手上握住一支畫筆。我不顧強烈的血腥味和黏稠的血液,伸出雙手激動地搖晃屍體。
「住手,6號!冷靜些!18號已經死了!」身旁的男子拉起我,制止我的動作。
「放手!14號!放開我!」我不斷掙扎。
吖——吖——吖——
烏鴉的叫聲從上空傳來,但抬頭一看,卻不見有東西飛過。突然刮起一陣強風,右手隨即吃痛,前臂有數道滴血的傷痕。
「糟了,被發現了,快找掩體躲起來。」14號說。他把我放開,並馬上躲到小巷裡。
不過我沒有打算放棄月(18號),即使他已經死了。我知道他對組織來說,有多高的價值。只要成功把他的屍體帶回去,就能向組織申請使用「異常存在」來讓月復活。
這個地方實在太危險,為了能活著回去,得加把勁才行。此時,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應那些看不見的烏鴉的位置。
「12點方向兩隻、2點方向一隻、6點方向五隻、十點方向三隻,一共十一隻烏鴉。」
嘭、嘭、嘭……我拔出手槍,精準地將烏鴉逐一擊斃。正當以為安全的時候,街道不遠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向著這邊趕來。我再次感應,驚覺那是一群數十個、手持獵槍的「人形異常存在」。
「嘖,這下難辦了。14號,先回收997號『無色畫筆』,再把18號扛起來。這次無效化任務沒辦法完成,但我們至少要將18號帶回去。」我冷靜下來,指示現在該採取的行動。
「了解。」
等級A、編號251號的異常存在「心像之城」,我們正身處於這個異常存在之中。251號是七年前在■■■地區發現的一座城市,城內的建築具有維多利亞時期和工業建築的風格。市中心有一座鐘樓聳立,相對於較矮的房屋,高約100米的鐘樓甚為顯眼。
根據前兩次探索人員的調查,251號內的空間結構擁有「超空間」性質,即使沿著直路向鐘樓方向前進,中途沒有改變方向,但依然無法抵達鐘樓,而是到達251號的其他區域,或是回到入口。
城內長期瀰漫著薄霧,天空看起來是灰白色,並且沒有日夜交替的現象,環境亮度恆定。雖然看不見有生物存在,然而卻有「看不見的存在」攻擊探索人員,那些存在暫時編號為251-a。由於251-a的關係,使得兩次探索都以探索人員全滅告終,再加上251號有持續擴張的跡象,目前未有有效的手段去控制251號這個異常存在,因此251號被分級為A級。
在無法控制251號的情況下,「異常存在管理組織」決定嘗試令251號無效化。簡單來說,就是要消滅251號。於是,組織命令特務18號(月)執行無效化任務。後來因為沒有收到18號的定期聯絡,組織增派我們來到這裡,協助18號執行無效化任務。只是,在我們踏入251號不久,就發現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屍身已冷的18號……
「但是要怎樣離開這裡?這裡是超空間,沿路往回走也出不去。」14號的說法是對的,之前的探索人員嘗試過往入口處走回去,並不能回到入口。
「這不是問題,我的異常性質能感知正確方向。」我回答道。隨後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知周圍的空間。
身為特務的我們不以名字互相稱呼,而是用編號表示身份。原因無他,因為我們也是「異常存在」,自然會被組織編排編號。
我是等級D、編號6號的異常存在「超感覺」。我的異常性質是通過感應「基本相互作用」,以聯覺的方式轉化為五感,從而認知「存在」。
「看到了,在前面路口左轉,然後跳下去,準備使用編號563號『浮游石』。」我對14號作出指示。
「是。」14號回應道。
我們左轉進入一條小巷,一路奔跑直到小巷的盡頭。往腳下看可以得知,這裡離地面20米之高。我從腰包裡掏出一根金屬管,毫不猶豫跳下去。
身體快速下墜,眼看快要撞上地面。我迅速拉開金屬管,用手直接接觸鑲嵌在金屬管中的浮遊石。下墜速度立刻緩慢下來,我像是羽毛般輕盈飄落著地。
這裡距離入口只有一小段距離,很快就能離開251號。但此時卻出現前所未有的情況,起碼是之前的探索報告沒有提及過的情況……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14號見我沒有動作,向我問道。
「很遺憾,我必須告訴你……我們被包圍了。無論哪個方向,都有拿槍的人形251-a在趕過來。」
14號沉思了一會,然後向我提議:「要使用307號「結晶」的特製子彈嗎?」
「307號嗎……危險性太高,操作不好會弄到自己身上。」
307號「結晶」的異常性質,是可以結晶化直接接觸307號的物質。唯一有效儲存307號的方法,是將307號存放在碳物質製成的容器內,包括鑽石、經過碳納米鍍膜處理的物質、全碳氣凝膠等。要是人體不小心接觸到,哪怕只是一小片結晶碎片,身體就會在短時間內結晶化,然後碎裂。
「有其他辦法嗎?像炸彈之類能一次解決一大群的。」我說。
「等等!我好像真有這麼個手段。」14號忽然說。
「什麼?!」
「391號『聖火頌』。以前曾經做過我和391號的交互實驗,研究結果得出『391號的異常性質,通過我的精神感應傳遞後依然有效』。」
「危險性呢?」我問道。
「只要你相信我,就不會有危險。」14號回答說。
「我明白了,我相信你。」
「那偵察就拜託了。」
14號將18號的屍體放下,拿起水瓶喝一口水,然後深呼吸。調整好狀態後,14號開口唱出歌曲。
「Seinty Flovdla Mahak Dumie, Yissa Lumme Orlta Wopzfha. Gorras, Karzen, Ilmorania, O'la Deus Ratte Pisht.」
(寄宿於心中的聖火,請照耀守護我等。榮耀、力量、不滅,賜予惡魔們殘酷的懲罰。)
虛無縹緲的歌聲唱出不明的語言,讓人有安心的感覺。配合14號的異常性質,更是直擊心靈。我能感應到14號所發出的量子波,向四周擴散。在量子波覆蓋範圍內的251-a,身上燃起火焰。
編號391號「聖火頌」沒有實體,是屬於「現象」的異常存在。對演唱者抱持敵意的存在聽見391號,身上會燃起白色的火焰。在存在被完全消滅、或是喪失敵意之前,火焰無法被撲滅。
包圍我們的251-a急劇減少,本來被封鎖的路徑現在已經能通過了。我用手語示意14號可以移動,14號點頭回應。於是,14號使用391號的狀態,跟上我的跑速,往入口處快速前進。
沿路可以看到有很多白色的火焰在燃燒,不過看不見燃燒的本體,只能通過燃燒隱約看出本體的大小。較大的火焰是那些人形251-a,較小的應該就是烏鴉形251-a吧。
「停下。」我停住腳步。入口近在咫尺,伸手可及。「被擺一道了,這真是糟糕至極了啊……」
入口是真的,但那只是251號的誘餌,用來吸引我們跑到這裡。251號早就做好準備,把這個空間的周遭扭曲,阻止我們離開。
14號停止使用391號,安靜地看著沉思的我。他似乎用了精神感應來讀懂我的思考,然後他對我提議:
「我有一個方法。雖然可能很危險,不過要是成功的話就能馬上回到安全的地方。」
「這次又是什麼?」
「102-b『指向門』的鑰匙。」
「你……到底拿了多少出來?」我不禁問這個問題。
正常情況下,任何「異常存在」都是禁止使用。對於結構、性質不明的存在,任何使用都有可能發生事故,控制不好甚至會世界末日。因此,能申請研究「異常存在」這件事本身已經很困難,更遑論帶走出外使用。
「這可不是我申請的,是霍夫曼博士的指示。說是要研究『超空間會不會影響102號的作用』。」14號辯解道。
「在扭曲的空間中用傳送性質的異常存在,要是出什麼問題,最壞的情況有可能會產生奇點,然後整個地球都變成基本粒子吧。」我說。
「可是也有可能正常使用,然後順利回去吧?況且這是博士的指示,能成功申請應該沒問題吧?」
「……我明白了。既然是指示那就沒辦法……但是,這不代表我認同這種做法。」
「了解。」14號回應道。
我們在附近建築物的門鎖上插入102-b,並打開門。開門的瞬間,周圍的空間恢復成原本的狀態。推測是102號的異常性質,為了使自身的作用正常生效,而擁有重置扭曲空間的能力。
我們立刻穿過門,轉身關上102-a「指向門」的門。我觀察周圍環境,確定這裡是■■■■■基地。從極度緊張的狀態回到安全地方,14號放鬆下來,一時脫力倒在地上。
「你們是6號和14號嗎?」儲存室角落的監視器發出聲音。
「是,我們剛從251號回來,麻煩聯絡霍夫曼博士。」我對著監視器說。
「好的,稍等一下。」
嘟嚕嚕嚕嚕嚕嚕、嘟嚕嚕嚕嚕嚕嚕……監視器傳來撥號音。
「喂喂?是誰?」
「霍夫曼博士,特務6號和14號從251號出來了,現在在■■■■■基地的102號儲存室裡。」我說。
「哦哦,任務結果如何?」
「無效化任務失敗,我們沒有足夠的戰力去處理大量的251-a,不過我們發現了18號的屍體,並且帶回來了。」
「哦哦,辛苦了。我會好好研究他的。」霍夫曼博士淡淡地說。
「……博士,我要求復活18號。」
「……,理由呢?」
「18號的『念動力』是珍貴的異常性質,只有他有能力將DCH(直接接觸危害)性質的異常存在使用在任務上。以及,要成功使251號無效化,極具戰術價值的18號是最佳人選。」
「哦、你的提議我會考慮。但需要你提交這次報告,我才能作出申請。」霍夫曼博士沒有立刻駁回提議,表示他心底其實也同意復活18號。
「好的,我會盡快提交報告。」我說完後,霍夫曼博士掛斷通話。
我們把18號交給處理小組進行檢測和隔離,以防屍體帶有其他異常性質。我和14號則是整理251號的資料,並商討攻略251號的方法。
總結來說,將251號無效化的關鍵,在於能否破壞鐘樓。根據測量計算,251號內的空間是以鐘樓作為中心點發生扭曲。靠近鐘樓的區域,用著異常的重力變化,和時間流動變慢的現象。
我們計劃是利用997號「無色畫筆」的異常性質——把畫筆毛刷接觸到的物質消除的性質,應用在鐘樓上,將其直接消滅。但由於直接接觸筆桿的人會產生無法復原的失憶症狀,因此只能由18號以「念動力」操作997號進而使用。加上我和14號的配合,確保18號能抵達鐘樓。
報告提交給霍夫曼博士後,博士很快就看完並提交復活18號的申請。而申請也快速地通過,這裡全靠霍夫曼博士的地位和權力,才有這麼快的進度。
三天後,霍夫曼博士帶同我們去■■■■基地,讓我們在旁觀察18號的復活。
「復活程序一共分為三個部份:首先要使用116號『物質製造裝置』,將18號的身體重塑完整。然後用259號『寄生種子』,讓身體暫時恢復生命跡象。在有生命的狀態下,99號『萬能藥』才能生效。過程順利的話,今天之內應該就能完成。」霍夫曼博士簡介說明復活程序。
研究人員把18號的屍體,推入116號的儲存室裡。116號是一台高20米、長20米、寬20米的機器,由大量機械零件組成,並有一個由未知物質構成的平面。18號的屍體平放在平面上,接著研究人員啟動116號,隨即發出隆隆隆的機械響聲,116號開始運作。
電鑽聲、電鋸聲、敲打聲、還有噗唧噗唧的肉塊聲,充斥耳邊響聲不絕。116號製作新的器官,取代已被打爛的器官,另外還製造皮膚、血液,修復受損的部份。經過約兩小時的時間,18號的身體已經復原了。
接下來,研究人員把18號推到另一個房間,並將259號「寄生種子」植入18號的敞開的胸腔中。259號以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剛放進胸腔的種子不過剎那,就已經長滿根莖,纏繞體內的器官。根莖蔓延至四肢和腦部,突如其來的刺激使18號身體產生反射動作,身體劇烈抖動。
「投入99號。」霍夫曼博士指示研究人員。
研究人員將磨成粉末、製成溶液的99號倒進胸腔裡,259號隨即枯萎,剩餘的根莖自然分解消失。
「咳哈!」18號吐出一口氣,然後急速地喘氣。復活程序成功了!
「所有程序完成,現在只要再觀察幾天,確定一切復原後就能投入任務。」霍夫曼博士說。
「謝謝您,霍夫曼博士。」我說。
「不用謝,我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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